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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顾聂并不想在现在这个尴尬的时候和这位可能的岳父大人面对面。
一是他还没把夏川卿拐到手里,现在他的身份尴尬,只算一个夏川卿的追求者;二是他追求的那位好像对这位岳父大人并不感冒。一来二去这次见面绝对比一般的见面还要麻烦许多。
当然,只有顾聂麻烦,人家岳父大人压根不知道发生了啥。
一片齐齐的“夏老师好”喊过去后,所有人依次入座,然后顾聂终于在人影散去后看清了很可能是未来岳父的同志的样子。
其实,看到他的时候,顾聂就知道,这是夏川卿的父亲。
但是长相,两人可能还没有那么相似,但要是加上那种说话一丝不苟的态度,活脱脱就是一开始夏川卿的样子。
不过同样都叫做夏老师,这两人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夏川卿的气质是那种大家式的温婉与正经,掺杂些不近人情似的冷漠,近了还看得见身上刺猬般竖起来的自我保护。
这位夏梓席却有着明显的老教授风范,一板一眼,严肃到别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开始话题。
“同学们好。”夏梓席坐在圆桌正对入口的正中间,安静地品着手中的茶,茶杯是一种江宜市的特产,沏起茶来特别有那种古风古韵。
虽然不知道一个教化学的弄成个茶文化学老学究的样子究竟有什么深意。
“林老师,今天夏令营考的怎么样?”夏梓席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然后和林伟谈起心来,与此同时,服务员也开始上菜。
“应该还可以,这一届二中还是有几个种子选手,给他们定的目标是省队。至于这群高一升高二的,明年大概也不会差。”林伟说着顿了顿,“虽然听说文七这一届非常激进,明年我们也只能稳下一个位置。”
“那也是还不错了。”夏梓席和蔼可亲地笑了笑,“是哪个小朋友,在这儿的话就站起来让我看看。”
“……”
鸦雀无声。
“别害羞了。到时候来省队还是会看见我的。”夏梓席目光平视过圆桌上神色各异的“小朋友”,然后在他的视线下,顾聂突然咧嘴一笑,站起来对夏大教授招了招手。
“夏老师好。”顾聂装乖巧的时候,笑起来有些斯文败类,“我觉得林伟老师说的是我。”
“你叫什么?”
“顾聂。”
“好好学,明年希望能在集训队见到你。”夏梓席看了顾聂一会,然后喝了口茶,低下头去。
“谢谢,我相信明年夏老师一定能见到我。”顾聂笑着举杯,微鞠躬,敬了夏梓席一下。
对话到此截然而止,余下了的是刀叉相碰的“叮咚”声,还有林伟和夏梓席关于明年大学节讲座的相关事宜。
吃了半饱,顾聂趁众人不注意放下餐具,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他装作查看消息的样子,把手机倾斜着竖了起来,角度刚刚好足以让他拍到对面的夏梓席。
然后这张照片在下一秒借由□□传到了夏川卿那里。
马化腾爸爸终于在关键时刻为顾聂和夏川卿做了件好事。至少,这个关键信息很快被在一旁西餐厅喝咖啡,吃甜点的另一位夏老师捕捉成功。
[Coni]:这你爸吗?
[氚]:是。
[氚]:林伟邀请了他和你们一起吃?
[Coni]:不,我怀疑是他找的林伟。
[Coni]:林伟一般不会主动去插手这种学工处的事。
[氚]:关学工处什么事?
看到对方的问题,顾聂回答的言简意赅。
[Coni]:讲座。
[Coni]:你爸要来二中下学期的大学节开讲座。
[氚]:……
[氚]:到江宜的话,是阿姨来校门口接你吗?
[Coni]:是,不过我还没联系她。
[氚]:到时候有时间来我家?
[Coni]:啧啧,川卿你终于怎么开门揖盗了?
[氚]:还知道自己是盗,可委屈你了。
[Coni]:不委屈,能拜访你家是我的荣幸。
[氚]:……行吧
[氚]:我去火车站了。
[氚]:回程时候休息一会吧,再简单的考试都会很累。
夏川卿把手机揣回口袋,把盘子里的咖啡慕斯一口一口吃掉,然后转身往外走,在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回头有些怅然地看了眼不远处的五星级酒店。
这一眼和杭州的那眼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架不住时变境迁,沧海桑田。
回头的人早已做了决定,荆棘被鲜血淋漓的手缓缓扒下,露出来伫立的人本来应有的模样。
这一眼没看多久,待夏川卿再转过头时,只听他平淡地开口:
“去最近的火车站,谢谢。”
因为车次恰好的缘故,夏川卿没过多久就会到了自己在江宜的公寓。然后,他本着基本待客之道开始收拾家里堆在一旁的废纸和快递盒。
把所以他认为需要收拾的东西收完,夏川卿把一堆东西塞到了一个快递箱里扔在了门口。
南京到江宜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再加上顾聂走来的时间,夏川卿设了个闹钟,来弥补他一下午都没有完成的周公老师的课堂作业。
顾聂到达的时间刚刚好,那时,夏川卿刚刚起来洗了把脸,准备去厨房倒杯水,就听到门铃诈尸似的鬼叫。
打开门,外面站着风尘仆仆的顾聂同志。
“川卿,夏老师,我来了。”顾聂把箱子先提进了房间,然后大大方方,当自己家一样走到了夏川卿身边,顺手接过他握着的水杯,无比自然地灌了一口。
“那是我的水杯。”夏老师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他认的好学生气到,“洗干净,放下。”
“就喝一口水嘛。”顾聂毫不愧疚地笑起来,“今天夏老师把我约到你家是想干什么?”
夏川卿看着顾聂幻灭变化的表情,已经预料到他下一句绝对是车,于是很不给面子地直接把车门甩上,留顾聂一个人在上面:“你还想不想听?不想听就走吧。”
夏老师一下子就抛出了杀手锏,顾聂也一下子乖得不像个人样。他不再嬉皮笑脸,而是正襟危坐起来,仿佛在参加什么大型会议:“我听着,川卿,你说。”
“你想听什么。”夏川卿在餐桌旁坐定,心不在焉地转着那个玻璃杯,懒散地轻笑着:“关于我爸?关于我和他的关系?还是关于过去那些故事?或者,关于我?”
“关于你。”顾聂沉吟出声,“你说的我都听,我还没进省队呢,哪敢有那么多要求。”
“……”看这乖巧的样子没准还真会被他骗了,谁知道他的本性是那种模样。
不过,听着顾聂说的话,夏川卿心里倒是真有什么紧绷的东西慢慢松了开来,他的眼神慢慢游离,然后,一个故事慢慢在他的唇边展开。
苍白的房间,无色无味的空气慢慢被染上别的色彩。
四年前。
“这一届IChO结束了,三金一银。”夏梓席穿着实验用的防护服用自己的身份卡刷开一个实验室的门,手机上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这动作顿了顿,然后,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转身,顺手把门禁上,一边打电话,一边往走廊尽处走去。
接到电话的是夏川卿的母亲,李越。
就是这通电话,打破了夏川卿原本的生活。
他开始长久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书柜上无端地多出了许多书和论文集。后者他是不常看的,主要还是按照父母的要求去看书,不看书的时候就是做题,题目都是那种配套的练习,往往做一页就是几个小时。
然后,在某个天气晴朗的上午,夏川卿和自己的父母坐在桌旁谈心,不知金牌究竟有多难拿的他懵懵懂懂就应下了父亲定的不平等条约。
事实上,夏川卿是顶着老师不知为何的关注目光进的初中教室,那时,进去的时候,老师和乌泱泱的学生们都看着他,或许是家庭的缘故,夏川卿从小见识的比较多,当时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只是有些不习惯和异样。
大概是父母与老师有过交流,他不做作业而是学习化学的时候,老师不会做任何干涉,但看着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教室的角落,夏川卿有时候会有些莫名的孤单。
渐渐的,父母每周布置的任务越来越重,有些晦涩难懂的文字需要他花上很久去揣摩或询问。
整个初中的课堂开始慢慢离他而去,他成了班上的透明人。虽然坐在他前面的几个同学还会和他打趣或是请教化学问题,但夏川卿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和这个世界脱节了。
所以,在化学之余,他开始和班上的同学们一起打闹,想要重新回到这个集体中。
虽然最后还是只和后排的那几个玩得起来。
在初中,中考是逃不开的话题。
学校从初一就开始分好坏班,夏川卿因为种种原因到了所谓的强化班,虽是强化,班上还是会有一部分人考不上重点高中。
坐在他前面几个就是这样的情况。
其中有的已经对自己不抱希望,开始自暴自弃起来。
时不时就开始向夏川卿发牢骚,在没周五的自主学习时间,所有人都在学习,而前面几个往往安分不下来。
坐在夏川卿正前方的那个同学总会趁老师不在时回头,咧着嘴坏笑:“听说今天所有老师都要开会,自习课去打篮球吗?”
而夏川卿总会回应似的笑一笑,从化学书上抬起头:“去几个人?”
“就我们四个,走走走,赶在老岳回来前赶快溜。”
他们几个总会肆无忌惮地翻墙出校门,半夜里撸串撸到十二点;他们也会在某一节下课,抓着自己的化学作业跑到夏川卿这里取经。
那是高三上学期夏川卿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
弥足珍贵。
班主任总会把好学生安排在教室前排中央,而成绩次一点的学生就不得不坐到了后排,也就是夏川卿坐着的前面。
夏川卿在初一就拿到了省二,到了初二上学期的时候,老师想要把他调到前排,被他平淡地拒绝了。
“不用了,谢谢,坐在那我觉得很好。”
“夏川卿,你真的这么想?”
老岳的脸色一点都不好,他还从来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拒绝过,而且对方拒绝的斩钉截铁,他也劝不回。
“是的。”夏川卿看了眼老岳桌上摊着的教案,“不打扰老师,我回去学化学了。”
初中那段日子,承载了夏川卿零星却耀眼的欢乐,到了初二时,虽然因为拿了省一而压力倍增,但和前排同学之间的玩闹从未停止过。与此同时,在学校开学典礼发过言的夏川卿在学校关注他的人也多起来,甚至收到了不少情书。
性取向为男的夏川卿表示内心复杂。
如果初中的生活能永远停留在这种模样就好了。
讲故事的夏川卿在心里轻轻地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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