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遍世界补漏洞

　　杨夫人虽说不省心，可是面色红润，气色看起来比商玲珑还好。杨夫人摸摸憔悴苍白的小猫脸，仿佛又看到她刚出生的时候，杨夫人的泪止不住了，好不容易养大的小猫崽子，因为一个负心汉毁了。“当初我不该答应你的，我的预感没错，那个男人靠不住。”
　　商玲珑眷恋地在杨夫人的手里蹭着，“娘，都过去了。”
　　“真的吗？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为什么不等你三哥去接你？为什么提前回来？为什么赶在这个时候回来？”
　　商玲珑平淡地说道：“娘，我现在还是他的正妻，你说他这样不声不响地娶公主进门，准备给公主什么名位呢？平妻，良妾，小妾，或者是贬我为妾，让公主做正妻？”
　　茶楼里，曾经恩爱的夫妻像对陌生人隔桌对峙，商玲珑笑了，南宫羽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一刻，他在梦里无数次回想过的瞬间，但是不该是今天，南宫羽设想过商玲珑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失望绝望无望唯独没有现在这般冷静淡然，就如商玲珑第一次杀人那般冷静。
　　商玲珑语气淡然：“你这样不声不响地娶公主进门，准备给公主什么名位呢？平妻，良妾，小妾，或者是贬我为妾，让公主做正妻？都快成婚的人了，你不应该考虑考虑吗？”
　　南宫羽心中苦涩，“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娶公主？”
　　“你想娶就娶，与我无关。”商玲珑将垫着酒杯的纸张抽出，递给南宫羽，“我只一样，我没有错，所以只能和离，我要取回我的嫁妆。”
　　“好！”南宫羽在和离书上签字画押。
　　“咱们好聚好散！”商玲珑举起手中的醉梦生一饮而尽。
　　走到这一步，南宫羽无话可说，无言地自斟自饮自惆怅，一场酒醉一场梦，梦里才有伊人来。孙氏见到商玲珑手中的和离书，气不打一处来，拉着玲珑往门外走，“你怎么能轻易放过这个负心汉？”
　　“站住！”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孙氏立马止住，这是杨夫人的声音。
　　孙氏这些年虽然还是由着性子，但是好歹不再以自我为中心，为人妻为人母让她明白了许多许多。商家是一个家族，有了公公和大哥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才有她丈夫商场上的叱咤风云，权钱缺一不可。起初她不明白为什么丈夫非要从事士农工商中的末位，为此她跟商二吵过多次，甚至还动过和离的念头。但是过着过着，边塞入侵，朝堂内乱，夺嫡争宠，后宅之中的孙氏似乎明白了许多。在商玲珑和离回家后，孙氏没有说什么，只是从自己的嫁妆里捡了些精致罕见的给商玲珑添置。这一次在得知南宫羽真的签了和离书，孙氏第一个站了出来，要找南宫羽算账。
　　二媳妇虽冲动，但是出发点是好的，至少她知道关心家里人了。杨夫人面色平缓，“老二家的，凡事三思而后行。”
　　“婆婆，他们欺人太甚。”孙氏气得将和离书甩到地上，一直游离在外的商玲珑眼神扫过地上轻飘飘的纸片，眼神中划过异色，她上前一步，拾起和离书叠好慢慢地放进自己的袖中。长嫂扶着杨夫人，“民不跟官斗，更何况那是天之骄女，当今圣上的亲姐姐。”
　　“娘，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商玲珑抬头说道。
　　人世动乱，连年征战，人口急剧减少。整个皇朝从上到下仿佛一夜之间女子的地位有所提高，鼓励寡妇再嫁的事情屡见不鲜。商玲珑要感激这个时候，否则以前这个时候，青灯古佛是免不了的。
　　杨夫人这天又在商玲珑面前摆出好几副画像，“猫儿，这次你得听娘的，这个是户部侍郎的嫡次子，妻子早逝，他曾见过你一面对你念念不忘，有心求娶。此子在外名声不错，先前一直记挂亡妻，自己洁身自好，从不沾花惹草。本来我这画像里根本不会有他，这还是人主动请媒婆塞进来的呢？”
　　孙氏因为丈夫身在商场，小道消息不断，这下可有孙氏的用武之地了，“娘，这人是洁身自好，不沾花惹草，可是您知道他亡妻怎么死的吗？”
　　“怎么回事？你别卖关子，快说！”
　　“他那个亡妻是看见自己的丈夫雌伏人下活活气死的。”孙氏有些别扭面带不屑地说道。
　　龙阳之恋罔顾人伦违背天和，杨夫人脸色铁青，这是哪门子的一见钟情，这是欺负她消息闭塞搪塞她的是吧！其实也不算搪塞，这户部侍郎家的公子玩了这么多年，他老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也没什么用。他老爹现在也不求别的，只希望这小公子给自己留个后，别到百年之后没人养老送终就好。可惜的是这小公子还不是个低调的主，他和他那位闹得京城沸沸扬扬，亡妻的娘家人在自己出嫁的女儿不明不白地死后，也闹过，被小公子他爹周大人压了下去。这不听说商家远嫁的女儿和离在家，周大人寻思着将主意打到了商家人身上。反正咱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谁就是了。
　　杨夫人听见这话，直接不客气地将茶水洒向媒婆脸上，“我们家玲珑就是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会嫁给你们家的。”
　　“杨夫人，您消消气，婚事不成情谊在，咱们做不成亲家也不能成为冤家不是。”
　　“给我滚！回去告诉周老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放的什么消息，要是我明天还听见一句话，我就让我哥找他好好聊聊。”杨夫人搬出了杀手锏她哥杨国忠。
　　“别！”
　　“滚！”
　　媒婆带着满脸的茶叶渣子狼狈离去，客厅里又是一器皿被打碎的声音。玲珑没有进去，现在进去，只是徒增烦恼。
　　仆人装扮的侍女面带不屑，“你醒了！醒了就别装大小姐了，大少爷今日要回来，你还不赶紧拾掇拾掇。”
　　玲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花草绿树成荫的现代庄园，面色平静。梦醒了，她又回来了。玲珑看着这座庄园的主人表情冷酷，如同冰冷无情的雕像慢慢走进这座屋子。只有在每个星期五的下午，他才会来，玲珑一点也不希望他来，但是她说了不算。因为她只是个玩具。
　　主人会考虑玩具的想法意愿吗？当然不会。
　　玲珑像个破布娃娃样躺在床上，等那个人结束后，玲珑不管有没有劲，有没有力气，都得起身离开这个人的专属房间。玲珑坐起的时候，被一个臂膀拦住，男人的语气有些疲惫“陪我睡会！”
　　玲珑起身，没有躺在男人的身边，而是坐在旁边的躺椅上，似靠非靠地坐着，等着男人睡熟。南宫羽原本的意思是让玲珑——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件事情急不得。
　　他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一切的一切变得天马行空，他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地按照他借尸还魂的身份人生轨迹活着。直到这段时间每个星期五他见到了玲珑，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名字都是一样的，这是老天爷在补偿他南宫羽吗？
　　玲珑听着男人呼吸平稳，才慢慢起身手脚扶住椅子不晃动不发出动静，带上房门的时候，南宫羽突然出声，“玲珑，和离书上我没有签字。”
　　一直沉默不语的玲珑心神晃动，“我知道。但是我不是她。”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玲珑泪流满面，她做了个梦，梦里的主角不是她，是商玲珑和南宫羽。南宫羽回来了，她回来了，商玲珑也会回来的。这一天不会太远。
　　当南宫羽领着一个女人进庄园的时候，玲珑知道这一天来了。南宫羽眼中的温柔，挂在嘴边的笑意，无时无刻不在刺伤玲珑的眼。
　　玲珑出声道：“你可否放我离开？”
　　找到了心爱之人，南宫羽眼中再无旁人，“可以。”
　　“慢着！我不想有人跟我有一模一样的脸。”
　　“玲珑，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因为你的脸才喜欢上你。”
　　商玲珑有些感伤地摸摸自己陌生的脸，“我知道，我就是不想看见我的脸放在了别人的脸上。”
　　玲珑问道：“你想怎么样？”
　　“这个时代远远先进于我们那个年代，我们那个时候脸上划一刀，一辈子也完了。”
　　南宫羽满脸心疼地抱住失而复得的至宝，“玲珑，我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我要自己的脸。”

　　走上手术台，打一针麻醉，换一副脸，很容易的事情。南宫羽叫住了玲珑，“你只要跟她换，什么条件都可以？”
　　玲珑眼角滑落最后一滴泪，再睁开眼，一派清明，“凭什么？”
　　“你的自由在我手里。”
　　“你们真让人恶心。从前是，现在也是。”玲珑笑出了声。“南宫羽，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莫雨辰是谁杀的？”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想要我这张脸，就如实回答我：是你杀了莫雨辰，对吗？”
　　南宫羽此时的沉默表示默认。玲珑得到了答案。
　　“昏君人人得而诛之。”商玲珑冷哼道。
　　“他从来没有夺嫡之心，是被你们硬推上去的，你只不过想要个借口，南宫羽，对吗？商玲珑，你也别太高兴，因为你死的早，才成为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你想干什么？”商玲珑见玲珑一步步往后退，直到站在露天阳台上。
　　玲珑看向南宫羽，“以前我觉得你笑起来像个小太阳，现在我知道那不过是你的保护色，真丑！”
　　“你快拦住她，我的脸。”商玲珑拉着南宫羽。
　　玲珑从三楼的阳台一跃而下，一如曾经跳下城墙。人生而为人，实属不易，一旦自戕，视为不敬，不入轮回。地下十八地狱玲珑挨了个遍，她忘了一切，只记得自己要等个人，等谁她忘了。
　　“玲珑，别哭！哥在这呢！母妃走了，还有哥呢，哥护着你。”
　　“玲珑，哥快要去封地了，走之前给你先定下哥送你出嫁。”
　　“玲珑，哥不想当皇帝，但是盛情难却，哥要不就坐坐那个位置，站得高给你选的夫君选择也多不是。”
　　“玲珑，哥给你找了个好夫君，年轻有为。你以后跟着他享福就行了。”
　　“玲珑，快走！”
　　“快走！”

　　玲珑醒来，满脸泪痕。白无常摸摸玲珑的头，“别哭了，哥在这呢！哥护着你。”
　　玲珑爆了粗口，“屁，不知道谁护着谁呢？”
　　“你个女孩子说什么脏话，本来这男的就不多，哥还得给你找对象呢？你看他怎么样？”白无常一眼望去，玄冥鬼君等级太高，他妹降不住，他也打不过，嗯！黑无常虽然跟个木头似的，但是还算老实，就他吧！
　　“滚！”
　　“多谢！”玲珑朝白梦俯身一拜。
　　白梦收回自己的冰晶碎片，没入躺在忘川河的躯壳中温养。结束玲珑的事，白梦的事情还没完。人生无常，时间无法，等着等着有可能等得到，有可能等不到，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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