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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讲。”
景渊落座后也懒得寒暄,径自奔入主题,他垂目盯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别说废话。”
此刻他早就不见了与沉舟相处时的平易近人,面上不带一丝笑意,声音也低沉许多。起身后垂手立于下首的中年男人面白无须,头发整齐地束在发冠中。大抵是常年养尊处优,他的拇指上套了个碧玉扳指,看起来却没有暴发户气质。
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大佬。
大佬听了景渊的话也不恼,甚至神色都没变一下,只是恭敬地回道:“回公子,万事俱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言辞含糊不清,景渊却听得懂,闻言轻声道:“通知阿镜,该收网了。”
男子应了,然后极其不怕死地问景渊事情结束后该怎么处置那位’阿镜’,景渊听了,也只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瞧着男子的发顶,一言不发。
一时间室内悄然无声,仿佛落针可闻。男子的额上渗出一层薄汗,颤声道:“他本是替身,公子为何要留他?”
为什么?当然因为那是他家小镜子,有特权的。
景渊起身拂袖推门离去,临走前只给那男子留了一句话:“我说过,待他如待我,听不懂吗?”
就算小镜子的戏精属性又爆发了,不知又在凹什么人设,那也是他宠着的,霸道总裁景大佬可不是浪得虚名,随便一个路人甲就能质疑他跟小镜子的感情?怎么可能!
那中年男子却不知道这一层,待景渊走后在房内站了许久,方才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
老板哪儿都好就是有点儿任性,他们这些底层小可怜就认命呗,还能怎么办?
生活不易,小弟叹气。
景渊进了酒楼时是黄昏时分,出来时已是月上柳梢头了,街道上行人比之刚刚要多上不少,本朝男女大防本就不严重,加之这港口城市中多是商人或江湖中人,就更加热闹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七夕逐渐演变成男女互诉衷肠的节日,有不少有缘之人携手前行,准备领一盏河灯。他们将灯放入河中任其飘向远方,将自己的心意寄托其中,祈愿自己的心意能够实现。
途径摊位旁时,景渊手中也被路边的摊贩塞了一盏,是颜色较为淡雅的莲灯。他失笑摸出铜板递了过去,也不在意这强买强卖的生意,不远处有几个结伴前行的小姑娘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她们穿着颜色鲜嫩的衣服,正是年少该有的模样。景渊感慨着果然青春好啊青春妙,也手持灯笼缓步前行。
要行至河边,还有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尽头的岔路分别通往拱桥与住民区。景渊刚刚走过一个拐角,便听到有清朗的男声从上方传来:“少庄主何不与在下一叙?”
那声音听起来倒是有几分耳熟,景渊无奈笑笑,只得轻功跃上屋顶。早有白衣僧人在此等候,他见景渊到来,施施然双手合十含笑一礼,道:“许久未见,少庄主仍是风姿卓越。”
“大师也无愧妙僧之名,只是在屋顶相见可不是雅事。”景渊略显揶揄地开口回应,掀起衣摆坐到无花身侧,将那灯笼放到一旁,笑道:“不过能在此相见,也是缘分使然了。”
妙僧无花闻言垂目浅笑,一身白色僧衣在月下仿佛被罩了一层冷光,观之如九天之上的拈花佛陀。
只可惜,这佛陀的昳丽外表下盛装的是无尽的恶意,旁人只识得七绝之名,却从未有一人怀疑无花心思恶毒。景渊知晓,却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友人的善恶是非都无关紧要,不过都是萍水相逢,算不得什么挚友。
细究下来,无花与他都没把真面目露出半分。‘原随云’不知晓妙僧是石观音的儿子,而无花也不知景渊的秘密,但这不影响他们是朋友的事实,两个人都惯常伪装,即使见面谈天说笑也像是在飙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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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偶遇少庄主,近来可好?”
妙僧虽说是出家人,却不戒酒,他爱饮酒更爱酿酒,如今身旁放着酒坛,若非景渊知晓此人不可能窥伺他的行踪,还以为无花是特地等他才到了这里。景渊闻言也不答话,只是取来另一坛酒跟无花对饮。
抛去隐藏的部分,他二人皆是当事龙凤,放在江湖上也都是名声鹊起的青年才俊,便只是闲谈也让人心胸开阔。明月当空,下方人声渐起,他便与无花坐在屋顶,居高临下望向这芸芸众生。
无花偏头望向景渊侧颜,大抵是以为景渊看不到,目光略显肆意。景渊也不在意无花的冒犯,只唇角轻扬,举起酒坛与无花手中的相碰。
“真是好景啊。”
景渊轻叹。
他话音刚落,耳畔便听见了欢呼声,城中居民向官老爷讨了命令,特地聚集在城郊空地燃放烟花,一团又一团焰火绽放开来,将这座城映得犹如白昼。
“果真是好景。”
妙僧也笑言。
“少庄主不去放灯么?“沉默良久,无花又开口示意道。
“我并无心悦之人,也并无祈愿,何必多此一举。”
景渊摇头,旋即将坛中佳酿饮尽。
妙僧不动声色,如同试探般开口感叹:“想必海上的风景跟陆上相比,看起来又是另一番体会罢。”
“谁知道呢。”
景渊只是笑笑,把空酒坛放到一遍,纵身跳了下去。
“有缘再会罢,妙僧。”
小姑娘手里捏着糖人对自家公子挥手,叽叽喳喳却不算吵闹,景渊无奈,也只能接了糖人,领着小姑娘穿越人群向客栈回返。无花望着他的背影,不过片刻便见那一抹墨色身影融入到人海之中消失不见了。
妙僧收了笑容轻哼一声,随即拂袖将白衣上的浮尘扫去,如同白玉般修长莹润的手指拾起莲灯,擎在手中细细端详,灯芯似是被微风吹得明暗不定,仿若下一刻便要湮灭。
“是盏好灯啊。“
貌若好女的面容上又被那抹笑意晕染得多出了几分圣洁的味道,妙僧无花向来如此出尘,即便说着最恶毒的话语,脸上的表情也再温和不过。
“也是个好天气。”
他也落了地,提着盏莲花灯,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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