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的乌托邦

　　一年过去，她长高了两公分，四舍五入一六二。

　　“瑆兴，有人找。”
　　毕瑆兴抬头，门外是来来往往背着书包的学生。有个女生站在窗边，她微微眯眼看清楚了些，是个有些面熟的人。
　　她放下鼠标，阖上本子往外走。

　　女生见她出来，走上前来。她微微笑了下，算是打招呼。女生比她高点，穿着粉色T恤。
　　“我是十一班的，我叫林微，”姑娘垂着眼看她，第一句便是自我介绍，顺带一个出于礼貌的笑。
　　毕瑆兴点了点头，“你好”。
　　显然不认识她。林微本就闷着的心情更是不舒服，这种暗中和她比较两三年对方却连你是谁都不知道的心情，难受得她急急想要找个突破口。
　　林微偏了偏视线，又转回来。
　　“你现在忙么？能否耽误几分钟？”
　　她有点懵，完全不认识，退出学生会也一年了，找她干嘛呢。闷归闷，她还是笑开，“是要在这说还是？”
　　林微说外面吧。
　　“好，稍等下，我去收拾书包。”
　　林微点点头，看她背过身往里走，手下意识抓住书包背带。她的视线跟着她的动作走，心里不断地在挑，想挑出她哪里不好看，或者善妒还是小心眼。又或者憋着股气想把她拉下神坛，想让她在自己面前自卑露出伪善的马脚。她觉得自己要疯了。

　　毕瑆兴跑回座位，罗凡正靠站在墙上，捧着本新概念在练口语。她弯腰拿书包，罗凡低下头。
　　“这么早？”开学快两个星期，她总是等到六点才回家。
　　她边收拾边抬头和他说话，“有人找。”
　　罗凡偏过脸往外看，是个不认识的女生。
　　将水杯装进书包里，她脑子一亮，笑，调侃他，“不会又是咱们罗大男神的追求者吧？”
　　他扬眉，“你不认识？”毕瑆兴笑了下，默认。
　　“那你注意点。”
　　她背上书包，朝他挥挥手，“明天见。”

　　毕瑆兴走到她跟前，“走吧。”林微点点头，转过身。
　　她们在校门口的一家奶茶店坐下来，毕瑆兴点了杯热巧克力。她喜欢很多有温度的东西。
　　对面的姑娘静静的，似是在斟酌些什么，也不说话，就捻着个吸管不时拌一下杯里的东西。她也怕尴尬，便站起身说，“我先去买本书。”
　　对面几间书店，毕瑆兴往里走，将棕褐色封面的杂志递给收银台的阿姨。阿姨笑眯眯，“五块钱。”她付了钱，抱起东西往对面走。
　　再拉开椅子坐下来，她双手捂上面前的玻璃杯，棕褐色的巧克力热气腾腾，漫着香气。
　　林微搅了搅手里的杯子，抬眼看向他。
　　“我很早就认识他了。”
　　她心里一咯噔，暖乎乎的温度透过杯壁漫到手心，当下便微微笑了下，“嗯”。
　　“那时刚军训完，有天来上晚自习，到学校时发现有人在后面跟着，当时我一个人，特别害怕。”
　　林微说话时没看她，垂着眼在看杯里的果汁，语调温柔，大概是带了些美好的念想。
　　“刚好前面有个男生，我什么都没想就一股脑跑上前，故意抬高声音说，你来了呀。”
　　毕瑆兴抬起眼。
　　“他愣了下，那个男人还跟在后面，我当时特别紧张，就看着他，想解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林微笑了下，嘴巴弯成小小的弧度，“他可能也发现了，就朝我点了下头，我们一块往前走，我还记得，”女生垂着眼，搅着果汁的手一顿，面部表情慢慢柔软了，“他微微后退了半步，帮我挡着，挡住了那个男人的视线。”
　　毕瑆兴嗯了声，依旧双手捂在杯壁上，有些发烫。
　　“我那时看不清他的样子，等进了教学楼，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才知道一见钟情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后来渐渐地知道了他的名字，经常在厕所听见女生在议论他。为了能让他知道我，我不知道他是否记得我，我觉得应该是记得的，你知道，”林微抬起头来，像是在解释，“这种事很少碰到，多少都有点印象的。”
　　毕瑆兴和她对上眼，点了点头，又嗯了声。
　　“他那么优秀，我当时就想，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他看到我，想起我吧。”
　　毕瑆兴轻轻咬住下唇，胸口在冒酸。她没弄明白林微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只能捧着杯子抿了口巧克力，热热的。
　　林微又抬眼看她，眼里很复杂，眉头微微皱着，似是很难过了。
　　“后来”，女生的眼眶蓦地就红了，“后来再听到他的名字，总会听到另外一个名字。”毕瑆兴此刻是尴尬的，无所适从，傻乎乎的从书包里翻出薄荷糖递给她。
　　大概是吃颗糖，安慰一下？
　　林微被她这动作怔住，微微偏着脸盯着她，毕瑆兴被看得更尴尬，把糖放下，手收回去。
　　林微咬住唇，忽然哭了，也不是哭，就是想忍着不哭，眼泪却往下掉。
　　“我一直告诉自己，大家都只是在传八卦，这不是真的。我甚至跑上来偷偷看过你。见到你我就安心了点，你看着”，林微拿手背抹眼泪，偏过头不去看她，“你看着就不像是他会喜欢的。”
　　他喜欢的应该是那种文静的，温柔大方的。
　　毕瑆兴轻轻吸了口气，心里也不是滋味，正犹豫要不要给她递纸。
　　“毕瑆兴”，林微的脸全是泪痕，她直直看着她，话说出来却因为哽咽而断断续续的，“你们只是同班，我先遇到的，明明是我。”声音到最后已是哽住，毕瑆兴垂着眼，眼眶也酸得厉害，良久，她轻声说，
　　“对不起。”
　　“对不起？”林微呵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很同情我？是啊，凭什么你这么好命，所有人都喜欢你，凭什么你无忧无虑，凭什么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对你好。”她越说越小声，毕瑆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说他，都说你们在一起，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的，我一直以为他是记得我的，他是知道我的。我还在傻傻的痴心妄想，突然有一天有人跟我说他出国了，他好久前就出国了。”
　　她咬着下唇哭出声，“我那时候真的觉得天塌了。”
　　一直以为被放心上，一直不愿意承认某些事，突然有人跟你说他走了好久了，你却还傻乎乎地在幻想在期待。
　　毕瑆兴抿着嘴，从包里翻了翻，翻出包纸巾递给她。林微没接，只看着她，忽地拿过书包往外跑，包带的金属撞到桌面一声刺响。
　　放学期间小店总是有些热闹。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不断往这边投来，她垂着眼把玩手指，拼命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无限委屈汹涌而上。
　　妈妈说的，没有人理所当然对你笑脸相迎。

　　阿熙，她埋着脑袋往外走，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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