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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见之难忘,不见思之如狂
这日休学,江枫早早来给严肃请安,严肃虽觉奇怪倒也未生疑。两人聊得投机不觉忘记时间。趁这功夫,江兰偷偷溜至后院,扒着院墙朝院中窥探。
此时严念乔坐在院中凉亭捧着一本书看得出神。江兰吞了口水,见四下无人便一跃跳进花园之中。严念乔听到声响,回头一看又是江兰登时又惊又怒道:“你怎么又来?”
江兰腆着脸道:“我想姑姑了,所以过来看看。”
“你真是不可救药!”严念乔起身就朝院门走去。
江兰也不阻拦在她身后一字一顿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严念乔停住脚步道:“这是谁教你的?”
江兰愣了一下道:“姑姑怎知这不是我自己想的?”
严念乔冷笑道:“似你那点学问想不出如此佶屈聱牙的诗句。”
江兰挠挠头气得跺脚道:“江枫那小子果然害我!”
严念乔冷笑一声又朝院门处走,江兰急道:“姑姑莫走;且看看我带的东西!”
严念乔一转头就看到江兰半跪在地上,手上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眼巴巴得望着她。她心下一软,犹豫良久方转身回凉亭坐下。
江兰小心翼翼得凑过去,把那盒子打开放于石桌上道:“这个送给念乔姑姑。”
严念乔低头一看,盒子里面摆着一个青魁魁的螺壳,壳上海雕着一个精巧的兰花。严念乔捡起螺壳摆弄一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江兰道:“这是冷洋里产的风间螺,产时是一对儿。姑姑对着这螺壳说话,我在千里之外也能听到姑姑声音。”
严念乔哦了一声又道:“这等神奇宝贝既出自冷洋想必十分贵重吧?”
江兰嗯了一声道:“这东西现在还算稀罕,不过等父王和北面的风王澈缔盟之后,也不稀罕了。”
严念乔又问:“既然是一对儿,那一只又在哪里?”
江兰搔搔头皮道:“在小王这里。”
严念乔一伸手道:“把你那只给我看下。”
江兰无法又掏出怀里的另一只递于严念乔,严念乔看了一眼便把两只风间螺一齐丢还给江兰道:“北静王送给你们兄弟这两个宝贝,是想你们兄弟同心。你竟偷拿你哥哥的来讨好我,当我是什么?”
江兰委屈道:“这是江枫送我,我才拿来给姑姑的。”
严念乔冷笑道:“你这个小滑头说的话不能相信!”
江兰叹口气道:“江枫现下就在府里跟师公说话;姑姑若是不信一问便知。”
严念乔见他一本正经不似说谎反更疑惑,又问道:“真是江枫送你的?刚才那诗也是江枫教你?”
江兰嗯了一声道:“这东西稀罕,姑姑真不收么?”
严念乔思忖一阵道:“把刻着枫叶的那个给我。”
“其实都一样的。”江兰仍不死心小声嘟囔道。
“少罗嗦,我就要那个!”严念乔莫名生出几分脾气厉声说道;江兰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得把那刻着枫叶的递与严念乔。
严念乔把那螺壳收进袖口,又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江兰小心翼翼的挪动到严念乔对面坐下,盯着严念乔细细端详,只觉得从头到脚,无一不美;一阵暖风拂过,吹的她肩上轻纱浮动,风中隐约飘过一丝甜香,江兰陶醉一阵忍不住嘿嘿一笑。
严念乔撂下书本面露不悦道:“为何发笑?”
江兰连忙坐正一本正经道:“姑姑在看什么书?我怎么看不懂。”
严念乔道:“这不是书,是琴谱。”
“琴谱?姑姑也会弹琴?能弹给我听么?”江兰更是欢喜。
严念乔白了他一眼道:“正在学,还生疏的很呢!”
江兰哦了一声道:“姑姑若是想学,不妨去宫中找我母后;她最通音律,歌舞也是擅长。”
严念乔道:“听说玉兰娘娘身体不好,我不好去叨扰娘娘清净。我父亲和你哥哥都懂音律,我有不懂可以问他们。”
江兰略带颓丧道:“可惜我不通音律,母后也从不教我。”
严念乔看他神情落寞忍不住宽慰道:“韩夫子曾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不通文采,不懂音律都不要紧;你会功夫,能掌兵这也叫本事。保家护国需要你这样的男子,若是你不去西边平乱;我们也不能安心在这里看什么琴谱。”说道这里,她顿了一下又道:“方才这些都是父亲说与我的。”
江兰听罢喜出望外,又问道:“师公真这么说我?”
严念乔点点头道:“父亲虽然气你学堂上不乖,却知你本性不坏。但你不该三天两头旷课,在学堂上更不该胡乱顶撞,有错不改!”
江兰连连嗯声:“既然姑姑讲了,我以后在学堂里一定乖乖的。”
严念乔看看日头道:“说了许久,你该走了;若被旁人看到就不好了。”
江兰恋恋不舍得起身道:“我走了,姑姑记得用风间跟我说话。”
严念乔略不耐烦的挥手道:“快走,你再不走我便恼了!”
江兰一纵身跃上院墙,又轻轻一跳身形隐没在梨树之后。墙外传来几声马嘶,接着有马蹄声渐行渐远。
一个小丫头从假山背后走来,边走边嬉笑道:“江兰小王爷不是坏人啊,奴婢觉得他挺好的。姐姐喜欢他吗?”
“杏儿!”严念乔嗔怒道:“别胡说!我怎么会喜欢他?”
杏儿笑道:“平日里姐姐从不跟男人说多过十句话,对江枫王爷也是不冷不热;今日跟江兰聊这许久,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严念乔啐了一口道:“不许胡说!我跟他差着辈分,是不能相互喜欢的,会有大麻烦!”
杏儿一甩帕子唉声叹气道:“也是了,奴婢只是可惜姐姐的倾国倾城貌,也可惜武王风流好少年。”
严念乔伸手点指那小丫头脑门道:“你这死丫头,又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混账话?还拿来编排与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巴!”
杏儿一边闪躲一边笑道:“还不是从姐姐枕下那本书里学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姐姐!”
严念乔嗔怒道:“你居然翻我枕头,看我不教训你!”两个人在花园里嬉闹不止。
※※※※※※※※※※※
“枫哥儿,写字别趴那么近,仔细眼睛疼!”柳五儿端了杯茶放在书案上。
江枫嗯了一声道:“就快好了,姐姐再帮我磨些墨。”
“枫哥儿这是在练什么?怎么用左手写?”柳五儿磨着墨注意到江枫古怪,忍不住问道。
“额……”江枫迟疑一阵,轻声对柳五儿道:“我在帮三弟抄《古从军行》,前几日夫子罚他抄写三百份,他求我给他抄一些。”
柳五儿噗嗤一笑道:“难怪写得如此潦草,原来是在学兰哥儿的字迹。”
过了一会儿,江枫放下笔揉揉手腕道:“就这些了,待会儿等字迹干了姐姐帮我悄悄送到三弟府上。”
柳五儿道:“知道了,兰哥写了这么久吃些茶润润。”
江枫嗯了一声端起茶盏就在这时忽觉得宫墙微微震动一下,接着就听到江兰在王府之下大吼道:“江枫,你滚出来!”
江枫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溅了一身。柳五儿掏了帕子一边替他擦拭一边问道:“兰哥儿今儿这又是发什么疯?”
江枫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姐姐您先去帮我问问吧!”
柳五儿叹口气道:“真拿你们哥俩没办法,你上辈子肯定欠他的,才被他这么折腾!”她收起帕子便撩了帘子出去。
江兰已进到院中,站在院中双手叉腰一副盛气凌人模样,周围下人见状都躲得远远地不敢上前招惹。柳五儿从正房走出,莞尔一笑接着行礼道:“武王万福金安。兰哥儿今儿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是枫哥儿又那里得罪你了么?”
江兰面带怒色道:“柳姐姐只管叫江枫出来,别多管闲事!”
柳五儿扑哧一笑道:“兰哥儿说笑了,枫哥儿的事便是奴家的事,怎么能说是多管闲事呢?”
江兰气呼呼道:“既然如此那柳姐姐听我说江枫做的好事!”
柳五儿拿帕子拍打下廊下栏杆坐下道:“兰哥儿请讲。”
江兰道:“我看上一个姑娘,想送她些好东西。正巧前几日父王赏了我们一对儿北静王送的风间,他给我出的馊主意把这东西送给她。”
柳五儿哦了一声道:“那东西确实稀罕,不是挺好?那姑娘不喜欢?”
江兰怒道:“她没说不喜欢,但也没多喜欢;我本想送她我那只,谁知道她非要江枫那只,这是什么道理?”
柳五儿打趣道:“兰哥儿就为这事生气?你管得了送女娃娃东西,还管得了人家愿意收哪个么?依奴家看人家姑娘收枫哥儿的东西,十有八九是对枫哥儿有意思;改日我进宫奏明娘娘把那姑娘接来这里,也了了兰哥儿一桩心事。”
“你!”江兰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大喝一声,登时房上瓦块咯咯作响,廊下兰花盆砰地一声坠在地上摔得粉碎。柳五儿收敛笑容,朝后紧退了几步挡在屋门前面。江兰一提裤角就要朝屋中硬闯,柳五儿也不含糊一伸手拉住江兰手腕不让他踏进屋门。
江兰挣扎几下挣脱不开,气急败坏道:“柳姐姐,你要是再不放手别怪我动手了!”
柳五儿笑道:“好啊!奴家也想看看兰哥儿是怎么动手打女人的!”
两人正在僵持江枫从殿中跃出分开两人道:“弟弟,莫要对柳姐姐动手!”
江兰也不含糊给江枫当胸一拳道:“你管谁叫弟弟!”
柳五儿看不下去护在江枫身前道:“玉兰娘娘都说了枫哥儿比你早生一刻钟,不是你二哥还是谁?”
江兰更怒道:“那是玉兰娘娘糊涂记错了,我才是哥哥!”
柳五儿讥笑道:“这你跟玉兰娘娘说去,管枫哥儿什么事儿?枫哥儿一番好意,你别不识好歹;再对你二哥动手,奴家就去禀报玉兰娘娘去!”
江兰还想分辩忽听门口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江兰小王爷,请借一步说话!”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严念乔站在门口,面色冷得好似冰山一般。
江兰登时傻在一边,江枫也一手扶额略觉尴尬。严念乔又问了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江兰回过神来默默走上前去,冲她行个礼喃喃道:“念乔姑姑早。”
严念乔却不理会一伸手扯住他的衣袖道:“咱俩找个地方把话说清楚!”说着便拉着江兰走出枫王府。江枫和柳五儿面面相觑一阵,柳五儿啊了一声道:“方才兰哥儿姑娘长,姑娘短的难道说的是她?这怎么行呢?这不合规矩!枫哥儿,你知道这事儿还纵着他?”
江枫讪讪道:“我已经劝过他了,他不肯听。就想着念乔姑姑反正不会理会,他闹一阵子也就没事了。”
柳五儿道:“枫哥儿你糊涂啊!兰哥儿是个认死理的,倔得像驴一样,耍起犟来九头牛拉不回。你这么纵着他,难保不作出什么不能回头的事来!”
江枫道:“这次不一样,念乔姑姑的话他一定肯听,姐姐暂且先别跟别人说起这事儿;相信念乔姑姑能处置好。”
柳五儿叹口气道:“奴家是没所谓的,他要惹祸让江家丢脸只管去做好了;我只看着你,你不乱闹就好。”
江枫嗯了一声道:“我会盯着他的,咱们回屋里去吧。”
柳五儿略不放心的看看院中的下人道:“方才看到的听到的都不准说出去,听到没?”众人纷纷称是,柳五儿略安心。
※※※※※※※※※※※
严念乔拉着江兰顺枫王府的院墙朝北面走,一直走到无人的死胡同才松了手,停住脚步。江兰看她脸沉似水,峨眉紧皱大气不敢出。
严念乔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日叹口气道:“为何无理取闹!”
江兰低着头小声嘟囔着:“我哪里无理取闹了?”
严念乔道:“方才你打了江枫我都看到了。平日里听父亲说江兰蛮横,江枫隐忍,我不全信,心想着你虽脾气不好,念及终归骨肉兄弟不会太过分。今日一见,父亲说的果然不错。”
江兰抬起头满眼泪花道:“我是打了他,可我打他都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
江兰鼓足勇气道:“因为你!”
严念乔诧异道:“因为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兰抹了一把眼泪道:“姑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江兰的心么?我喜欢姑姑,喜欢到不行!”
严念乔正色道:“我知道你存得什么心思,但是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江兰抽泣道:“就算不行,至少可以做朋友吧?做朋友,都不行么?”
严念乔无可奈何道:“做朋友可以!”
江兰稍微放松些道:“姑姑为什么肯收江枫的风间,不收我的?我拿风间跟姑姑讲话,姑姑怎么不理我?”
“你就为这个事苦恼?”严念乔稍稍一愣,从衣袖里抽出那个锦盒道:“你之前没说怎么用,我怕弄坏便收起来了;本想今天找江枫问问清楚,谁知一来就看到你在打他。”
江兰听罢嬉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那家伙说我坏话,害得姑姑不理我了。”
严念乔生出几分怒火,一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斥责道:“玉兰娘娘何等温婉高贵,怎会生出你这么一个混世魔王出来!”
江兰矮下身子连连告饶到:“好姐姐别揪了,疼……”
严念乔更是生气手上更是用力道:“你管谁叫姐姐?!”
“姑姑,好姑姑!”江兰哀求道:“我错了,别揪了。”
严念乔脸上一红,松开手朝后退了几步依靠着院墙,心砰砰乱跳。心说:平日里一直安稳,怎得今日心绪难平,举止也暴躁了。想到这里她顿觉失礼,于是低声道:“我虽只比你大一两岁,但辈分却是不能岔……”
她话未说完,一只手按在她颈后的院墙上;接着一张湿热的唇贴了上来。严念乔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推,可是江兰身形魁梧又哪里推得动?她朝后退避,无奈身后便是院墙,一只不规矩的手揽住她的腰肢,更让她动弹不得了。
“混蛋!”严念乔心中暗骂,发狠地抓着江兰的胳膊撦拽;谁知江兰只是呼吸一紧,唇上更是用力。他的鼻息在她脸颊上喷出一阵热气,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好似田蛙被浸入温水里,手上也使不出力气,被江兰的胳膊钳着僵在原地。
她迷茫一阵感觉唇间一阵湿热,江兰竟然放肆得将舌头伸了进来。“龌龊!”严念乔终于醒转过来,伴随江兰一声哀嚎,她挣脱江兰的臂膊,用力推开甩手赏了他一记响亮耳光。
严念乔哭骂道:“你混蛋!”拳头似雨点一般朝江兰身上招呼。江兰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默不出声,任凭严念乔敲打。严念乔打累了从袖管抽出一个帕子丢给江兰道:“嘴上出血了,快擦干净!”
江兰接过帕子,却抬手拿袖管去擦。严念乔看在眼里,一把拉住训斥道:“听不懂人话?给你帕子是叫你擦血的!”
江兰嘟囔道:“我怕弄脏姑姑的帕子。”
“闭嘴,别动!”严念乔抢过手帕,扯住他的衣襟道:“今天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说罢,严念乔举起帕子为他擦去唇角血迹。江兰望着严念乔的俏脸忽然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的嗯了一声。严念乔脸上一红,又把那帕子丢给他道:“这个给你了,再出血自己擦!”江兰哦了一声,把那帕子塞进怀里。
短暂的沉默,严念乔道:“我走了,杏儿还在等我。”她说着朝巷外走去,江兰一伸手扯住她道:“你放心!”
严念乔身形一抖低声道:“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江兰心一横,一扯严念乔的臂膊将她拉入怀中一脸深情道:“你放心,对我江兰来说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除了父王、母后,第三个便是你。我愿意一生一世跟姑姑在一起,姑姑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样好么?”
严念乔哭着摇了摇头道:“不可以,父亲不会答应的;你父王母后更不会答应。”
江兰微微一笑道:“其他人答不答应我江兰真的不在乎,我只想知道姑姑你答不答应!姑姑若是说不答应,我江兰便不再纠缠姑姑。可是姑姑……”他激动得颤抖一下道:“姑姑也喜欢兰儿的,对么?”
严念乔眼泪簌簌掉落,啜泣道:“你……给我时间,我要想一下。”她轻轻推开江兰,朝巷子外蹒跚走去。
江兰站在原地对她背影道:“姑姑什么时候想好了,就告诉了。我已经不再想了,自打看到姑姑的第一眼起我就不再想了!”严念乔一扭头看到江兰一脸坚定的模样不由心中悸动。
※※※※※※※※※※※
马车缓缓行进,杏儿忧心冲冲地看着严念乔道:“小姐,这事真的不用告诉老爷么?”
严念乔道:“告诉老爷?若是老爷知道了,江兰会怎样?”
杏儿思忖一下道:“老爷在学堂一向严厉,武王免不了挨一顿手板;这倒也罢了,若是惊动了大王和娘娘……”杏儿摇摇头道:“姐姐放心,今天的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杏儿不忍心姐姐白白吃亏!”
严念乔淡然一笑道:“吃亏?若是方才那个人不是江兰,是王洋如何?”
杏儿啐了一口道:“武王自然比王公子好得多,可他是小姐的完备,不是不行么?”
严念乔道:“他本来是不行的,可是我现在却不知道了。”
杏儿忧惧道:“小姐,我有点怕……”
严念乔叹口气道:“不用怕,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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