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战史

　　58 不妙

　　李渊想得通透了，心中高兴，不知不觉之间又是连连的点头。但他仍是转向帐内众人，道：“诸位觉得怎么样？”

　　却见帐内众人都不吭声。刚才提了反对意见的裴寂低头不语，余众则是看看他，又看看李世民，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茫然，看来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明白——毕竟这支军队其实仍然是一支名不正、言不顺的叛军的真相，李渊父子不可能、也不会愿意让他们意识到，可没有这样的意识，就不好理解李世民这一不甚符合常规的战略的深意——，但又没有一人再提异议。

　　这情景看在眼内，李渊脑海里忽然冒起裴寂在贾胡堡劝阻他召见在帐外雨中等候的李世民之时说的那句话：“以后再遇到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大家是等着你最后拍板呢，还是等着看二郎的面色？”

　　不好，这样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李渊不觉在心里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这些人全都不知道，其实贾胡堡那次，最后并不是李世民说服了父亲，而是李渊说服了儿子。只不过李世民想出了找人假扮霍山神来安定军心的妙计，李渊才会收回撤军的成命。可是要命的是，这真相是不可能让众人知道的！怎么可以说那霍山神是他们父子找人假扮来欺骗众人的呢？于是大家看见的表象就是：李渊本来坚持要撤军，都坚持了一个下午不见儿子了，可禁不住李世民一哭，两父子在寝帐里嘀咕了一会儿，出来之后李渊的态度就全变了。

　　大家会怎么想？

　　裴寂之类的元谋重臣说的话固然是算不了数，就是李渊这大军主帅作出的决定也是随时可以更改的，唯有李世民这右领军都督一人永远是坚持己见，也真的都给他坚持成了！

　　于是，就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了。就是当时裴寂所预言的那样，大家都只等着看李世民的面色了！

　　帐内沉默着，那气氛却诡异得连李世民自己也觉得不甚妥当了。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忽然冲着坐在他对面的李建成道：“大哥，你说呢？你觉得我们该留在这里打下河东，还是绕过去先打了长安？”

　　李建成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去观看其他人的神色。这时，他也仍是垂首说道：“我觉得裴长史（按：指裴寂）和二弟你的话都各有各的道理，至于到底该怎么办，这大计的决断自然是由大将军来下的。”

　　“建成说的最对了！”李渊一听李建成的话出口，迫不及待的便接过了他的话头，“世民的建议很大胆，但不够稳妥；裴监的意见很稳当，但不够进取。既然各有各的道理，但也各有各的缺点，那就应该取长补短嘛。这样吧，我率主力大军渡黄河西进，其中世民负责统领右军扫荡渭北之地，收揽士民；建成就统领部分左军留下来围困河东，不让屈突通可以出城攻击我军。这样做可兼顾两计之利，趋避两计之害，如何？”

　　众人一听，心中想的却都是：什么兼顾两计之利、趋避两计之害啊？主力都渡河西进，连你这大将军都身在其内。李世民仍是完全地统领他的右军，李建成却只保留部分左军。这不明摆着主要用的便是李世民的那一计么？非要腾出一点点兵力来围着河东，却说了是围困而不是围攻，这到底是用来摆摆样子照顾裴寂的面子呢？还是真的用来防备屈突通与长安那边合力给我们来个前后夹击呢？

　　众人心中还嘀咕着这些，却听得李建成已回答道：“大将军算无遗策，这样的安排最是妥当了。”于是大家也连忙跟着附和。

　　李渊暗暗松了口气，摆摆手，道：“好吧，那就这样定了。你们都下去准备吧，今天午后就依此计分兵行事。”

　　他看着帐下众人退出，忽然又叫道：“建成你留下来一会儿，我还有些话跟你说。”

　　待得余众尽数散去，李渊招手让长子走近前来，道：“建成，你留在这里围困河东，需要什么得力的将佐辅助？”

　　李建成摇了摇头，道：“孩儿在这里只要困住屈突通就行了，二弟那边却是要行军打仗的，他更需要将佐辅助呢。爹爹还是先让他挑选完了，再给我分派就是。”

　　李渊慈爱的笑道：“你啊，总是先想着别人，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是那么谦让！但是你不用替你二弟担心，世民他自己就是这军队里最能打仗的勇将，哪用得上谁来辅助他？倒是你，毕竟从来不曾单独领军独当一面的。虽然这里打大仗的可能性不大，可是所谓‘狗急跳墙’，那屈突通若见长安形势紧急，他那样对隋室忠心耿耿的人，我倒怕他不一定会像世民估量的那样明哲保身地缩在城里不出来，宁愿是自寻死路也会拼了性命出城一击的。我还是找些经验丰富的将佐留在你身边为好。”

　　李建成低头道：“是，还是爹爹的思虑最是周全。爹爹说怎么好就怎么办吧。”

　　“你想要谁？你自己先说吧。”

　　“孩儿也不是很清楚这军中谁的能力比较强——这种事还是爹爹和二弟你们一直在太原与他们打着交道才最清楚嘛。爹说是谁好就谁吧。”

　　“这样啊？”李渊沉吟了一下，“那不如我让刘文静留下来辅佐你吧！他以前是晋阳令，对最初构成这支军队的原属隋军的士兵都很熟悉；后来又是他帮忙世民在太原负责招募新兵的事宜，因此对那些我们从太原带出来的士卒也很了解。这些人都是从太原之时起就追随我们，最是忠诚可靠，我都留给你了，你带起来一定会很容易的。还有段志玄，他比刘文静更早就跟在世民身边办事，对那些太原老兵也很熟悉，人品纯良，还是勇冠三军的骁将，正好与刘文静结成一文一武的搭档，我也把他抽调过来辅助你吧。”

　　李建成这时才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缓缓的道：“爹，您对孩儿的关照，真是无微不至，孩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当然不会让我失望啦，因为你从来就没有让我失望过！”说着，又拍了拍自己正坐着的座位，“建成，好好干！我这位子，以后迟早是你的，明白吗？”

　　李建成慢慢的……点了点头。

　　李世民一走近自己的营帐之前，便见一个脑袋从帐内伸了个出来。他定晴一看，认出那是段志玄。

　　段志玄冲着他笑道：“二郎，你猜谁来了？”

　　“是谁来了呀？”

　　李世民正要掀起帐帘进去，段志玄却一手拉住他，道：“你先猜猜嘛！”

　　“这怎么猜啊？你要给点提示才行。”

　　“是这世上你最想见到的人!”

　　“我最想见到的？”

　　李世民正迟疑着在脑海里搜索着，已听到帐内传出笑声：“志玄你就不要再为难世民啦……”

　　李世民一听这声音，不由得惊喜交集，一把推开段志玄，冲了帐内，向里面坐着的一个书生打扮、年纪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的男子扑了过去：“辅机（按：长孙无忌的字），是你！”

　　后记：

　　1、大家看这章明白了裴寂的心计是什么了吗？

　　2、“哭谏追师”的“负面”效果在这里浮出水面鸟～～裴寂最初劝阻渊爸不见世民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滴～～尤其是在这种军队初建、主帅的权威还不强的早期，对错有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上位者的权威要确立～～这一切都是“非常规”的做法，不能按平时的常规道理来考虑滴～～

《李世民情史（修订版）》
李世民情史（BG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