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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颠倒
虞涧才踏入谢忻宫院大门,便已觉察事情不对,身边排场一铺开,众下人四散开来,地上横着的尸体更是明白了。
“翻天了?谢忻人呢?”虞涧一声冷笑,四下一看,谢忻倒不在院子里,“让她出来见我。”
早有识得眼色的下人张罗开来,将国主迎进正殿,又是布茶又是端果脯吃食的,宫婢下人仿佛忘了方才乱做一团,整个大殿内早点了灯照得一室灯火辉煌,各个穿梭鱼贯其中,捧灯的捧灯,送膳的送膳,丝毫不乱。
最为诡异的便是,一室数十人,唯独没有一丝声响。
谢忻迤逦而来,早已是见怪不怪,虞涧爱静,平日里稍有噪杂便会暴怒,久而久之,虞宫里头下人都养成轻声的习惯。
“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国主大人是为何事而来?”谢忻纤腰素服,唯有发上一根白玉簪子作装饰,素净了些许越发显得国色天成,“臣妾未能远迎,还望国主大人赎罪。”
言毕柔柔地弯下|身,垂目低眉,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谢忻也不待虞涧发话,礼数一到,便直起身子,前行几步端坐虞涧身侧。
“忻夫人最近越发胆大了,孤未喊起,夫人便可自说自话入座,”虞涧不怒反笑,嘴角扬起,“是不是,终有一日不将孤放在眼里?谢忻?”
谢忻面不改色,葱指接过婢子递来的茶盅,开盖撇一撇,复又吹了仔细,才饮一口茶,“国主大人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孤在夫人心里便就是这般?”虞涧眼中闪着狡黠,向着满屋子的婢子下人轻轻摇头了,“叫下人听去了,还以为孤是何等古怪脾气,成日里来找不痛快?”
谢忻听罢,盈盈一笑,粉嫩的指尖点在唇畔,媚眼如丝流转胜虹,“国主大人难得来臣妾此地,倒不许臣妾哀怨了。”
“哦?那么,孤是不知夫人到底哀得是什么个怨,”虞涧敛去笑意,眼中仿佛蕴着火,“夫人是怨这后宫里还不够得乱?”
“国主大人有所不知,这宫里头静得很。”谢忻却丝毫不惊,兀自抚平了衣袖的褶皱,双眼如秋水般遥遥望向虞涧,口中却说着与神情截然相反的血腥话,“死了的人都不会说话,怎会不安静?”
虞涧早已冷下了脸,谢忻话里有话,料想早已是知道自己带了人回来,寝殿之外谢忻有多少眼线,自己不是不知,而这后宫里又有多少向着自己的人,虞涧心里一沉,“既然忻夫人知道孤此次前来所谓何事,不如夫人自己说说,该怎个办才好?”
谢忻眼神闪了闪,倒也住了口,只顾饮茶也不答话,一时间满屋子清冷。
良久之后,谢忻终是开了口:“来人,请司徒夫人带小鹿儿进来。”
虞涧不动神色,微微侧头看向谢忻,却见谢忻一脸讳莫如深,不由得心头一紧。接下来的事情许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应也背离来时目的已远,虞涧心头怔怔,不由觉得自己又被谢忻玩儿了进去,一时间忐忑不定,不知该不该说些什么。
正当虞涧琢磨之时,谢忻倒丝毫不露怯色,方才那条人命好似出在外头而非自己宫里。
谢忻心里却不似面上这般淡定,早先和司徒夫人在内室私语,才把小鹿儿见到死而复生的吴姬一事告诉司徒,就已听外间沸腾成一片,司徒夫人先行一步去外间查探,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也不见进来回禀,谢忻掂量一番,顿觉必定出事。
若换做旁人,许是早出了去一探究竟。
谢忻亏得是九曲心肠,两厢一计较,断然决定作壁上观,若司徒妈妈连这些内里的事情都解决不了,余下来那些天大的事儿又怎能担当?
就这样,谢忻待到听内监摆了排场传国主已至,这才整了衣衫往外头去。
一路从内室到正殿,约莫50丈的距离,谢忻领着两个宫婢走了半柱香的时辰。一路走一路心思百转千回,自从谢忻嫁与虞涧为正妻,后入主正夫人宫,虞涧从未有入夜之后前来,即使逢了初一十五,也不过晚膳之前来了,用过膳便走,多一分都不肯停留,自己在正夫人宫里与虞涧两两相对的时辰加起来,也比不上新婚燕尔那时候多。
想到这儿谢忻脸上微热,想当年初嫁于虞涧,虽然两人皆是年少不更事,脾气急起来还当着下头人的面闹起来,若虞涧将自己惹得急了,自己也不管那些个白瓷盏碧玉杯,必将桌上东西乱砸一通,一仰头满脸泪,美人梨花带雨,虞涧也生不了气,赶忙低声下气来安慰。
曾经过往种种如云烟,到如今,却是这般样子。谢忻不由得缓了脚步,那边吴姬是何妖孽还尚未知道,自己宫里又乱作一团,今天虞涧这个时候来,必定不是妙事。
三两步已走到正殿门前,谢忻才低声吩咐宫婢速速通秉司徒夫人。方才自己宫里出人命的事情,来的路上已有宫婢通报给了谢忻,虽然是个无足轻重的下人,可不管怎么都是条命,又是听说和封儿对着打了一场,虽是女儿家力气小,可没了条命这其中便是有大文章可以做了。
深深呼吸一口,谢忻褪去脸上的迷茫,换做平日雍容的模样,一步一步坚定的踏入正殿内。
“老身参见国主。”司徒夫人一身青色素衣,发绾做髻,用一根金钗别于脑后,身上不带其他装饰,十足一副平常人家妇人打扮。
虞涧阴沉着脸仔细打量了跪在地上行礼的这名妇人,这边是外头盛传已久的谢家司徒氏,若没有传说中那般手段,谢家的今日又怎么会如此?
不知想到了什么,虞涧将眼神移开,转而望向谢忻。
“臣妾生母早逝,是司徒夫人将臣妾当做女儿领大的,”谢忻迎着虞涧投来的目光,盈盈拜倒在地,“臣妾知罪,只怨深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臣妾思家如狂,才将司徒妈妈接进来叙旧,国主大人若要怪罪,那便罪罚臣妾一片思母心罢!”
谢忻已将话说死,虞涧听完心头已是怒火滔天,虞国以孝为尊,谢忻此番话一出,倒将话头都堵得死死的,今日虞涧亲自前来,倒非为了谢忻宫里多一个两个人的事情,这番下来,反倒让虞涧心生了怒意。
“现在亲也见了,家也思了,这宫外头的人也该回去了。”虞涧将脸一沉,手一挥便下了旨意,“来人,传金镯子一对,玉摆件两枚,天亮之后送这位夫人回谢府!”
说罢右手一扬,示意司徒夫人退下。
司徒夫人从地上仰起头,向谢忻那边微微一摇,转而正事虞涧,深深一拜,并不起身,“国主可容老身言明一二?”
“哦?”虞涧一愣,继而大笑道,“若孤不给你说的机会,只怕又有风言风语要谣传,虞国主涧乃残暴之人了。”
说话间,小鹿儿已被粗使宫人押了上来。
一见国主虞涧正坐在前,小鹿儿登时软了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嘤嘤了半天也不敢抬起头来看。
小鹿儿伺服在虞涧寝殿前的事情断是不能摆开了说的,谢忻妙眼一斜,朱唇微翘,问道:“国主大人今日深夜前来,怕也是为了臣妾宫里婢子的事儿吧,方才臣妾宫里有个宫婢在国主寝殿前头转悠,被内禁军押了回来,怕国主便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
虞涧心中狐疑,面上却不动神色,兀自看着地上,对谢忻那些话也不做表态。谢忻见状,便自顾自将事儿铺开,本就是一笔烂账,要分开一件件来讲,反而多了话头给人抓,不如全部都拆在那个死了的婢子身上,也倒好干净利索。
“那个宫婢早已心存不轨,入夜便伺服在国主大人的寝殿前头,”谢忻妙眼一翻,笑意溢满,一字一顿道,“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像惊了魂一样,是不是见到了鬼?”
“见鬼?忻夫人为何觉得大虞后宫里会见鬼?”虞涧顺势将手掩在谢忻平放在桌面的葱指上,稍稍用力,“是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也怕鬼惦记?”
谢忻面不改色,巧笑依旧,金钗垂下掐丝金缕,在耳边晃着,“冤有头债有主,这不,那个婢子也偿了命?”
“小鹿儿替臣妾传膳时候,路过寝殿那头,发现有个婢子鬼祟,她便喊了内禁军。”谢忻反手握住虞涧的大掌,眼中殷殷,“小鹿儿便是担忧国主大人安危,才和那个贱人厮打了起来。”
“而后她俩回来了之后,臣妾的贴身丫头封儿气不过,那贱婢无端作践了正夫人宫的名声,罚她跪在门廊下,”说到这,谢忻臻首微转,望向地上的小鹿儿,“小鹿儿做事莽撞,可难得是一篇好心为臣妾,去责问了那贱婢几句,小鹿儿,那贱婢怎得说?”
小鹿儿自打进了门,自言今日在劫难逃,本就是自己想了旁门左道,想着法子往国主那边靠,不料被晴月发现,事情才捅了出来。回来被忻夫人一审,经不住把见到死而复生的吴姬一事招供了出来。
这边厢事情还未完呢,那边厢又有宫婢被封儿打了,竟出了人命。
两件事倒被谢忻混在一起说个含糊,不是自家宫里的人,也弄不清谁是谁来,晴月小鹿儿以及那个死了的宫婢也都差不多岁数,天色也晚,饶是方才押人过来的内禁军也分不清谁是谁。
听及忻夫人问了自己,小鹿儿脑中将事情滤了个干净,牙一咬,将事情顺着忻夫人的话,推到旁人身上,“婢子发现她在国主寝殿前头鬼祟,怕是对国主大人有坏心,一时冲动之下,便喊了人,已是惊扰了国主大人,婢子该死!”
说罢将头磕在地上,久久不敢抬起。
“小鹿儿,你倒是将那贱婢的话,再一一重复来,让国主听听后宫里都传了点什么神鬼之事。”谢忻笑意不改,仿佛说着与生死无关的事情一般,口气温软,绵绵如酥,“讲清楚见到谁了?哪个鬼怪妖孽的,敢在虞宫里作祟?小鹿儿,你若说不清楚……”
谢忻慢慢起身,步到小鹿儿跟前,俯下|身子惹得环佩叮当作响,“小心自己也成了鬼怪妖孽,让地狱修罗拖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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