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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事旧情
说回谢家,离上呈御纸的日子不到五天,谢云是没日没夜地督促造纸坊的工人,以保万无一失。这天,足不出户的二夫人竟提着宵夜来看他。
在此起彼落的 “夫人 ”叫唤声中,她勾起得意洋洋的笑容,十分满意工人对她的称呼。注意到她的到来,谢云挤出笑容,忙接过她手中的饭盒,请她坐下,道: “夫人这么晚这出来走动呀。 ”
二夫人转了转眼珠子,望着凌乱的书房,用丝帕掩住口鼻,一脸厌弃道: “自从昨日你见过谢若,便离家到造纸坊,怎么?心里别扭,觉得没面目见他? ”
“瞧你说的,我为何要觉得心里别扭? ”谢云为她上茶,爱护有加。
二夫人没喝他给的茶,反讽道: “你明知昆儿占了谢若功劳,却不明说,所以心中有愧。 ”
谢云脸一僵,又挤出笑容: “夫人想多了。我只是紧张御纸之事,你也知道我最看重你和昆儿。 ”
二夫人冷哼: “看重我?好,明日你便把她的牌位从祠堂撤下。 ”谢云顷刻沉下脸,道: “你何必和一个死人较劲。 ”
“你也知道她死了? ”二夫人嚷道: “自我入门以来,都是我在打点,可是拜祭祀礼我都站在她身后,便是她死了,还要占住大房正妻的位置。虽然下人唤我一声夫人,但我终究是姨娘的名份,而昆儿也仅是一个姨娘生的儿子。”
见谢云不搭理,她更来气: “你别忘了,当初是我父亲相助,你家才能继续上供御纸!不然,早跟莫家一样没落! ”
谢云暗暗咬紧牙根,心头如被大石压迫,却不能表露一丝不满,劝说道: “名份而已,将来家业必由昆儿接手。 ”
“名份而已? ”二夫人不知为何红了眼,愠道: “若你无她,为何纳的妾侍养的美人都和她相像?”
谢云扶住她的肩,解说道: “她长得平平无奇,是她与那些女子相像。你又不是不知她生前我待她如何? ”
二夫人瞪眼,长吁了口气道: “我不管,无论如何我不要在祠堂看到她的牌位。若你不撤了它,我就一把火烧了谢家祠堂!”未待谢云开口,她便径自离开。
工人恭送她离开后,便听到谢云在屋内砸东西的声音,不禁唏嘘。
凉风习习,叶落树下,绝墨扫着院中的枯叶,等谢若洗漱好吃早饭。谢若穿上李华新做的衣裳,橘红的长衫上绣着片片青叶,倒是应了秋意,布料更是上好丝绒,光亮又保暖。他们今日约好李华等人到西山郊游。正要出门,却有人来敲门。
谢若应门一瞧,居然是家里的下人。
“何事?”见谢若将人打发,绝默问。
谢若怪道: “他说父亲今天要在祠堂求祖上保佑,让我一块去。从前他们巴不得我不出现,怎么今天特意来通传 ?”
“那便不要去。 ”绝默道。
谢若摇摇头: “谢家上下都到,我不去非得落人口实。 ”谢若理了理发冠,道: “我去去便回。 ”
送谢若出了门,绝默若有所思望住谢府的方向,谢氏祠堂与谢府一墙之隔,若所有人都到祠堂去,谢府则空无一人......。
烟香扑鼻,人来人往,下人在祠堂中忙碌布置,主人则聚在偏堂静候良辰吉时。
“父亲。”谢若走入偏堂,唤了一声。谢云皱起眉头,似乎对他的出现感到惊奇,又瞥了眼身侧饮茶的二夫人,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坐吧。”谢云指向角落的空椅,道。
大概等了二刻,一切准备妥善,谢云带领谢家大小在祠堂祭拜,作为长子嫡孙,谢若站在第二列中间。看着繁重的仪式,他只想赶快完结好去城郊与李华等人会合,一同郊游。
谢若此时仍未注意到一向和他同一列的二夫人今日竟与父亲并肩,站在只有大夫人方能呆的位置。直到抬头望向神台,看到本应放置母亲牌位的地方空荡,不禁惊讶。他低眉顺眼,行完礼仪,便想着找父亲问明白,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直到谢云穿过洞门,踏入母亲那早已封尘的厢房,随后的谢若终于看到母亲的牌位搁置案上。
“父亲! ”谢若问道: “为何要取下母亲的牌位?又为何要让姨娘站在那位置?”
谢云知道谢若发现牌位不见必然追问自己,故意引他到此地。谢云斜目瞅住擦得发亮的牌位,冷冷地道: “我知道你近日都住在莫府,将它送回莫家吧。”
谢若不能相信自己耳朵: “父亲!母亲她既已嫁入谢家,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怎能将牌位送回莫家!”
谢云瞪了他一瞪,低吼道: “这个家容不下它!”
谢若气结败坏,一时说不出话来,正不知所措之际,刀光一闪而过,绝默飞跃现身,举刀便要砍向谢云!
谢云惊恐得瞪大眼睛,谢若也无比慌张,想不懂何故舅舅会出现在此,可再慌乱,他不自觉地拦在谢云身前,幸好绝默及时停住,否则血溅四方。
“让开!”绝默低沉的声音一向听不出情绪,但现在分明夹住盛怒。
谢若摇头,谢云打量眼前黑衣劲装,高大壮硕的男子,问: “你是谁?”
绝默眯眼盯他: “杀你的人。”说着刀尖指向谢若身后的谢云。谢若挪步挡在刀前,绝默一眯眼,伸手将谢若拉到一旁,却忘了轻重,害谢若撞到头,顿时眼冒金星。
谢云趁着空档,飞身闪避迎面而来的刀光剑影,逃出厢房。绝默随他出了门,本来他就不忍破坏一桌一椅,又怕误伤谢若,处处就力,现在倒可以展开手脚。谢云本以为逃窜之地广阔可躲过他的追杀,怎料他的攻势更猛更狠,刀刀要命。
就在刀砍在谢云肩上取他性命之际,谢若大喊一声 “舅舅”,让杀人和被追杀的人都呆了。
绝默万分诧异地望住谢若,谢云也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问道: “你唤他什么? ”
谢若跑到两人身边,按住绝默的手,恳求道: “舅舅,便是父亲有千万错,也不至于取他性命。 ”
绝默对谢云恨之入骨,回镇江后迟迟未动手都是看在谢云是谢若生父的份上。今日他趁谢府上下都聚集在祠堂,才想来阿姐的房间旧地重游,岂料看到阿姐的牌位。听到动静,他藏起来,把谢云的话都听到耳里,实在是忍无可忍!但是谢若那声 “舅舅 ”让他怒不可遏的心瞬间熄灭。
谢云上下端详绝默,忽然大笑起来: “你是莫辰?你居然是莫辰?”然后神色诡异地望住谢若, “你可知他是谁?”
看着父亲奇怪的反应,谢若迟疑地回道: “我舅舅,母亲的弟弟。”
“弟弟?”谢云捂住脸狂笑不已,倏然停住笑意,他冷眼盯住绝默,喊道: “不!他是你母亲的丈夫,名正言顺的丈夫,写在户籍上的丈夫!”
谢若听得一头雾水,全然不懂谢云之意。
谢云一脸生无可恋地诉说那一件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当年莫家生下独子,却多病体弱,相士说要为孩子充喜,孩子才能健康长大。于是,他们为刚出生不到一岁的孩子娶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为妻,那便是你母亲!你母亲根本不是莫家生的女儿,而是童养媳! ”
绝默脸色黯然,谢若感觉晴天霹雳一样,难以置信。
“你们莫家非但没有如实告知,接受了我的提亲,被查封时还将你托付给她,让她好生照顾,姓莫的,你扪心自问,你们对得起我们谢家? ”谢云气得青筋暴现,指着绝默: “为保谢家清誉和她的名声,我忍了那么多年,而你居然敢回来?还出现在她的厢房? ”
谢若凝望 “舅舅”,期待等来一声反驳,仅见他一言不发,垂下手中的刀,似乎明白自己理亏不再对谢云剑拔弩张。
……
城郊外,李华和周洛晏和殷敏琴三人戏水郊游,殷敏琴玩累,在马车内小憩,二人得空再次谈起莫家之事。
李华问: “谢云既发现莫夫人并非莫家千金,为何不拆穿她,告莫家一个欺婚之罪?”
“因为等他发现时,莫家已被查封,只剩他妻子和莫辰二人,想必,他也不忍发妻被捉,判个□□的罪名。那可是他恳求来的婚姻。 ”周洛晏回道。
“恳求?据谢若口中所述,谢云并不待见他母亲。”
“恐怕是因爱生恨吧。谢云年轻时可是有名的痴情种,而他与莫千金的情更是一段佳话。 ”周洛晏感慨地说道: “谢云对她一见钟情,不顾父母之命,推卸与叶家从小定下的娃娃亲,又以死相逼,求父母向莫家提亲。 ”
“莫家答应便是骗婚...... ”
“不答应就是公然与谢家作对。 ”周洛晏说道, “谢云是谢家独苗,父母也无可奈何,只是顺儿子的意思。当年的谢家可是镇江首富,即使是莫家也要让他三分。”
李华大概能猜到结局: “而童养媳一事并不光彩,他们找不到适当的理由拒绝,只能应下这椿婚事。”
周洛晏点点头,继续道: “莫老爷还是府尹时,户籍上莫辰与莫千金的夫妻关系还能瞒下,抄家后,是谢家用重金压下此事。 ”
“这么说来谢云对夫人是情真义重,爱屋及乌。 ”李华万万想不到谢云是个情种,毕竟现在的谢云可是众人口中的花心汉, “那为何他待谢若如此刻薄,而谢若口中的父亲又那般绝情 ?”
周洛晏摇头晃脑: “只有谢云才知晓吧。 ”
殷敏琴睡醒走出马车,左顾右盼,问道: “什么时辰谢公子怎么还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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