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58 章
哐当。
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朝下,时嘉年弯腰去捡。
岑开宇轻柔的语气从听筒传来,在狭小的空间传开,“哭过了?”
时嘉年莫名眼热。
奇怪,明明已经哭得够多够久了。
都被看到了,没什么好遮掩的,时嘉年也没有想象中难堪尴尬。
“你是怎么知道的?”
声音委屈巴巴的,像闯了祸后找到靠山的孩子。
不知不觉中,岑开宇成了他可以依赖的人。
岑开宇掩嘴轻笑,“淋雨区的玻璃上有倒影,虽然不够清晰,但能看到有人坐在马桶盖上拉屎。”
只需要听时嘉年的发出的一个音节,他就能察觉到时嘉年的情绪。
时嘉年又气又好笑,扫了眼一旁的玻璃,起身离开马桶。
“那你刚刚是在逗我!”
哪个正常人会想看拉屎的样子。
岑开宇不置可否,“是跟伯母有关。”
又被看穿了,时嘉年无处可逃,窝在沙发上。
沉默代表着默认。
岑开宇的背景从刚刚开始一直没有变,身后是绿化树,应该是坐在哪个角落的石凳。
“我猜不仅跟伯母有关,还跟我有关。”
沉默。
“我猜,你是不是怕我跑了?”
垂眸。
岑开宇笑了,“何其有幸,让时嘉年这么惦记我。”
时嘉年羞恼地瞪他一眼,想到什么,下一秒面露羞愧。
“岑开宇,对不起……”
“我的小祖宗,你现在可别跟我说这三个字。”岑开宇皱起眉头,笑不出来了。
“?”
他扶额,看向别处,而后收回视线,深沉的眼眸看不出情绪。
“时嘉年,你害怕的事,我也同样害怕。”
只要时嘉年站在原地,他就庆幸很久,时嘉年往前一步,让他去为拯救地球而牺牲,他也愿意。在郝智渊得知他对时嘉年念念不忘后,脱口说出的全是佩服。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深情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只知道,在重新遇到时嘉年之后,他的脑袋和身体就不受控制。
时嘉年别扭,还善于逃避,所以,他要加倍呵护时嘉年为数不多的勇气,强行压下自己所有的患得患失。
时嘉年:“这声对不起,是我替我妈给你道歉,她生病了,才会不假思索说了很恶毒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岑开宇怔愣,细细回想。
昨天他像犯错的孩子一样走进申媛的病房,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没想到,申媛面对他还算平静。
“你们骗不了我,趁早断了,没有好结果的。”
他讶异,以为申媛至少先质问,再难以接受得骂他。
大丈夫敢作敢当,他始终没有过刻意隐瞒心思的打算,在家人面前是如此,面对外人亦是如此。
申媛又道:“你跟时嘉年不一样,时嘉年不一定能跟你坚持下去,我的儿子,我最了解。”
那又怎么样,他有的是时间,多的是坚持。
“时嘉年脸皮薄,抗压能力差,或许就是你的坚持,让他妥协的。”
申媛意味深长的话,揭穿了岑开宇心底最深的不安和恐惧。
只有时嘉年的真心,才能抚慰。
思绪拉回,岑开宇看着镜头里表情皱巴的人儿,心疼他的担忧。
“伯母会好的,时嘉年,你快去看!”他调整镜头,露出肩上的落叶,“这片落叶掉下来的时候滑过我的耳边,它说,伯母会身体健康,时嘉年的烦恼会通通不见!”
好白痴的安慰方式。
时嘉年忍不住笑了,眉目还带着惆怅。
“今早我跟我妈吵了一架后,她都开始吃药了,早知道这么管用,我也学你早点出柜。”
“好事呀,说明伯母不是真的跟你生气。时嘉年,在天还没塌下来的时候,不要一遍遍诅咒它,老天爷也不容易。”
岑开宇安慰人的时候真的好幼稚呀。
“时嘉年,你终于笑了。”岑开宇也跟着笑了。
“对了。”时嘉年收起嘴角,试探地问道,“我听说你想让我定火锅城的开业时间……”
岑开宇坦然道:“对呀,我回南城也是为了这件事,找人多看几个日子,然后让你挑。是孙宜然告诉你的吧。”
是这样啊。
时嘉年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催他去吃饭,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才不舍得挂掉电话。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时嘉年揉着笑得发累的下巴,望向阳台。
阳光明媚,秋风干爽,准备迎来他喜欢的季节。
上午吵架闹断绝关系,下午时嘉年就赶到医院。申媛女士闹着要儿子在眼前才肯吃药,时嘉年知道,这是申媛控制他的手段。
医生劝他,多为病人着想,多忍耐,话里话外指责他不孝顺。
时嘉年没有辩解,没有人会理解他们母子之间的博弈。
他依旧早八晚六,跟打卡似的,在申媛面前晃悠。回到住处,就跟岑开宇和赵星几人视频聊天,状态还算不错。
就是母子两人有时一天说不到一句话,直到有一天,时嘉年差不多要憋坏了。
“我真的很好奇,您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双手抱胸,靠在沙发背上,扭头看窗外。好像在跟空气说话,但这里就只有他们母子。
申媛这些天不会一直待在病房里了,偶尔会出去走走,跟其他病友聊天。手里的杂志就是跟五楼的一个同龄病友借的,肚子面对儿子时,她也觉得无趣,甚至头疼。
相安无事的独处,是这九年来没有的。她已经闹得自己儿子不痛快了,自然就收手,但不闹点什么,两个人就没有话说。
她依旧捧着杂志,目不斜视,回应空气,“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时嘉年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天空阴沉,酝酿已久的秋雨要来了。
“尚濮存,是他告诉你的。”
不是疑问,是陈述。
他昨天在医院附近看到一个熟悉的车牌,那个被他丢在脑后的人,阴魂不散。
申媛沉默,像是在专心看杂志,没有听到他的话。
时嘉年继续说,“他用花言巧语让你劝我去好玩传媒工作,你就没有细想过这里面的意图吗。”
他是一个习惯低调的人,还没有特别拔尖的地方,单论样貌,他比不上好玩传媒签艺人。更何况他在申媛眼里,是个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儿子,怎么会配得上别人的重视。
翻页的动作顿住,申媛扭头扫了眼,“所以你就该跟我待在宁城。”
她居然知道。
时嘉年看过去,两人对视,申媛率先移开视线。
那一瞬间,时嘉年脑补了什么,辩驳道。
“我赚的钱,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申媛当然知道。
孙宜然那丫头带着时嘉年一起做什么网红搞直播,挣不挣钱,她当然清楚。
她都五十多了,活了大半辈子,没了精力和干劲,在小辈面前,只有岁月带来的天然的优越感。就算是故意说的气话,她也不会低头承认。
时嘉年气得站了起来,一刻也不想多待,一点也不想关心她的死活了。
“站住。”申媛悠悠抬起头,“去哪?”
“回南城!”像是气话。
申媛合上杂志,挺直肩膀。
“你要回去也可以,我打听过了,董朝朝那孩子对你印象不错,虽然年纪小……”
“你最好活着看我怎么胡闹!”
砰!
用力合上病房门发出的声音打在她的胸口上,努力平息着情绪的起伏,一动不动目视前方。
丈夫离开后,申媛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说起来,现在也还在消沉着。
旁人都安慰她,人各有命,孩子还小不懂事,至少还有孩子在,为了孩子也要努力生活。
凭什么,就因为是亲生孩子害死了丈夫,所以就不能恨,不能怨,还要为他倾尽全力活下去。
为了缅怀丈夫出外游览的这些年,见闻渐多,阳光下已没有什么新鲜事。在尚濮存出现时,她就已经有所怀疑。
只是,当时诊断书上的病症让她没有心思管其他的。
现在回想,只道命苦。
秋雨从宁城下到了南城,时嘉年出了车厢被一阵潮湿的风吹得裹紧衬衫外套。
离开还是十月底,再回来时已经十一月初。
人来人往,皆是步履匆匆,无暇顾及内心的感叹。
时嘉年顺着人群的方向走出车站,还有时间看手机里的未读,也来不及钻研那条公交车路线。挥手,弯腰,钻进路边的出租车。
放在以前,这是他眼里坐地起价得厉害的“黑车”的存在,已经顾不得计算跳表上的数字是否合理,道出目的地后,焦急得望向窗外。
雨像汗水一样挂在玻璃上,模糊了灯红酒绿的夜景。
“诶,帅哥,有点眼熟。”他上车后,司机就往后视镜看了好几眼。
时嘉年不擅长跟陌生人聊天。
“嗯。”
“帅哥,你是不是网红呀,我应该刷到过你的视频。”
“您说是就是吧。”
他已经很久没有直播了,账号也没有登录,应该算是过气的小网红。
这没什么值得聊的。
司机见状,丧失了聊天欲望。暗自腹诽,这样的人就算想当网红也很难成功。
站在金水街的路口,雨小了一点,他抬手遮住头顶,小跑到路边商铺的屋檐下。
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下雨了还这么多人,看起来大都是学生。时嘉年侧身跟他们擦肩而过,转个弯后,开到不远处的建筑物。
周围的灯光照射下,那栋破旧的二层楼已经换上淡黄色的墙漆,墙体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红色的布,隆起的地方,应该未展示人前的巨型招牌。
一楼有一间没有招牌的门面,亮着灯。
时嘉年目不转睛地往那里走,忽然,那扇门动了,他条件反射地躲在绿化树后面,瞥见结伴的青年男女从里面走出来。
“真奇怪,时嘉年今晚居然没有联系我们,发消息也不回。”赵星跟在孙宜然身后出来,嘟嘟囔囔。
孙宜然回头,翻了眼,“没回消息肯定是有事呀,你对时嘉年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人家男朋友在里面呢,你要不当着他的面说。”
赵星打了一个激灵:“啧,我还是不太习惯,时嘉年就这样跟岑开宇在一起了,他们互为对方的男朋友……诶,孙宜然,那是不是你男朋友的车。”
孙宜然握起拳头,咬牙切齿,“那是郝智渊,不是我男朋友!你再乱说话试试!”
“郝智渊追了你那么久,还没名分呐?啧,算了,你开你玩笑了。”赵星缩起脖子,扫了眼身后,看到门又被推开,“小蕾,快跟上。”
邬蕾应了一声,小跑跟上他们。
“嗯,孙宜然,你要跟……郝智渊回去,还是我们……”
“赵星!你找死!”
“我错了!女侠饶命!小蕾救我!诶……我刚看到一个人影,好像时嘉年……”
“别以为搬出时嘉年就能救你,你现在看路边的垃圾桶都觉得是时嘉年!”
邬蕾笑出了声。
时嘉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