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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另一个我
纯白空间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江叙白如同一尊石像,盘膝坐在浩瀚的数据流前,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沉浸在那片由数字、公式和能量模型构成的海洋中。寻找“终极干扰频率”的过程,如同在茫茫宇宙中寻找一颗具有特定振动模式的尘埃,其难度远超想象。
“方舟”提供的庞大算力支撑着他的推演,但核心的洞察与突破,仍需他自身超越极限的专注与智慧。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太阳穴处的血管微微凸起,显示出精神力的巨大消耗。偶尔,他会抬起手指,在空中勾勒出常人无法理解的复杂能量轨迹,然后又陷入长久的沉思。
江添尘靠坐在不远处,他没有打扰江叙白,只是沉默地等待着。身上的伤口在“方舟”奇异环境的影响下,愈合速度似乎加快了些,但精神上的疲惫却无法轻易消除。他看着江叙白专注到近乎忘我的背影,看着他偶尔因遇到瓶颈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一种混合着担忧、骄傲和某种难以言喻情感的情绪,在他心中悄然滋长。
他想起在衍生界独自逃亡的日子,那些充斥着黑暗、疼痛和孤独的时刻。与此刻的宁静(尽管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和……身边这个人的存在相比,恍如隔世。
等待是煎熬的。为了分散注意力,也为了更了解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江添尘将目光投向了周围空间壁上流动的其他信息。除了核心的能量模型,这里还存储着大量“伊甸”计划的历史资料、参与人员名单、以及……一些被标记为“失败品”或“已清除异常连接”的档案。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一份加密等级极高的档案,标题是【“镜像种子”计划 - 观测记录(绝密)】。鬼使神差地,他通过链接,向那引导程序光影发出了查看请求。
“该档案涉及‘种子’计划的早期平行实验,存在高度不确定性,您确定要访问吗?”光影的声音依旧平和。
“少废话,打开。”江添尘不耐地道。
光影不再劝阻。档案解密,大量的文字记录和模糊的影像片段涌入江添尘的脑海。
他看到了另一个“江添尘”。
不,那不完全是他。那个存在于某个早已被“伊甸”吞噬的废弃世界碎片中的个体,同样被导师标记为“种子”,同样与一个对应的“江叙白”存在着连接。但他们的命运……截然不同。
记录显示,那个世界的“江添尘”性格更加阴郁偏执,对“连接”充满恐惧和排斥,将其视为诅咒。而那个世界的“江叙白”则试图用绝对的理性去控制和解析“连接”,试图将其转化为工具。他们之间充满了猜忌、对抗和试图掌控对方的欲望。
最终,在那个世界被“伊甸”吞噬的前夕,在巨大的压力和扭曲的关系下,那个“江添尘”在绝望中,亲手……斩断了与“江叙白”的连接。不是物理的,而是意识层面的彻底决绝与封闭。失去了“连接”的稳定锚点,两个灵魂在“伊甸”的吞噬下迅速崩溃、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档案的结尾,是导师江潮平沉重的批注:【“镜像种子”实验失败。结论:缺乏情感纽带与绝对信任的“连接”,无法承受终极压力,注定导向毁灭。真正的“种子”,需根植于羁绊之中。】
江添尘如同被冰水浇头,浑身发冷。
他看到了“另一个我”的结局。看到了如果没有那份阴差阳错的依赖与信任,如果没有江叙白始终如一的包容与引导,他们的道路,很可能也会走向同样的深渊。
斩断连接……亲手毁灭唯一的依靠……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他猛地转头,看向依旧在数据流中奋战的江叙白。此刻,那个挺拔而专注的背影,在他眼中有了完全不同意义。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对“连接”的排斥和愤怒,想起了那些通过链接传递过来的、属于江叙白的冷静、担忧,以及那份从未动摇过的……信任。他想起了自己不顾一切冲破世界壁垒时,心中唯一的念头——找到他。
他终于明白,导师所说的“羁绊”是什么。那不是负担,不是诅咒,而是在无边黑暗与寒冷中,唯一能相互取暖的火光。是江叙白的理性,包容了他的疯狂;是他的坚韧,支撑着江叙白的计算。他们是如此不同,却又如此不可或缺地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希望”。
“另一个我”失败了。但他……他们……不会。
就在这时,江叙白那边传来了剧烈的精神波动!他似乎遇到了巨大的难关,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推演陷入了僵局。那“终极干扰频率”仿佛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层无法捅破的薄膜。
江添尘立刻站起身,走到江叙白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按在江叙白紧绷的肩膀上。
他不是去打扰,也不是去指导,他只是想让他知道——你不是一个人。
掌心接触的瞬间,通过那早已稳固无比的“连接”,江添尘将自己刚才看到“镜像种子”档案后的所有震撼、后怕、以及此刻心中汹涌的、无比清晰的认知与情感——那份对“连接”的珍视,对江叙白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无论如何都要并肩走下去的决心——毫无保留地传递了过去!
这不是杂乱的情绪,而是一种无比纯粹、无比坚定的精神力量!
陷入思维困境的江叙白,猛地感受到这股磅礴而温暖的力量注入!那并非理性的计算,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共鸣与支撑!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那层阻碍他最终突破的薄膜,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消融!
他“看”到了!
那隐藏在无数变量和悖论之中的、唯一的、优美的、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脉动般的——终极频率!
江叙白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他反手紧紧抓住了江添尘按在他肩上的手,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沙哑:
“找到了!”
他看向江添尘,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激动,以及那份无需言说的理解与支持。在这一刻,他们之间最后的隔阂也彻底消失。
他们是江叙白与江添尘,是独立的个体,却也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他们见证了“另一个我”的失败,因而更加珍惜此刻的“我们”。
终极的理性,需要极致的情感来点燃。
而他们的故事,将与“另一个我”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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