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的生存指南

　　冯德真露出粉藕一般的手腕，顾念安甚是羡慕，把完脉之后，果真如她从冯德真面相上看到的，冯德真没病，就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说不出话了。

　　“她真没事，”顾念安凑近了闻她身上的味道，“你身上有麝香的味道，是平日用的香里面有麝香吗？”

　　冯德真倒是被问住了，这些都是母亲和哥哥在打理的，她都不知道这些。

　　“是她吃得药里面有的。”冯珩走了过来，“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原本好不容易抢到冯珩身位置的娘子们唇口微张，她们还没怎么跟冯珩说话呢，他这就走了？

　　顾念安略一思索，“她现在服用的药可是开窍的药？”

　　“是。”

　　“吃多久了？”

　　冯珩毫不犹豫回道，“一年多了。”

　　“一年多？！”顾念安不敢相信，这些有钱人不是最注重什么是药三分毒，这会子心怎么这么大？

　　“怎么啦？”冯珩询问道。

　　“开窍的药不能多吃，否则是会伤元气的，我问你，你妹妹是不是比别人更容易生病？吹阵风就着凉了？”

　　“是。”冯珩何尝不知道药吃多了不好，可为了妹妹能开口说话，只能这样了，“你可有法子能治她？”

　　“她本来就没病，听昭君说她小时候受到了惊吓，应该是被吓到了。”这种用心理辅导疗效更好，“你可有问过她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吓到了？了解事情的经过，才能找出心结所在。”

　　冯珩看向冯德真，自从当年她从司府回来之后，便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哭个不停，他们后来只能猜测，她是因为不小心撞见司景熹的母亲服毒自尽，才会这样。

　　冯德真一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便觉得心惊肉跳，不由攥紧了帕子。顾念安瞥了她一眼，“回去再问吧，这里人多。”别等会又出什么叉子了。

　　终于熬到了日落西山，宾客们纷纷起身回去。顾念安变身专业假笑人，在门口送宾客回去。回过头又吩咐下人打扫，清点一应器具，有没有数量出入。之后才得空去关心她的堂姐。

　　顾念瑶如今常住宫里，家里的房间顾伯母还是时常让人打扫，是以，来的时候并未手忙脚乱。

　　屋里面除了顾大伯，顾伯母，顾念瑞，冯书臣，就连顾老夫人都在，大家都围着顾念瑶，她也已经醒了。

　　顾老夫人见顾念安来了，“念安啊，怎么样？外面的宾客都回去了吧？”

　　“回祖母的话，都回去了。”

　　顾老夫人面露欣慰，“好好好，你果然能干，没让我失望。”

　　顾念安笑得跟迎春花似的，心里却什么都知道，上辈子在打工，前辈为了压榨她的劳动力，可谓是什么办法都有，其中有一个就是夸你能干，让你傻乐地多干活。

　　听到宴席圆满结束，顾大伯母赶紧道，“你医术好，快去看看你姐姐如何了？”

　　顾念安过去为顾念瑶把了脉，不等她开口，顾念瑶着急道，“如何？我今日是一定要回到宫里的。”

　　“姐姐，你不能告假吗？”顾念瑶的脉象很虚弱，可以看出她的精神压力很大，“你应该有一个多月没来月信了吧？”

　　“难道……”顾大伯母大惊失色，把顾念安吓了一跳，“念瑶，难道你有孩子了？！”这小半年来，顾大伯一直在她耳边说皇宫里有多凶险，她还不信，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齐齐看向顾念瑶，他们没想到自己心气高的女儿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你看吧我就说吧，皇宫哪里是好地方！你们都不信，都不信！”顾大伯声如洪钟，吵得众人心慌，气急摊着手，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这些年你就只听你母亲的话，你们都听你母亲的，都不听我的话！”他气得跳了起来，一直原地转着圈子，“还有你!”他恶狠狠地指着顾念安，“都怪你撺掇着念瑶进宫！才害得她变成这个样子!”

　　“我没有！”“她不是！”顾念瑶和顾念安几乎是同时开口的。

　　“那她怎么会……”顾伯母对于月信这回事只有这种认知了。

　　“你应该是太紧张，压力太大了，”顾念安道，“偶尔延迟一会倒无需吃药，只是最近回去记得不要吃寒凉的东西，注意休息就好了。”

　　顾念瑶松了一口气，有顾念安这句话，她就放心了，顾伯母立刻骂回去，“念瑶是都城第一才女，如何当不得女官！你难道要让她像你一样，一辈子前途无望吗？她身上也有我们冯家的血，自然能像大哥哥一样当官！”

　　“够啦！”顾老夫人喝道，“顾仲远，你别总是把念瑶入宫的事情怪罪到念安身上，你不这是话里话外看不起念瑶吗？怎么就相信仅凭念安就能把她姐姐弄进宫了？若是真有这么厉害，念安还站在这里给你出气？”

　　顾大伯嘴巴张着却一个字儿都没蹦出来。

　　“如果按照你那谨小慎微的步子，你们顾家早就得滚出都城了，”顾伯母叉着腰指着顾大伯的鼻子，“若是你中用，念瑶何须这般，她是顾家唯一的希望，如何能被你耽误了？”

　　顾念安看向顾念瑞，发现他眼底尽是落寞。

　　顾老夫人也是个大嗓门急脾气，指着顾仲远道，“是你自己不中用！既然你不想念瑶入宫，你个当官的为何不用脑子想办法？”

　　顾大伯心里还不服，咬牙切齿，“是冯珩那个兔崽子……”

　　顾老夫人最看不上他推卸责任的样子，“现在又是冯珩了？我说了，你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念瑶有的是办法不入宫！你当初但凡开口一句，说念瑶已经定了婚事不日就要成婚，难道太子还能把人抢进去不成？你有吗？”

　　“从小到大就这副德行，遇到事情犹豫不决，事事都要来问，你家夫人帮你做主意了，成功了你固然笑嘻嘻，失败了你就埋怨她。不中用！”可惜仲怀走得早，不然顾家的门庭早就撑起来了。

　　顾伯母一脸委屈地看着顾大伯，这些年夫妻常常吵闹，都是因为官场以及府内各种事务。她没想到今日顾老夫人居然会为她说话，从前这老虔婆，都是帮着自己儿子，把她当外人。

　　“你知道念瑶为何执意要入宫吗？那是因为，别人家的孩子，到了念瑞这个年龄，多少都有实职了，就只有念瑞，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又不肯帮他争取，他能怎么办？念瑶是个好孩子，她没有责怪你，她自己去争取！这样不好吗？”

　　顾念瑶固然有虚荣的一面，可也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事事都要拔尖。那些从前在宫里当得如鱼得水的女官，哪个不是靠家里帮衬？

　　“你总是说她累，可你既知道她累，你就该帮着她呀！”别的不说，就看萧姝，当年她要从军，萧北榆费劲多少心血为她铺路！顾念瑶单枪匹马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这些话，顾老夫人从前说了他不少，可他就是说完之后，改了几日，之后又现回原形。如今儿子是愈发不可理喻了，她顾不上保全面子了，当着小辈直接劈头盖脸骂了。

　　“你看看，就像刚才，你们全部人抬着念瑶就来了，只放念安一个人在那里苦苦支撑，你一个一家之主在干什么？这可是顾府的宴席！”

　　这时顾老夫人最气的地方，她急急忙忙来到这里，见顾仲远不在，还以为去前面支应了，后来才听说他一直在院子里忙着转圈圈，不知道在急什么。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两口子，念瑶此番回宫，定然会被人背地里耻笑，你们也别怪念安了，今日院子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她不仅没有错，反倒做得很好！”现在若换做是她十四岁的时候，都做不到那么若无其事。眼前这夫妇更别想了。遇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吵上一顿。

　　“请客的名单，是你们夫妇俩定的，你们明知冯二家那个是条疯狗，还执意请她过来，这怪不得别人。念安刚刚已经把尾巴收得很好了，今日之后，顾家被人耻笑，你俩就直起身板受着，若是念安因此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定然跟你们不客气！”

　　当初定下冯二家，她和顾念安是一百个不同意，是他们口口声声说，都是亲戚，不能不给面子。现在好了，连带着自己的面子都给出去了。

　　“老夫人息怒，”翠竹赶紧上前，帮骂得青筋凸起的顾老夫人顺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一旁被骂得一愣一愣地顾氏夫妇这才回过神，连忙道，“母亲息怒，母亲息怒……”

　　“顾念瑞，站前面来！”顾老夫人打定主意了，今日通通都骂了，“今日院子里的闹腾，也有你的分，好端端的，去嘲笑你妹妹的婚事。顾念瑞，你脖子上那个是脑子吗？”

　　这一个月以来，她在这顾府里面住着，是越来越气！本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心不烦的宗旨，可到头来就是乱成一锅粥。想当年，她还在顾府管家的时候，哪里会有这种纰漏？

　　“一家人，就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有幸当了官，更该是这样，顾念安从来就没有错！她从前没有推你姐姐下水，这些年在桂县做的事情更是为顾家长脸！我跟你说，你以后说话做事记得带上脑子，别来恶心我！”

　　见顾念瑞还梗着脖子，顾老夫人道：“别回头做了蠢事，被人嘲笑不说，还连累了宫里的姐姐。”听到事关顾念瑶，顾念瑞这颗膨胀的气球这才瘪了下去。

　　冯书臣从前只听父亲母亲说，顾老夫人是个火爆脾气，上次见她的时候还以为是个不管事的，没想到训人的时候这么厉害。

　　顾念瑶眼眶有点发红，自从祖母离开之后，父亲这些年总是没事找事，时不时的闹，尤其到了她入宫前的那段日子，更是一天几顿的闹，吵得她心烦！还好，祖母回来了，念安也在，顾家定能重回以前的辉煌的。

　　顾念安暗自佩服顾老夫人，年纪这么大，肺活量还这么优秀，一口气骂完所有人连个顿都不打，当着自己和顾念瑶以及下人的面也就罢了，居然允许冯书臣在场，看样子是把他当做一家人了。

　　莫非，顾老夫人接下来打算撮合顾念瑶和冯书臣？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冯书臣本性善良，如今还有官职，最重要的是，是事事以顾念瑶为重，若是顾念瑶能喜欢，定是良缘。

　　冯翼一家子回到府中，冯大夫人见冯德真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赴宴一整日，竟不似从前那般疲惫，反倒精神了许多。

　　知女莫如母。冯大夫人牵着她的手，笑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顾念安？”

　　冯德真眼睛雪亮，露出两个小虎牙，不停地点着头。

　　一旁的冯珩跟着笑了起来，不由想起顾念安刚刚的话，这些年，他一直再各种猜测当年她在司府里面的遭遇。当他们一问起那件事，冯德真便哭闹不已，之后就大病一场。是以，他们便无人敢再问她了。

　　到后来，她长大些，才敢接触外人。只是每次他们都必须有人陪同，生怕发生冯二夫人那种事情。

　　冯珩看得出来，冯德真过得并不高兴。这些年为了治好冯德真的病，他们遍寻名医，德真被迫吃了不少的药，连带着身子虚弱了许多。今日碰见顾念安，是她自从说不出话之后，第一次这么高兴了。

　　莫非，这就是御医口中的医缘？

　　“母亲，日后别给德真吃那药了，”冯珩道，“还有，既然德真喜欢顾念安，日后便多让她们两个一起顽。”

　　冯德真笑得更灿烂了，拉着冯珩地手，围着他蹦蹦跳跳。

　　自从顾老夫人发飙之后，顾念安在顾府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顾大伯顾伯母对她的态度好到让她怀疑他们是想把自己给卖了。借着就要过年的由头，流水般往她房里送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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