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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寂提着食盒,径直去了傅先生所在的偏殿外。
见那少年还倚着柱子立在那里,老神在在的样子。
这小少年叫司商,是傅老先生族中的小辈,老先生见他有点天赋就带在身边,似乎老先生教育徒弟也比较随意,不太管他。
温寂走到他面前,将食盒递过去。
“凝玉糕,要不要。”她问。
少年目光在她手上扫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太甜了。”
……温寂无话可说。
她将食盒搁在身旁的石栏上,又问,“吃烤肉吗?”
司商眼神有些有些波动,嘴抿了抿,仍是那副淡淡的语调,“烤肉要现打的才好吃。”
“你还会打猎?”
看着少年那瘦弱的小身板,温寂有些狐疑。
司商偏过头,望着庭中那棵落了一半的银杏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不会打猎不能吃猎物吗?”
温寂不想和小孩争执,轻轻笑了笑,“冬天去打猎,去不去?你负责吃就好。”
司商这才将头转了回来,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盯着她,显然是有些心动了。
“在苍岚山,”温寂拢了拢袖口,不急不缓地道,“你和老先生说一下,我到时候带你。”
她心下盘算着,郗崇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应该不会介意。而且最重要的是,司商的天赋她实在是想验证一下,带个小天师在身边,如果有什么天气变故,也能预个警。
就见司商板着脸想了想,道,“行。”
两人达成共识,温寂也不再多言,提起那被嫌弃的食盒又走了。
……
温寂这两日心情不错,修书的事情已近尾声,太子遣人将借走的书还了回来,却什么都没发生。
她将太子借阅过的几册书逐一摊开,挑出贺彦修修过的那几本,又取来出入记录册,一页页比对。
出入记录里工整地记录着每一位借阅者的姓名与时日。她拿起笔,蘸了墨汁,在宣纸上记下几个名字。
最后借阅的人,品阶低微的她素未谋面,而品阶稍大的却并没有她眼熟的四皇子党羽。
这可能也是太子未曾有动作的原因。
她将宣纸上的墨迹吹干,找来了二皇子的幕僚林清。
“二小姐。”
林清今日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直裰,身形清瘦,面容灰黑,唯有一双眼睛透着精亮的光。
他曾经是丞相的门生,只是科举成绩并不好,长的又不讨喜,郁郁不得志,温寂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野心,于是把他推给了二皇子。
说实话她不是很喜欢易许那样的人,她又不是温棋语,靠感情笼络住的人心实在是太不稳固了。反而是当你知道对方有所图的时候,她才觉得安心。
温寂拿起中间一张纸推给了他,“劳烦先生查查这几人近日的动向。”
林清双手接过,目光在六个名字上一扫,领了命下去了。
……
深秋的日头难得暖融,金辉洒满了院子。
学子和宫人们都有条不紊的搬着室外的东西。
众人心情都算得上是松快。
沈玉娇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服,这次显得倒真是很应景。她事情做的不错,此刻与几个人说笑着,有几分难得的融洽。
温寂也在帮忙,贺彦修就在不远处搬抬书架。他以前苦活干的多,臂力比寻常书生强健不少,搬起那沉木架子也不是很吃力。
“二小姐。”贺彦修忽然唤了她一声。
温寂回头,见他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手里抱着卷从架子上取下的长布,
“劳烦二小姐搭把手?”
他神情自然,好像只不过是寻常同窗间的互助。温寂静静看他一眼,伸手接过了那卷布帛。
事实上他如果不作妖的话,温寂并不是很想和他那样针尖对麦芒。
大概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没做过两人能走到最后的打算。
毕竟她从头到尾都知道贺彦修是什么样的人,她最开始欣赏的就是他那份不甘人下的狠心。那样的机会,她甚至能理解贺彦修要不顾一切去把握的行为。
只是感情总是莫名其妙而无法算计,所以她伤了心。
贺彦修感觉温寂心情不错,可能是这暖阳熏人,让他也觉得这个时候暗戳戳的提郗绍或者提二皇子都很扫兴,也就没有做什么别的动作,低头继续干活了。
另一头,沈玉娇正帮宫人搬个小书架,她个子矮,搬起来挺吃力的,温寂上前去扶了一把,道,
“太重了,让宫人来吧。”
沈玉娇抹了把额角,“我力气可大着呢。”
她话音还未落,变故就在此时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小心!”
谁也没留意到架子旁伸出的那块木板,旁边另一个书架被带倒,突然倒了下来。
温寂的位置本是不会被砸到的,但电光石火间,她便在让沈玉娇受重伤,和自己受点轻伤但让威远侯欠自己一个人情中,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她伸手,将沈玉娇从木板下猛地拽出来推到了一旁,然后就准备等着木板向自己胳膊砸来。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反而有人从旁扑来,将她重重的压倒在了地上。
贺彦修护住了她,他的手臂牢牢垫在她脑后,高大的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喘息着,灼热地呼吸拂过她颈间,仿佛下一瞬就要偏头吻上去。
但温寂没心情想这点旖旎了,她的脚上一阵阵痛,被他这么一扑,自己的脚居然崴了。
四周人群惊呼着围拢过来,宫人们也慌慌张张的上前查看。
贺彦修撑起身子,面色惨白,额角沁出冷汗,看上去很疼的样子。
温寂也坐起身,看见他的腿正好被那倒下的木架压在下面,估计伤得不轻。
她心中有些无奈,感觉这救了还不如不救,现在好了,一下伤了两个人。
然而这种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谢谢。”
温寂冲着贺彦修说了一句。
贺彦修抬眼看着她,眼尾泛着红,声音带上几分颤,“我有点疼。”
宫人们七手八脚搬开木架。
温寂被宫人搀扶着站起来,又唤来几个力气大的内侍,让他们扶贺彦修去房间上药。
贺彦修让人搀着起身,却不肯走,只站在温寂面前低头凝视着她。
又低声问了一句,“二小姐,你一会会来看我吗?我真的疼得厉害。”
温寂静静看着他,青年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两根。明知他在卖惨,但还是没有拒绝,嗯了一声。
贺彦修唇角勾起个浅淡的弧度,这才转身,由内侍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去。
另一边,沈玉娇也被扶了起来,陆谦修匆匆的赶了过来,第一时间就将她背走了。
似乎周边的人都默认了他们这种关系,温寂看着,只觉得说不出什么感觉。
……
两个宫女小心的搀扶着温寂往后殿去。毕竟是伤了脚,她走得很慢。
这条回廊长得望不见头。因为和温寂亲密的人没几个,温棋语又不在,也没有同窗敢缠着温寂说要陪她,温寂便让剩下的学子们都继续手中的事情,不必跟着一起。
“温二小姐。”
身旁的宫女轻声建议,“不如我找几个内侍抬撵轿过来?”
温寂摇了摇头。
她的脚伤其实不算太重,虽然有点疼,但也能忍受。
走到了中途,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赶了上来。
宫女回头,讶然低呼,“郗世子?”
温寂听到旁边人的呼唤怔了一瞬。
还没回过神,就看见郗绍的衣摆出现在了视线里。
郗绍走到了她们面前,温寂抬头看他,能在他平静的眼中捕捉到一抹担忧。
她的心口莫名一跳,不知道郗绍怎么过来了。
郗绍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正好在外面,听明城说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微跛的右脚,随即朝宫女略一颔首示意她们放开,道,
“我来吧。”
他语气严肃,让人生不出什么质疑来,两名宫女下意识松了手,退到了一旁。
温寂被他稳稳握着手臂,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他的关心来的太理所当然了,让人手足无措。
下一刻,郗绍就弯了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带路。”
他怀中稳稳的抱着温寂,沉声对领路的宫女道。
两个宫女慌忙的垂首引路,再不敢多看身后一眼。
太奇怪了,温寂想。
如果郗绍对她偶尔有一点好,她还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可更多了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恐惧了。
青年的心跳声就在耳畔,因为运动而显得有些急促。温寂抬头,能看到他绷紧的下颌,和一丝不苟系到颈间的衣领。
被人这样抱着,为了稳当往往怀中的人都会扶住对方手臂或搂住对方脖子。如果是别人温寂早就伸手了,毕竟她自己不是很在乎男女大防的人。
可此刻,她却僵硬地蜷着手,尽量礼貌的避免碰到他。
似乎郗绍走的更快了些。
“世子,到了。”
前方,引路的宫女在厢房前停步。
郗绍迈步跨过门槛,将怀里的人带到了厢房,刚把温寂轻轻放到了椅子上,他便松了手。
“抱歉。”他低声道。
温寂有些疑惑,“世子说什么?是我该谢谢世子才是。”
郗绍唇线微抿,他看着温寂,视线落在她刚刚被自己胸口蹭乱的发髻上,想要说些什么。
但正好这个时候,宫女送来了干净衣物和伤药。于是他便直起身,后退了一步,道,“我先出去。”
温寂点点头,目送了他离开。
等温寂换好了衣服,她试着活动了下脚踝。仍然有些疼,但已经没什么大碍,于是她遣退了宫人,自己扶着墙,微跛着走出了厢房。
沿着回廊往前,不远就是贺彦修去的那间屋子,温寂一步一步,慢慢的踱到了他的门边。
只见贺彦修一个人坐在里面的椅子上,宫人们都退了下去。他腿上裹着绷带,正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寂走路其实没什么声音,但贺彦修却似有所觉般的抬起了头。
两人的视线就那样交汇。
看到她立在门边,他眼底顿时像盛了一壶春水,他眉眼弯弯的看她,好像从前无数次他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院里看到温寂时那样。
“温寂,”他忽然开口,
“我渴了。”
若是平日里,温寂应该不会理他,但似乎受伤让他多了一点理由。
而且茶水摆在窗边的桌上,以他现在的状况确实难以拿到。
温寂没有说话,只慢慢的挪向窗边。
贺彦修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漾出来,他追随着温寂纤薄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就见温寂伸手,从桌上取了个白瓷茶杯。
暖阳光从窗户斜着打进来,从温寂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窗外不远处郗绍和晏明诚并肩而立的侧影。
两人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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