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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回到房间已过戌时,顾钦推开门,没有看见高阡的身影,他跑隔壁挨个问人,可算在许家家主口中得知,高阡跟高亦夏去仓库检查明天剑会需要用到的道具。
经人带路,顾钦站在仓库门口,大门敞开着,光线很暗,彩色的花旗子散落一地,面前站着十二个小铜人,仅一条腿高,每个摆的手势各式各样,它们站得特别有个性,左站一个右站两,还有一个背对着站。再往里瞧,有两个人穿插在小铜人群中间。
顾钦走了过去,越靠近鼻子越痒,走到里面时,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嗅了嗅,有一股很久没打开的霉味。如果不是高阡在里面,他一点也不想进去,光闻着味就让他浑身难受。
顾钦抬脚跨过乱七八糟的小铜人,一手拍上高阡的脊背,“你俩杵在这干嘛,东西丢了?”
高阡眉头紧皱,目视前方,把朝后转的小铜人挪了回来,似乎不满意小铜人摆放的位置,“不是,仓库好像遭贼了,但没有东西丢弃。”
高亦夏双目怒瞪,从进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此刻却搭了一嘴,语气冷厉,道,“捣乱的人,我已命人抓来了,现在在带来的路上。”
“我真的,真的只是进去拿个纸扇子给余戏子,你们千万要相信我……我进来就已经变成那样了。”
哭喊渐渐传来,顾钦闻声回头,一群人簇拥着一名柳家弟子前行,那人身穿绿外衫,手臂间的布料被人撕烂了,膝盖处磨出斑斑血迹,他表现得极为抗拒地摇晃着身躯,试图想摆脱束缚。
几人到了仓库,一名壮汉就把他一脚踹倒在地,神情严肃地压制着他的肩背。说道,“那你为何见着还不禀报上席。”
那人身体颤抖着,“我……我不敢呐,说了你们也会把我抓起来。”
高亦夏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你们松开他罢。”
话音刚落,没了壮汉支撑的柳家弟子,像虚脱一般,恍惚地用手撑着地。高亦夏问道,“叫什么名?”
“柳家文。”
“谁让你来仓库的?”
“陈……陈亦。”
这时,高阡却打断两人的对话,开口道,“戏子团中没有叫陈亦的人。”
柳家文呆滞了一会儿,随即以频率极快的速度摇头,他眼睛干睁着,目光游离,说话极快,不断重复同一句话,可没人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柳家文见没有一个人理会他,支着上半身,狼狈地爬过去,用手指给高亦夏比划那个人的模样,开始疯狂为自己辩解,“高家主求求你,你要相信我,就那个人长得跟他差不多高。”
说完,指向顾钦,一瞬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柳家文又道,“他长相挺俊的,年纪像二十刚出头,挺瘦一人,身上穿绿漂白的戏服,他虎牙特别明显,哦对,他笑起来有酒窝。”
无论柳家文怎么补充细节,高亦夏始终绷着一张随时爆发怒火的脸,甚至伴随时间推移,这颗不定时炸弹似乎要爆炸了。高亦夏道,“你说的这种人,在戏子班里一抓能找好几个。”
高亦夏说的不假,剑会戏团以秀目为主,生得不好看的收都不收,别说五官不正、龇牙咧嘴的了,看多一眼都觉得碍事。
柳家文急道,“高家主,我,我可以带你去找,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高亦夏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剑眉内撇,凝目阴森森的,额间的皮肤抽了抽。她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几乎是挪着牙床、每个字从喉间蹦出来,说道,“行,你带我去看,要是敢耍我,你就死定了。”
戏子被提前叫了出来在大厅等候,呈一字型列队,高亦夏让柳家文揪人出来,略过一个个陌生的样貌,不管柳家文如何看,他都找不出也那个在高台里与他碰头的年轻男子。
“说啊,哪一个?”高亦夏催促道,“是找不到,还是没有?”
柳家文来来回回,走了五圈,转头问高亦夏道,“都,都在这里了吗?”
高亦夏又把头转去戏团管事的,管事的是个满头白发的大爷,他腰背挺得笔直,早年估计练过家子,精神气比修道子弟更足一些。接收到高亦夏的目光,他应道:“对,都在这里了,一共十一个,一个不落。”
高亦夏往前走,大爷便紧随其后,她停到一个只穿白色中衣的戏子面前,他穿的衣裳与隔壁几人大为不同。
别人都是穿戏服过来,他却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衣,明显过于单调了些,一下就吸引了高亦夏所有关注。
除此之外,这人还不敢与人对视,从柳家文一遍一遍走过,他一次也没有抬过头,靠近他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的攥紧衣料死扣,只要不是眼瞎的,都能看出这小子掖着不可告人的心事。
高亦夏道,“衣服呢?”
这人斗胆地微微抬眸,下一瞬又垂了下去,“不见了,应,应该是被人拿了。”
高亦夏尚未开口,隔壁的大爷却先急了,“你说什么不见了?衣服不见了!明天就要演出了,不见了你穿什么,光着屁股蛋上去啊!咋不说把你弄不见了,你不见了我还没那么生气。”
这人表情近乎要哭出来了,“我,我也不知道,我去澡堂洗完澡回来,房间里的戏服就不见了。”
眼见大爷还要继续骂,高亦夏抬手制止了,她直直地盯着这人,“戏服什么颜色的?”
“绿的,穿了好几年了,有些发白。”
突然,有人闯了进来,直奔高亦夏,行了礼,凑近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高亦夏脸色逐渐凝重,“你确定吗?”
“千真万确。”
高亦夏瞥了眼屋外穿陆家服饰的人,那人似乎感受到了目光,赶紧倚墙挡住视野。高亦夏哼了一声,“我知道了。”
闯进来的那人又急匆匆退下,高亦夏没有转回去,也没有看向柳家文,她望着远方,指关节捏得咔咔响,“运气挺好,还有人帮你做人证。如果明天真出事了,即使饶了你,我也不会饶了柳家。”言尽,背手腰后,径直离去,留一群人不知所措地留在大厅懵逼。
顾钦趴在床上,眼皮很酸很胀,一张一合,像左右两人在打架。他一根手指也不想动,特别想睡觉,脸贴着被子,很软和,蹭着很舒服。
高阡又在唠叨了,具体唠叨了啥,他也没心思听。总归是哪些,不要立刻躺在床上就睡,收拾东西再躺,跟柳戚去了哪聊了哪,吃了些什么。
跟个老妈子一样。
听到高阡提起柳戚,顾钦又想起柳戚问他那句“你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对啊,他跟高阡现在是啥关系。顾钦想了想,这事儿就说不清,朋友吗,还是更亲近的亲属关系。
这种不明不白的身份从在小屋见到高阡的时候就一直持续着,两个人并没有戳穿这层窗户纸。
所以,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顾钦心里想着,却无意识地说了出来,连他本人都不自知。
高阡睁大眼睛,呼吸僵住,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询问道,“什么?”
顾钦脑子懵懵懂懂,他怎么会有这么娘炮的想法,问他俩是什么关系实在太丢人了。然后,他就在脑海幻想好几种说法。
比如,顾钦趾高气昂地冲高阡扬了扬下巴,‘我俩,啥意思啊?’高阡垂下眸,试探地瞟了两下他的脸色,似乎等他从轻发落。
又比如,高阡朝他要名分,一脸难为情的模样惹人心疼,‘阿钦,我,我们那个……’。这时候,顾钦装作不知道,眯开一只眼瞅他,‘什么那个’。高阡小声道,‘我们仨一块过日子,如何?’。顾钦表面闷闷嗯了一声,内心却乐开了花。
这么想着,顾钦一脸痴汉地嘿嘿笑着。高阡瞧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心中不太高兴,帮顾钦盖好被子,“做梦还想着别人,是不是想抛下我和阿妧,好投奔柳戚。”
似乎觉得不太舒心,又轻轻捏了下顾钦脸颊。直至顾钦的半侧脸被他拉成面皮,高阡才停下手,偷偷笑了笑,字正腔圆地威胁道,“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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