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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对了,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盛放突然凑近,好奇地打量着我颈间的月信石吊坠,“难不成你也要去参加月翮圣女的选拔?”
“……什么,什么选拔?”
盛放看起来比我还惊讶,“你不知道?这是参赛凭证啊。”说着她拉开衣领,露出一枚完全相同的挂坠,“我可是从黑市贩子那儿高价买的,足足花了五万利衡币呢。”
我一时语塞。原来羽婆临终前交给我这个吊坠,是要我去参加什么圣女选拔。
“啧啧,这老太婆真是诡计多端。”尾巴幸灾乐祸地在我发间打转,“知道直接逼你去参赛你肯定不答应,就假借送还信物的名义,先把你骗到天翮城再说。笨蛋照夜,上的当还真是一个接一个。”
“我才不去!”我恼羞成怒,“等找到桃夭神医,我立刻返回月下州!”
盛放拉着我回到篝火旁,递来一碗热汤,“那你可得排队。每天找神医看病的人多如牛毛。或者——”她狡黠地眨眨眼,“你可以花大价钱插个队。”
“糟了,我出来得急,一分钱没带。”
浩哥很是讲义气地拍拍胸口,“大姐,我这儿还有五万利衡币,先借你。”
默默啃着干粮的未生叹了口气,“你们想得倒远,先平安抵达化西再说后续吧。”
盛放乐呵呵抱怀道,“以后本姑娘可就是圣司大人了,你们都得乖乖听我的话!”
未生闻言,翻了个白眼,干脆不开腔了。反倒是浩哥连忙谄笑着凑到盛放跟前,提前筹谋起了未来。
这时阿烈带着焉耆回来了。小狗立即扑进我怀里,对着尾巴猛舔,随即叼起他跳进河里嬉戏玩水。
见尾巴醒来,我靠着湿冷的岩壁长舒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稍微松弛下来。
“大姐头,我们刚才发现了一簇无相孽的根。”
一听阿烈这话,我立刻又紧张了起来,“发现卵壳了么?!”
“没有没有,就是一簇根,已经晶化,但看着明显是活物。”
未生闻言,略思考一番,决定前去探个究竟。
尾巴骑在焉耆脑袋上,在前方带路,我们则沿着阿烈发现怪物的痕迹前行,穿过一道狭窄的岩缝后,进入了一处地下空洞。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与隐约的腐殖味道,岩壁上的水珠不时滴落,在寂静中荡开清晰的回音。
“你看那里。”阿烈指向洞穴深处。
一簇暗红色的晶状根系自洞顶垂落,如倒悬的血管网络,在昏暗中泛着诡谲的微光。
晶体表面光滑,内里却似有粘稠的液体在缓慢流动,传递出若有若无的搏动。
为让我看得清楚,阿烈和浩哥一左一右将我托起。两人脸憋得通红,阿浩更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嘴:大姐头,你这分量是一点没减啊。
我伸手轻触那晶化的菌丝,指尖传来温热而坚韧的触感。这些异化后的菌丝既具矿物般的硬度,又保留着生命的温度,在黑暗中静静脉动。
“太深了。”未生仰望着根系延伸的源头,额角渗出冷汗,“这里离地面至少三十米。即便摧毁地上部分,埋藏如此之深的网络也几乎无法根除。”
尾巴跳到我头顶认真观察一番,低声道,“确实是个棘手的敌人,哪怕是太初僊都难以彻底将其消灭,何况这怪物,只要留下一丝残躯,便会慢慢繁衍,哪怕用十年,百年,总会卷土重来,再度成灾。”
一时间,沉重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无力的挫败感如巨石压在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敌人就在眼前,我们却束手无策。
“该出发了。”未生率先打破沉默,“必须赶在这怪物复苏前抵达化西城。”
在未生的催促下,我们收拾行装继续前行。有尾巴在身边,我可以安心地走在队伍末尾。
地道蜿蜒曲折,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抵达未生此前开凿的终点。
前方是坚硬的岩层,即便是未生集中精神开凿,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我们便选择在一处较为开阔的洞穴中暂作休整。连日跋涉让众人都疲惫不堪,简单用过餐食,安排好守夜顺序后,便各自歇下。
幸好有尾巴化作的光茧庇护,他的呼吸声近在耳畔,令人安心。即便身处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深处,我也不觉得孤单。
“又在想青莲了?”尾巴轻声问道。
“他要去取回煌木存放在源涡池的仙力,我很担心。”
“没办法,青莲消耗了太多仙力,必须走这条捷径。”
虽然我与穆青谈心时尾巴尚未苏醒,但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也是,我们如今是一体,自然不会有什么秘密。
“他说怕我暴露,会引来更多觊觎,所以不让我把仙力渡给他。”
“啧,你可能没意识到,那些提议将你炼丹的人,并非在说笑。当然,想炼化你也没那么容易。罢了,煌木积攒的仙力留在池子里也是浪费,青莲吸收了总比留给渊寂强。”
“尾巴,你说魔界的瘴母神,真的被彻底消灭了吗?”
“也许只是沉睡了,等待着某日破土重开。”
我的心情不由低落下来。当年煌木和阿戈里亚斯付出如此代价都未能彻底清除膣藟的残骸,净化这片被污染的土地。
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换来天地澄明,永世安宁?
梦中,海浪声无处不在。冰冷的海水轻抚过我的脚趾,仿佛在催促我醒来。
那个青衣少年正俯身注视着我,乌黑的长发几乎垂落在我脸颊上。
“你又来了,照夜。”
“为什么我总是梦见你?”
我撑坐起身,茫然地望向无垠的大海。昏黄的光晕下,远方的海面化作深邃的墨色,仿佛被什么巨大的阴影笼罩着。
脚下细软的白沙触感无比真实,让人难以相信这只是一场梦。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梦。
“你太疲惫了,意识便会被仙丹牵引至此。”少年的声音如同远处的海风,“又或者,当你感到不安时,本能地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的港湾。”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仔细回想。第一次来到这里,似乎是在逃往青莲山的途中。许是连日来的紧张让我无法安眠,才会再次坠入这个梦境深处。
“这究竟是哪里?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海。”
煌木将我轻轻拉起,目光投向海浪涌来的方向,“这里是黑海,比东海更遥远的海域。这片银缕沙滩在夜色中会泛起珍珠般的柔光。”他顿了顿,“不过呢,你来早了,离日落还有很久。”
我俯身捧起脚下的细沙,晶莹的颗粒在指缝间闪烁,确实隐隐散发着微光。
远方的海面呈现出深沉的墨蓝色,与天际线交融处却泛起淡淡的银辉。
海浪不急不缓地拍打着海岸,每一次退去都在沙滩上留下一道道细密的泡沫,如同大海呼吸的痕迹。
“可我没心情赏景,”我低声说,“小青失去了法器,舒岸付出了生命,外面的世界糟透了。”
“如果每一天都觉得糟糕,人生就只剩下挣扎,失去了它本应有的意义。”煌木的声音平静如海面,“人活着,终究会想方设法寻找快乐。”
我注视着这个始终云淡风轻的少年,忍不住问,“你……还活着吗?”
“你认为,什么才算活着?”
这个问题让我陷入沉思。肉身消亡就不算活着吗?可我的躯体也曾死去又重塑,我依然存在。
又或者,只要仙丹未崩解,便不算真正的死亡?
就像现在的牧狸。
听完我的回答,煌木轻轻笑了,“那么在你看来,仙丹究竟是什么?”
我只知道仙丹是仙力积聚的最终形态,是人这种生命必须有的东西。至少修仙指南上是这么写的。
并不急于纠正我的答案,煌木只是远眺着这片壮阔的海景。
在这空无一人的虚境中,海浪声却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咸涩的海风拂面而来,都会带来极度真实的,深海特有的气息。
我没有那么多心情赏景,只是伏在少年坚硬的膝盖上,沉入真正的梦乡。
前路渺渺,我一点也不快乐。
偶尔,我也会后悔当年和穆青离开小苹村。年少的我们为何要怀着修仙的梦想呢?
也许,一辈子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小村庄也挺好的。
只是,真到燔磷之火点燃整片大地那一刻时,我们能做的,也只是迎接死亡。
未生开凿前路的进展异常艰难。
我们似乎已经来到了无相孽母株的正下方,这里的岩层本就格外厚重,更遍布着母株那已经晶化的菌丝。挖掘时必须万分谨慎——未生指套上附着的仙力既要避开那些会吸收能量的晶体,又要确保深度足够,以免被地面上巡视的仙军察觉动静。
三天过去了,我们只前进了不到三丈。
在这不知日月的地下,未生耗尽了所有力气,倒头便睡,震天的呼噜声宣告着他确实已经筋疲力尽。
长期不见天日的生活令人压抑。但盛放、浩哥和阿烈却显得颇为自在,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地下生活。一有空闲,三人便聚在一起规划着未来。
盛放对成为月翮圣女一事志在必得,已经开始详细部署她的“大业”。言谈间,她已封阿烈为守约卿,浩哥为聆月使,甚至连焉耆都被封为圣宠君。
我无聊地问了一句,“那我呢?给我什么封赏?”
盛放认真思索片刻,郑重答道,“想当奉月信女的话,你得先减减肥。信女个个都得貌美如花、身姿窈窕,哪怕终身不嫁,直到年老也依旧要保持月辉般的风采。”
“那不行,”我立刻摇头,“我要和小青成亲。等他办完事回来,我们就要成亲。我才不当什么信女。”
“成亲有什么好?动动脑子!”盛放嗤之以鼻,气冲冲地说,“男人的甜言蜜语根本信不得,全是骗子。”
“……也不尽然,毕竟浩哥可是吃了他婆娘的亏。”阿烈为了反驳盛放,放出了浩哥的“私料”。
正在淘洗植物根块准备喂焉耆的浩哥插话道,“啧,那是我没出息,不怪丽娘,是我没出息。”
“哈哈,盛放,你来评评理!”
于是我又听了一遍浩哥被发妻抛弃的故事。
讲完后,阿烈便让盛放谈谈感想。女子一时语塞,她同情浩哥的遭遇,却又不愿承认自己的观点有失偏颇。
其实我们都明白,盛放会这么说,必定与她自己的经历有关。
“哈哈哈,傻女人被男人骗,傻男人被女人骗。”听得津津有味的尾巴趴在我头顶笑道,“你说为什么傻女人不跟傻男人凑成一对?这样大家都省心。”
“讨厌,要你出馊主意。”
尾巴顺着我的头发滑到胸前,手舞足蹈地说,“要我说,笨蛋配笨蛋就挺好。要是让你遇上渊寂那种老狐狸,怕是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我顿时愣住,趁那边三人还在争论“坏男人和坏女人”的话题,小声问尾巴又从哪里听来了不得了的大新闻。
万万没想到,尾巴随即吐露了一个让我天灵盖都要震碎的大秘密。
尾巴这家伙极不老实。
先前操纵仙力从未生体内穿行时,尾巴不仅给对方留了些许仙力作为"盘缠",还顺手窥见了对方深藏心底的秘密。
未生的第一位师父,正是晋川与川晋的师尊,仙名云芨。
这位云芨仙人原本位列玄珠,风姿清逸,术法超群,品性更是众口称道,在仙界口碑榜上常年位居前列。
云芨与鲛人族公主芳光结为连理,本是天作之合,谁知芳光竟对渊寂一见倾心,尚未与云芨和离便与渊寂私通,生下了凤琤。
因孕育凤琤损耗仙基,芳光在生产后不久便香消玉殒。
此后云芨一蹶不振,性情日渐乖张,最终自暴自弃遣散门徒,沦落为散仙。
那时刚拜入师门的未生便随其他师兄弟转投了雷枢仙人门下。唯有大弟子晋川始终不曾离去。
百年前仙魔大战期间,云芨因违抗仙帝诏令,连同弟子晋川、川晋一同被投入地刑司。
最终这位曾经的玄珠仙尊,在爱徒的注视下,于寂灭池中碎成了渣滓。
而当时的行刑者,正是时任玄珠首席、执掌地刑司的——渊寂。
"天啊,你怎么能偷看别人的秘密!"我揪住尾巴的光团,狐疑地瞪着他,"你该不会也偷看过我的秘密吧?"
"笨蛋哪有什么秘密可言。"尾巴满不在乎地晃了晃,"再说你身上每个角落我早就看遍了,包括你五岁尿裤子还想嫁祸给青莲那件事——"
我慌忙捂住尾巴的下半截,脸颊烧得滚烫,"讨厌!不准告诉小青!"
"哈哈哈,笨蛋,青莲怕你阿爹揍你,早就趁阿爹回家前把裤子洗干净了。"
"……你的嘴巴到底长在哪儿啊?"
真是无语,我上次捂住尾巴的上半部,他能说话,怎得换做下半部,他仍旧能开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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