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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
许盛回到酒馆的时候，沈修弈正被人往救护车里抬。
车门一关，警笛一响，迅速开走。
许盛拦了辆出租车跟过去，一路跟到医院。
跟车的是经理，对沈修弈的情况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是一中的学生。
医院只好先联系学校，学校联系班主任，班主任联系家长。
好一阵忙活后，家长还是联系不上。
沈修弈人在急诊抢救，护士不知道情况，直接把缴费单给了经理，吓得经理直摆手：“我跟那孩子不熟的，你们等他家长来吧。”
“那行吧。”
这种情况很常见，一般医院也不会强人所难。
许盛走过来，拿走缴费单：“我去交吧，我是他的同学。”
护士看了许盛两眼，倒也没说什么。
许盛交完费，就在急救室外的长椅坐下。
每次急救室的门一开，他就抬头看过去，但都不是沈修弈。
班主任和校领导很快赶到，他们没看到角落的许盛，把护士围在中间着急地询问。
得知学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才长舒一口气，然后又开始堵着经理询问事情经过。
经理也不知道沈修弈和钱昊有什么过节，照着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说完，便自顾自离开了。
许盛等到沈修弈从急救室被推出来，看着他被推进普通病房，才悄悄离开。
这件事最后并没有闹大。
钱昊家赔沈修弈家一笔钱私了，钱昊没过两天就出国留学去了，沈修弈也在两天后出院。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轻轻揭过。
从头到尾损失最大的可能是那家小酒馆——因接待未成年而被迫停业整顿。
沈修弈刚出院就要面临失业。好在学校的补课活动没有停，他每天仍能有一笔不错的收入。
沈修弈出院第一天晚上准时到图书馆签到。
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在自习室看到许盛的身影。
自习室一整面墙是隔音玻璃做的，许盛早就看到沈修弈了。
发现沈修弈用惊讶的眼神看自己，许盛瞪他一眼，鼓了鼓腮帮子，用口型怼他：“看什么看！”
沈修弈走进自习室，关上门，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钱都花了，不能来吗？”许盛低头看题，嘴里没好气说着。
沈修弈挑挑眉，放下背包，坐到许盛对面。
“当然可以，所以……今晚开始补课？”
“少废话，你在那里坐着就行，有不会的我自己会问。”
沈修弈双手环胸，豁然道：“可以。”
许盛做完一套卷子的选择题和填空题，扫一眼大题，懒得做。
他把卷子往桌上一扔，掏出游戏机就开始打游戏。
还外放声音。
沈修弈皱了皱眉，抬头不满地看向许盛。
许盛抬眼一扫，就跟没看到似的，继续厮杀。
从音效表现推断，怪物NPC死得愈发惨烈了。
沈修弈放下书，深吸一口气，拿过许盛刚才做的卷子翻看。
他扫了两眼就给出结论：“正确率一半都不到。”
“这么高呢？那我不是能考到五十分？”
“……大题做完会拉低得分率。”
“三十分？那也行。”许盛头也不抬。
“……”
沈修弈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翻出一副耳机塞进耳朵，翻开自己的书接着看。
许盛在游戏结算的间隙里抽空看瞄了眼封面——
《微积分》
“……”
无语。
打游戏的时间过得很快，下课时间一到，许盛迅速起身收拾背包，然后往背上一甩：“下课！辛苦沈老师了。”
沈修弈摘下耳机抬头：“等等。”
“咋？”许盛刚要放飞的脚步一顿。
“给我你的收款码。”
“什么？”许盛以为自己听错了。
“收款码。”沈修弈重复。
许盛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跟我要二维码的不少，收款码的你倒是头一个。”
从来只有他给别人钱的份，还没有别人主动给过他钱呢。
“那天的医药费，是你垫付的。”
沈修弈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醒来后听到的是母亲和继父在争论医药费的事。
他听了几句，知道是账户上预缴的钱不够了，要补缴。但是夫妻俩都说自己没钱，之前预缴费还不知道是谁垫付的。
沈修弈平静地让护士拿来pos机，从自己账户上划了医药费。
吴大光和沈母见了，都讪讪闭上嘴，很快找个借口走了。
沈修弈出院的时候查了单据上的签名，才知道入院抢救当天，是许盛垫的医药费。
“哦，不用，就当我做好人好事了。”许盛无所谓道，
那几个钱，他压根没放心上。
许盛背包一甩，挎着包大摇大摆走出图书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沈修弈都能在自习室看到许盛的身影。
他猜不透许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就没再找这个时间段的兼职，每晚准时出现在自习室。
看到许盛在，他就默默走进自习室，放下背包，坐在许盛对面。
许盛每天都过得一样，写一写卷子，抄一抄单词，写完就玩自己的，到点就走人。
沈修弈很快发现，许盛是在写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得对不对齐不齐不管，重要的是写了。
沈修弈不自觉笑了笑，没想到许盛比他更快捕捉到。
“你笑什么？”
他笑了吗？
沈修弈想了想，好像是笑了。
他顺水推舟问出这么多天的疑问：“我看你对提高成绩也没什么兴趣，为什么还每天来？”
“要你管！”许盛撇撇嘴，似乎觉得自己太冲了，遂放软语气：“我都给学校钱了，不补课不是很浪费？”
“你现在也没补到课，玩也没玩好，更浪费。”
许盛没法反驳，却还是嘴硬：“我想怎么补怎么补，你别管。”
沈修弈耸耸肩，不置可否。
很快，沈修弈这个问题就找到了答案。
班主任找到沈修弈，询问许盛的补课情况。
沈修弈说：“还可以，他最近每天都来自习室。”
班主任说：“那就好，前几天许盛家长打电话来，说许盛不肯补课，要退出帮扶活动。没一会儿又打来说照旧参加，要是许盛以后还不配合，再决定要不要退出。”
“退出？”沈修弈若有所思。
“是啊，总不能这边费用一直续着，那边课一直不上吧，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班主任头疼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老师知道你的情况，要是后面许盛退出了，老师也会帮你找其他同学补课。不过出价可能不会这么高了，毕竟每个月一万多的补习费，不是所有家庭都付得起的。”
沈修弈向班主任道谢完离开，反复咀嚼消化了很久。
许盛一张小脸几乎要埋进卷子里，眼睛却不停往沈修弈的身上瞟。
“我觉得你已经不是你了。”许盛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
沈修弈正在批许盛刚刚做完的物理卷子，头也不抬地问：“怎么说？”
经过几天以来的相处，沈修弈对许盛的不着调和偶尔的语出惊人早已有了深切体会，对此，他波澜不惊。
“你被夺舍了！”
莫名其妙开始盯着他做作业，还主动包揽起批作业的活儿。
光拿钱不干活不香吗？
沈修弈放下卷子，微微蹙眉看向许盛，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
“你知道吗？如果你参加的是去年的高考，你的物理成绩将是44分！”
沈修弈扬了扬卷子，明显很想往许盛脸上拍，但还是忍住了。
许盛：“哦，你知道什么是夺舍吗？夺舍就是一个人的灵魂住进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可多小说有夺舍情节了。”
沈修弈看了眼许盛正在做的卷子，“半个小时，做两道选择题？”
“三道。”许盛在卷子上写了个B，抬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沈修弈：“诶你看小说吗？《诡术修仙》，你看过没？这本书最近可火了！”
沈修弈扫了眼卷子，“这道题选A。”
“啊？我看看……还真是！”
沈修弈：“……”
太阳穴开始“突突”的跳，沈修弈一下一下揉着脑袋。
“你这种情况，难道就没有考虑其他的升学路径吗？”
“有啊，你不知道吗？其实我是体特生！”
“体特生？”沈修弈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许盛两圈，不到一米七的个子，纤细的骨架，嫩生生的脸庞，怎么看都和肌肉发达的体育生不搭边。
“练什么项目？”他问。
许盛咂嘴，扔下笔双手环胸：“你这什么眼神？我可是□□国家一级运动员，唐突不唐突啊你！”
人要是长尾巴，此刻许盛的尾巴都要翘天上去。
沈修弈扯扯嘴角：“失敬。”
许盛很大度道：“原谅你了。”他拿起被扔掉的笔，低头继续做题。
沈修弈看着手里惨不忍睹的物理卷，又问：“你有目标院校吗？文化分要考到多少才行？”
“唔……其实我现在的分就够了，反正有个本科上就行。”许盛咬着笔头，忿忿道：“你知道吗？我所有的朋友现在都出国留学了，没有例外！偏偏就我爸，非要我参加高考！说怕我出国学坏……”
“你说读书到底有什么好的呀？又苦又累，高考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家里又不是没那个条件，还不如把名额让出来，成全别人。”
沈修弈笑了笑：“你倒是大度，什么都肯让。”
许盛突然不说话了，直勾勾盯着沈修弈。
沈修弈被他看得有点发毛，“怎么？”
“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特好看。”许盛正色道。
沈修弈怔愣住。
他平时很少笑，更不会对别人笑，所以从没人说过，他笑起来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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