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鸣

　　秋深叶红，婆婆的咳疾未愈，又逢旧疾复发，身体更加孱弱，却仍坚持给人看病。

　　傍晚，几只归雁掠过头顶，蒖蒖和白玉搀扶着婆婆进了家门，和白玉一起扶着婆婆坐在院中的老人椅上。

　　蒖蒖见奶奶病重的身躯，抑制着伤绪坐在一旁，小声嘀咕道：“奶奶不是名医吗？怎么连自己都医不好？”

　　婆婆拿起自己的拐杖，朝蒖蒖的脑袋敲了一下：“我可都听见了。”

　　蒖蒖噙着眼泪：“本来就是……”

　　婆婆看在眼里，知道她心中难过，她对白玉说到：“白玉，去把我的储物盒拿来。”

　　“储物盒？”白玉不知放在哪里。

　　“就是当初把你关在里面的盒子。”老婆婆慈爱地向白玉解释到。

　　白玉转身跑进屋中去拿梨木储盒。老婆婆回目，她弯身捧起蒖蒖的小脸，替她擦干了眼泪。老婆婆瞧着她尚是稚嫩的面庞，开口说到：“有些伤医不好，即便是医好了，也会痛。”

　　蒖蒖问道：“奶奶当初受的刀伤，真的那么厉害吗？”

　　老婆婆无言，她看着跑过来的白玉，说到：“将来你可别舞剑弄枪，好好行医生活，才能安稳度日。”

　　老婆婆看得清楚，蒖蒖看似和顺，其实心中憋着一股劲儿，这股劲儿无法使她安生。

　　白玉来到跟前，将储物盒放在奶奶的膝上，老婆婆取出里面的玉镯子：“这个本是想给我将来的孙媳妇的，如今便宜你了。”老婆婆给蒖蒖戴上玉镯。

　　白玉看见：“奶奶，我也想要。”老婆婆另从口袋里拿出蜜饯来哄白玉开心。

　　老婆婆摸着白玉的头说：“多纯粹的孩子啊！”转眼又对蒖蒖说：“你啊，性子要软些，不然白玉跟着你可就吃苦头了。”

　　夜里，婆婆躺在床上，感觉到自己命数将近，她不由回想自己的一生：当年，她是医药世家出身，丈夫是习剑世家出身，两家关系交好，成年后的两人自然而然地定下婚期。

　　可两家却在婚期到来之际，因家族利益反目成仇，两人的关系也随之出现嫌隙。婚嫁洞房之日，两人冲突，丈夫出刀一式刺伤了她，而她一早准备的合欢酒，结果了丈夫的性命……魏老婆婆在追溯往事中渐渐合上了双眼。

　　第二日清晨，蒖蒖和白玉发现已然去世的婆婆，两人痛哭流涕，经左邻右舍帮助，二人安葬了婆婆。

　　回至魏家，瞧着空荡寂寥的院落，白玉抽泣，蒖蒖也忍不住流泪。当夜月色映人，蒖蒖难以入眠。

　　望着屋梁，蒖蒖脑海里都是婆婆生前的身影。婆婆去世后，屋院便陷入了沉寂。

　　她平日的话语本来就少，如今连白玉都变得抑郁沉闷起来。

　　蒖蒖心里空落落的，朴暖的床榻一点一点地变得冷硬，硌的她辗转难眠，好不自在。

　　婆婆不在了，家就不在了。

　　蒖蒖转目瞧着身边酣睡的白玉，忆起道长的嘱托。决定明日就和白玉一起去找青丘……

　　清晨鸡鸣，两人起床，蒖蒖身着一身晓灰粗衣对镜梳发。

　　一年过去了，她的头发已然可以束起。蒖蒖用布带捆好头发，几缕碎发散落额前。

　　蒖蒖与白玉简单收拾了一下行囊，带上了一些药材。两人无声走出家门，上了门锁。

　　蒖蒖低眸看着手中的钥匙，停愣了须臾，蹲身将它藏在了门口的黑青石下……

　　早行于晨雾之中，易遇妖怪。蒖蒖、白玉显然不知，二人缓缓走在雾气缭绕的田间阡陌。

　　雾风湿润，打湿了蒖蒖额前的碎发，她的小脸经雾气滋润，有了几分俏色。

　　眼下四处无人，雾气缥缈朦胧。近田麦浪，远山红日犹如遮上了一层轻薄面纱，有一丝神秘的气息。

　　白玉紧陪在蒖蒖身边，蒖蒖时不时地转头瞧他，白玉白衣白发，雾中的白玉总让她觉得不真切：“白玉，你说会儿话吧。”

　　“蒖蒖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

　　白玉想了想，他四处张望，将田间所听所见的都一一说了出来：“麦子。”

　　“田鸡。”他被田间小道旁的蛙鸣吸引了过去。

　　白玉又兴奋地指向前方的桑林：“桑葚！”

　　二人喜欢桑葚，可这个时节，桑葚已经落光了。

　　白玉忽然指向前方：“还有…人。”

　　蒖蒖不由抬目去瞧，只见不远处似真的有人走来，可看得却不真切。蒖蒖放慢了脚步，白玉的脚步也随之变慢。

　　随着对面之人脚步渐近，蒖蒖逐渐看清了他的形貌。

　　迎面走来的是一位少年，蒖蒖见之惊讶，那人同白玉一样是白衣白发。

　　少年一身月白长袍，身形挺拔，脚步轻盈，白袍遮住了他的面容，掩不住清俊身形。

　　蒖蒖驻足观望对方，少年比她高出好多，当他走过二人，蒖蒖嗅到了淡淡的花香。

　　蒖蒖好奇看向清白袍中的面容，不想恰与衣袍缝隙中的深眸对视，少年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了她。

　　蒖蒖回过神来，那少年的身形已隐没于雾中。

　　蒖蒖以为方才眼花，她转身问向白玉：“白玉，方才你看见那人吗？”

　　白玉点头：“看见了。”

　　“他怎么突然不见了？”

　　白玉亦是不解，他天真摇头：“不知道。”

　　……

　　.

　　缥缈雾中，纪清和摘下了头上的白袍，此刻他面前矗立着一座奇异的城池。纪清和见之，心中了然，他已寻到妖市。

　　妖市介于妖境与人间之界，因神妖不得踏足人间的三界戒令，它本不能出现于人间。于是为掩神界耳目，妖市通往人间的入口常隐于漫雾之中。

　　妖市是一处混乱之所，各类妖族可以在此处买卖交易任何东西，人心、妖毒、甚至神骨，都可在此寻到。

　　纪清和来此只为一个目的：寻一只狐妖。

　　纪清和走于妖市之中，各类牛头马面的妖兽从他身旁走过，却唯独没有看到狐妖的影子。

　　一阵哄抢声吸引了纪清和的注意。只见群妖之中，一只雄壮的狼妖拎着一只少女的尾巴。那小妖显然不久前才学会化形，连赤色毛耳、毛尾还露在外面。

　　狼妖拎着小妖狐向众妖道：“新抓的小哑狐，谁来买？！”

　　那只小妖狐在狼妖手中拼命挣扎，呲牙示威。

　　一只蛇妖阴戾地打量着小狐狸：“这只小妖狐可真有活力，不如给我吧。”

　　“你拿什么换？”狼妖收臂挑问。

　　“玄蓝蛟骨。”蛇妖的手上化现一根蛟骨。

　　狼妖问：“用蛟骨换一只哑狐，蛇兄不亏？”

　　“不亏，这狐妖的筋骨若是镶在我新得的人皮屏风上，定能增值不少。”

　　小妖狐看着对方阴辣的眼神，身上不由战栗。

　　众妖皆知蛇族与狐族之间的灭族恩怨，哑狐落入蛇妖之手，定会被物尽其用。

　　狼妖正欲将小哑狐扔给蛇妖。空中忽扔来一物，狼妖伸手一接，只见是一根三颅玄紫蛇骨，众妖的目光不由转向妖群之中的白衣少年。

　　纪清和上前：“它归我了。”

　　狼妖瞧了二人一眼，思量了片刻，三颅玄紫蛇骨不及蛟骨金贵，但制服三首妖蛇要难得多，眼前这半妖的妖力要远超蛇妖。

　　狼妖转手将狐妖扔给了纪清和。

　　蛇妖戾目打量着清和，没想到有妖敢用族人的尸骨挑衅他。

　　蛇妖恼怒至极，他二话不说，上前便与纪清和厮杀。

　　蛇血四溅，纪清和白衣仍是未染。

　　他漠然走至赤尾哑狐的跟前，手持藤杖指向地上的狐妖少女：“你认识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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