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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
她那样一个人会过生辰吗?身边有几个人作陪?
她一身的伤如今养得如何了。
谢矜想起临行一眼,风雪漫天,她驾马离去,自始至终未回头看一眼,他突然有些后悔,未曾去送她。
他缓缓闭上眼,冲锋号角响起,要继续向北开战,拎过长刀,掀帐离去,挺拔身影隐入风雪。
“小姐,今年生辰愿望你还未许。”碧珠笑得温和。
朱霁南、纪唯年适时静下,等她许愿。
澜玉咽下嘴里糕点,含糊不清地道:“姐姐…许愿。”
许什么愿呢?陆莜宁微顿,她在乎的人大多离她而去,想护的人也未曾护住一个。
她慢慢闭上眼,双手合十,半晌在心中默念。
愿国土安康,再无战乱;愿国纲清明,海清河晏。
那晚纪唯年亥时方才离去,陆莜宁接近子时都未睡下,她坐在院中,冷气裹挟全身。
朱霁南就站在不远处,站在她的身后。
她在等一个人,而朱霁南最不希望他来。
过了两刻钟,后院的门被人用狠劲踹开,陆既瑜喝得烂醉,走路摇摇晃晃,他直奔院中的陆莜宁。
不由分说执起她的手,他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同他父亲叫嚣,他知面前这个女子和谢矜或许关系匪浅,所以这些天来,他都未来找她,可他偏偏记得,今天是她的生辰。
可他也记得,深夜那惊鸿一瞥,记得桥上她温温柔柔同他说话,为他不分昼夜熬药,记得那日在寺庙中、在马车上,她依偎在怀。
朱霁南拳头攥紧,几欲上前,陆莜宁不动声色扫他一眼,那意思很明确,他不能动他。
“宁宁”,陆既瑜眼眶红透,哆嗦着嘴:“你嫁我可好?我未及弱冠,尚不能娶妻,你先做我的妾可好?”
“我爱慕你,我爱你,我需要你。”陆既瑜死活不松开她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她便不见了,他不管不顾抱住她。
从头到尾,陆莜宁未有任何表情,未有任何动作,任由他摆弄,她在某一刻突然想到,原来每个人的怀抱都是不一样的,不是人人都像他一般宽阔冷硬又莫名温暖心安。
陆既瑜松开她,低下头凝着她的眼睛:“宁宁,你愿意嫁我吗?来年夏,我们便成亲。”
成亲这个词离她好远好远,陆莜宁在这一刻闭上眼,她想她终于又赢了一点。
她睁开眼,装作动容而泪流满面:“可我…我忤逆过你的父亲,我是药圣的弟子,我的师姐害死了你的妹妹,对你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泪水凄凉落下,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样了,扑进他怀中抽噎。
陆既瑜心中大暖,抱紧她,保证:“这些和你没有关系,没有谁可以迁怒你,至于我父亲母亲,那是他们的事,你跟我以后,我们便移居楚州可好?”
她在他怀中,瞬间泪流满面,在他怀中吐出一个字:“好。”
朱霁南遍体生寒,隐匿在暗处几乎咬碎了牙。
后来陆既瑜走了,陆莜宁仍然坐在庭院中,朱霁南自暗处迈出,哽咽隐忍:“你应了他,莜宁,那是你的兄长。”
她不该应吗?陆莜宁抬眸望他,摇头定定道:“他不是我的兄长,朱霁南,我只是我母亲的孩子,他是我的仇人。”
朱霁南高声:“可什么样的仇,是要你嫁给他去报!”
她语气淡然,起身离开:“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要嫁给她同父异母的手足,却说这只是她自己的事。
何其荒谬!朱霁南彻夜未眠,陆莜宁在房中题字到深夜,到了后半夜渐渐冷风呼啸。
她去关窗,指尖碰到窗沿刺骨的冷,目光扫过天上冷月,顿了顿。
京城已是天寒地冻,北地苦寒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心口那道伤也不知如何了。
冷风沿着脸颊吹过,她眼睫颤动,合上了窗户。
朱霁南临近天明把情报站的消息烧灭,他凝着明灭火光,一双桃花眼晦暗如海。
这京城怕是又要变天了。
陆莜宁第二天定时坐诊研药,给小一到小五讲解知识,纪唯年卡着中午饭点过来,身后还领着两个模样俏丽的女孩。
陆莜宁轻飘飘扫了眼,未置一词,倒是纪唯年把从春思楼买的糕点阔气扔到前堂:“小一呢?带着你四个妹妹一起吃。”
小一咧着嘴笑着,接过糕点小心揭开。
他是越来越把这当自己家了,陆莜宁转身抓药,不冷不热:“纪侍郎可知道,最近他们都怎么说我这败冬堂?”
“如何说?”他挑眉,眼里精光一闪。
陆莜宁对上他的眼睛:“都说朝廷重员纪侍郎,重伤得假,却不好生修养,成日往败冬堂跑,莫不是和坐诊的大夫生了情。”
“纪侍郎年少有为,为人豁达潇洒,自是不在意这些风言风语,可我不一样。”她笑了笑:“我还是要嫁人的。”
嫁人?!纪唯年活久见,拧紧了眉头,身后的萧楚舒和纪唯仪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这么漂亮的姐姐,竟然要嫁人,看来这个纪唯年还挡了姻缘。
碧珠在后院带着澜玉认字,一看又来了这么多人,向厨房里喊了一声:“记得多蒸饭。”
朱霁南脸比锅底黑,敢怒不敢言。
女生天生就能玩到一起,碧珠不知萧楚舒和纪唯仪的身份,见是两个漂亮的女孩,十分热情地搬来凳子给她们坐着,一起晒太阳。
纪唯年直奔厨房:“她今日突然给我扯到了嫁人的事?”
“那你不开心?”朱霁南甩过去一把葱:“你以后再也不用百般试探,担心她和那人互生情愫。”
纪唯年自顾自扒着葱,点头称是,随即摇了摇头:“话也不能如此讲,她这样一个聪颖奇特的女子,平白无故嫁给某个男人,忒可惜。”
“你知道她要嫁给谁吗?”朱霁南同他对视,眸光很沉。
“谁?”
“陆既瑜。”
瞬间陷入冗长的静默,葱掉在地上,纪唯年面上覆霜,皱眉:“你好歹也是半个做兄长的,不知道规劝她?”
“你觉得谁能劝住她?”朱霁南眸中一片碎冰。
中午闭馆休息,陆既瑜派来接她的马车停在馆外,陆莜宁未和他们一道用饭,临行前嘱咐碧珠照顾好客人,便上了马车。
陆既瑜约她在春思楼二楼包间,见她来了,俊朗面容上染上几分薄红,贴心为她拉开软凳。
昨日他还记得,他喝酒壮胆,夜闯败冬堂。
他赌对了,她心中是有他的。
“宁宁”,他心跳加速:“你昨夜应了我。”
“我自然记得。”她羞红了脸一般:“归宁身份低贱,又多有得罪中书大人,本以为和公子缘分已尽……”
“怎会?”他拥紧她,仿佛抱着什么至宝一般:“有我在,我们缘分便不会尽,宁宁,你莫怕我父亲和母亲。”
她无比温柔地笑着,很轻很轻点了头,指尖抚上他胸膛,他血液瞬间逆流,沉浸在自以为的柔情蜜意中,他不会知道,怀里的女子是在找他的心和肺。
临别前,陆既瑜送给她一个锦盒,他告诉她,他要去楚州,明年暮春时节回来,回来便筹备婚事。
陆莜宁含羞收下,在马车上便掀开,里边躺着一个玉镯,水种极好,价值千金。
她只扫了一眼,而后便合上,马车送她回败冬堂,纪唯年支着腿坐在前堂,整整半日,未有片刻移动,连澜玉来找他玩,他都未应。
老季今日来了,这是自从青隐死后,他第一次踏进堂内,甫一看见纪唯年,差点下跪,纪唯年挥了挥手。
他还是唠病,陆莜宁给他诊过脉之后,为他开了药,老季连连道谢,探过头扫了眼她写的字。
突然胸腔一涩,叹了口气,笑得勉强:“你的字比她好上许多。”
陆莜宁心头一颤,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终轻轻一笑。
未时闭馆,她合上门,纪唯年便闪到她面前,脸色凝重:“你要嫁给陆既瑜?他一个未行冠礼的人,你只能做他的妾;刑场之上,你忤逆陆逸初,陆逸初笃定你是霁亭的人,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你要嫁给他的儿子,不是自寻死路?”
“纪侍郎”,她眼底没有半分波澜:“这和你没有关系。”
“这和本官当然没有关系!”纪唯年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好歹的人:“若不是有人临行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嘱咐我要护你周全,我连你的医馆都不会踏入。”
“纪侍郎你不必如此。”陆莜宁沉了口气,眸光冷冷:“我从不需要任何人护我周全,或者说,任何人护我周全,都是因为我配得上。”
纪唯年带着萧楚舒和纪唯仪迈出败冬堂时,发誓再也不会迈进这间医馆。
朱霁南在他离开以后,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关上了门,纪唯年拂袖怒走,坐上马车时冷冷一笑:“这么多日春思楼的糕点算是白买了。”
马车驶离,陆莜宁掸了掸衣角,把陆既瑜送的镯子给了朱霁南:“楚州、定州还有临州的学堂真正建起来还需要钱。”
朱霁南打量这个手镯,半晌没接:“定情用的?”
她不否认:“他送的东西脏,不如拿去做点干净的事。”
自从雍州回来,她便着手开始建女堂和书馆,因着她明白,普通百姓家的孩子连识字的机会都不会有,何谈考取功名,所谓科举从不公平。
得益于情报站的人手,没人能查到她头上。
冬月十七,陆既瑜向南奔楚州,纪唯年归朝,同日有信传,景曜王恢复神识,不日便可征战。
冬月二十,季凛率卫南军大破东越,东越归降,派使臣前来议和。
冬月三十,景曜王世子谢矜和三百亲兵被西蛮三千大军包围,一路被逼至极北之境,最终世子奋勇厮杀,生生从包围圈撕出一道口子,用只有戎敌十分之一的兵力,反俘西蛮。
也是在这一日的清早,陆莜宁服完朱霁南从前为她炼制的药,在自己周身涂好祛疤膏,和往日一般开堂。
门刚被打开,便见风尘仆仆的军官正冲她笑着,那一刻,陆莜宁几乎怀疑是自己花了眼。
她很难不记得这一日,屋檐下挂满冰棱,冷得人喘一口气肺都疼。
那军官恭敬地给她递上一个包袱,连日奔波脸上尽是疲态:“奉世子之命回京述职,临行前世子特地嘱我将此赠予姑娘。”
陆莜宁眸光颤动,半阖着眼接过,接着那军官便要走了。
“请您留步。”她喊住那人,转身向堂内,在抽屉中抽出一个包袱,里边装着各种药丸。
她双手递过,公事公办的口吻:“世子殿下为国为民,民女从医,也想尽微薄之力。战场刀剑无眼,愿殿下身体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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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国土安康是因为国土安康 他就不用征战了
宁宁不会放弃复仇 她有自己的计划
算是开启了一切新篇章啦
感谢大家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