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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今日大理寺接了一桩大案
天蒙蒙亮,府衙外的鼓就被敲响了,敲响这鼓的是一位通身素缟瘦弱娇小的老妇人,那老妇人满头白发,无风自扰,白发下一张枯黄的脸,写满哀怨与凄苦。
先就有捕快上前询问,那老妇人却坚持一定要见大理寺卿,却不凑巧,大理寺卿早朝去了,那老妇人就把嘴一闭,就靠在那登堂鼓边上,不走了。
至公振回衙,却无人将这事禀报,因手底下人早把这妇人忘了,到该下值时,登堂鼓再次响起,这回妇人被带了进去,审理的人却不是公振,但那妇人却不知堂上坐的不是她要见的人,在她眼中,既坐在那审判的位置上,就能为她主持公道。
至此,她才开口,却一开口就把堂上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因她要状告的人竟是当朝帝师宋翾!
公振听完呈上来的口供,只感一个脑袋两个大,只一个柳英娘就够他头疼的了,怎么这回连帝师也牵扯进来了?他细细一想,就把几日前帝师府失窃案联系了起来。
当日喜奴带着所谓的‘目击者’来报案,拿出那副‘贼’的画像时,公振就明白,宋翾要借他之手找画中人,那不一定真是‘贼’,但一定干联极重,若不然,以宋翾的脾性,如何会放在心上?又如何会轻易来劳烦他?
究竟宋翾丢了什么东西,令他不得已要自己出手呢?公振想不出来,但帝师交代的事,不能不尽心,所以公振自然交托了自己的心腹去办,接着更加古怪的事发生了。
按说那个‘贼’若是好寻见,宋翾不会动大理寺出手,可若说不好寻见,为何在大理寺的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又有人暗留信号指引他们呢?
可为何他们偏偏总是晚一步,次次落得人去楼空?
这些天,公振尽想着这件事,倒把柳英娘弑夫案搁置了。其实就算他不搁置也没有办法,虽外间都在传害死童宝麟的凶手另有其人,甚至连童相也传了话,要他彻查此事,但传言中的凶手却又隐隐与宋翾关联,这叫公振如何查?
公振叹了口气,又猛地抻起身子,他想到今日上朝的情形,满堂文武,竟有过半启奏,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帝师宋翾身居要位,非但毫不作为,竟以权谋私,逼迫百官,鱼肉百姓,桩桩件件,有鼻子有眼,就连一向最维护宋翾的户部侍郎也都默不作声。
那么多的参本,听得皇帝龙颜大怒,连问三遍“宋翾何在!”。
宋翾自然不在,谁人不知,这位帝师是最烦上朝的,他的假情也千奇百怪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皇帝竟允了。可今早,皇帝多么希望宋翾在,多么希望宋翾现身辩一辩,但宋翾不在。
公振以为,皇帝的怒更多的是宋翾的不反击。现今朝中,童三江把持百官,已把异己逼得毫无办法,只一个宋翾像还自在,可当下是宋翾似乎也已没了招,认了栽。
当时的情形,似乎皇帝也被逼得要问拿宋翾了,却在最后关头以一句“暂搁再议”堵住了百官之口。现在又有人状告宋翾草菅人命,若是这一件事捅到皇帝那里去,只怕皇帝想保他也保不住了。
帝师啊,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公振捏了捏眉心,眉头纠结得打了结,以他与宋翾的交情,本该立刻将此事知会宋翾,可满朝文武,群情激愤,所对付的具是同一人,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孤立无援,又如何敢做那个唯一?
油灯一晃,竟灭了。油尽灯灭,公振似才下定了决心,招来最信赖的捕头班鸿,将一纸信笺递到班鸿手中,让他秘密送到帝师府上。
这只怕是公振唯一能为宋翾做的事了。
可令公振想不到的是,他没等来宋翾的反击,却等来了一道圣旨。因柳英娘弑夫案迟迟未决,使得朝中将相不睦,于国家不利,皇帝下旨,组三司推事,彻查此案。
可怪的是,三司推事主理人却不再是原主理此案的帝师宋翾,而是澐王,原主理人宋翾却要配合问话。
另从旁协助的刑部由刑部侍郎张宕领头,大理寺却是大理寺丞出面,将大理寺卿公振排除在此案之外。
原来,那老妇人不但状告到大理寺,更不知受了谁人的指路,找人写了块喊冤牌抱着跪在帝师府门前,可气之处在于,那帝师府竟视若无睹,猖獗之态可谓听闻者皆愤慨难平!
幸此事传到了刑部侍郎张宕耳朵里,据说张宕当即放言:“这桩案子大理寺不管,他刑部来管!”并亲自派人将那老妇人安顿保护起来。
所以徇私枉法的大理寺卿公振自然不得参与此案。
如今,朝堂内外都在传,三司推事明面上是为审理柳英娘弑夫案,实际上,是冲着帝师宋翾来的,加之宋翾已被请走问话,更坐实了此传闻。
只怕这次,帝师府要彻彻底底的楼谢凋敝,叶落空庭了。
吕书轻轻将细针刺入司徒澜澈百合穴,就见司徒澜澈面上肌肉动了动,他顿时睁大了眼睛看向萧慕蔺,秀美的小脸就是一笑,“萧神医,世子可是要醒了?”
萧慕蔺自打教会吕书定穴施针后,多的时候就看着他动手,真如宋翾说,他无意中收了个徒弟,虽然一开始他并无此意,可他发现吕书在医道上颇有天分,这么个小太监,若无本领傍身,在宫中只怕会任人宰割了。
萧慕蔺是起了怜悯之心,但绝无授徒之意,只拿这个小太监当朋友的。
见萧慕蔺没有否认,吕书欢欣得打颤,听他有些尖锐的嗓音带着颤音道:“太好了!天大的好事终于要成了!”
萧慕蔺倒是不觉得这位世子醒来竟还是“天大的好事”,便问道:“怎么说?”
吕书知萧慕蔺对他好,也就不避忌,正色道:“萧神医,你来了这么些时日,你可弄明白这个世子爷干系着多少人的命运?”
萧慕蔺想,宋翾算一个,吕书算一个,他自己算半个,还有太医署的医官以及云幽那位侯爷,别的他还真一时想不到。
吕书取来帕子给司徒澜澈仔细擦拭着施针的地方,边道:“你是世外之人,自然不晓得一朝之下,一位侯爵的影响力,还别说这位侯爵是当今陛下打天下时出生入死的兄弟。若无高幽侯驻守云幽,当今陛下和帝师要想一统天下,只怕要晚上好几年。”
吕书说着就看了看萧慕蔺,接着道:“当初世子一出事,云幽便传来急报,大家心知肚明,那是给陛下施压,要个说法的,若不是帝师寻来了你,救活了世子,只怕现在天下已乱了。”
“天下乱了,百姓又要受苦了,如吕书这样的人又会多了不知几何?萧神医你知道吗?你不但是吕书的恩人,也是天下小民的恩人,更是大雍朝的有功之人!”吕书两眼亮晶晶地盯着萧慕蔺,“你也是帝师的恩人。”
萧慕蔺听他还有未尽之言,也就静静往下听着。
吕书果然就凑到他跟前来,恭恭敬敬地拜了拜,萧慕蔺也没有拦他,他拜完,接着又道:“说起来,若不是世子出事,吕书只怕早已投井而亡,尸骨无存了。”
萧慕蔺从来没有听吕书提过自己的遭遇,这番见他要说,也就存了心要听听,这换了主子的宫闱之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手段是否又更高明了。
“吕书本是云妃娘娘寝宫中打扫的小太监,一向做事小心谨慎,倒也算过得安稳,只有一回,澐王在外头不知受了什么气,来找云妃娘娘诉苦,不知怎么就看见了我,就把我……”吕书说到这里浑身一抖,肩膀就耸了起来,露出无助的模样,气息都弱了几分,“那事过后,他就向云妃要我,要把我收入他府中,可我听说,他养在府中的男宠好些不是被他折磨疯了就是被他折磨死了,我害怕,不愿,可我无能为力,想着不如死了算了。”吕书已沉浸到回忆中去了,这时苍白的脸色忽又浮起一抹红晕,“可这世间还会有救我的人出现,他拍着我的肩告诉我,以后他罩着我,让我不要害怕……”
吕书说着嗓音就柔软了下来,“萧神医,你知道救我的人是谁吗?”
萧慕蔺听到这里,多半也就知道了,但并未回答。
吕书又娇又羞地轻声道:“他就是六殿下。也就是他将我送来这里照看世子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说着吕书细眉一蹙,幽幽地看向萧慕蔺,“可云幽告急,帝师便让他带兵支援,那些日子我真害怕,天天盼着他回来,没把他盼回来,却盼来了你。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好安心,就觉得你一定会像他那样救我。”
吕书又笑起来,“一开始我心里头埋怨帝师,可现在,我感谢他。感谢他带回了你,也感谢他把立功的机会给了六殿下。此番六殿下回来,就要封王了,我就可以跟在他身边伺候他了。”
他一向都自称奴婢,只是萧慕蔺不许他那样自称,所以他在萧慕蔺面前,也就称我。他说着就又叹气,有些担忧地看着萧慕蔺道:“只可惜眼下帝师需要帮助,六殿下却赶不回来。所以吕书就想,若是世子醒了,帝师是否处境就会好些,受的责罚会轻些。”
萧慕蔺目光落在司徒澜澈脸上,当初宋翾说过,此人不必醒来,只要有口气,所以萧慕蔺也是那么做的。若要将此人唤醒,只怕要耗费他不少心力。
吕书的话却不无道理,宋翾虽没有告诉他眼下困难几何,但从府上人人自危的氛围中不难看出,方才又从医官口中无意听到宋翾今早已被刑部请走问询,说是请走,那是好听的,说不好听的,那就是审问了。
三司推事中,澐王本就与宋翾不睦,刑部张宕更为童三江门生,大理寺丞据说虽是沂王的人,可眼下的情况,沂王就是想搭手恐怕也要三思了。
况且上次围猎,萧慕蔺已看出,沂王并非大义之人,如此看来,宋翾非但无人助手,只怕落井下石之辈到蜂拥而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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