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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苏小姑又关心起大侄女来：“阿橙呢？这么多年也不给我来信，给你们写信没有？”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回来娘家，非守着婆家过日子，她男人是被……她公婆能给她好脸色看？”
“北京城离得太远了，咱们想帮衬都不行。他们家换地址了？前面我汇去的钱又被退回来了。”
万三娘本来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起来，大女婿给大儿子挡刀，两人都没救过来，一起没了。
而大女婿是家里的独根，为了苏家没了，女儿要带着外孙、外孙女去婆家给公公婆婆养老送终，家里难道还能说不？
“每年都托镖局捎钱捎东西去，但每年都被退回来，亲家放话决不允许孩子们跟我们家有联系，怕再被带累了。”
这下苏小姑再忍不住拍桌子了，“老不死的一点远见都没有！下次嫂子记得多捎一封信过去，把如今我家里的情况告知他们。”
“哼！真要为了孩子好，就该让阿橙带着孩子们回来海城，到时候两个孩子咱们都送去读最好的学校，日后再不会差了前程。”
“不然以后孩子怎么办？我记得那家是开什么杂货铺子的吧？难不成咱们家的孩子长大了，就当个小老板？”
万三娘心里也是为难极了，叹口气摆摆手：“你大哥让我别去多管，是我们欠那边的，算了，算了，不提这些陈年往事了。”
等到陈念棠手里拎满了东西，跟袁芷兴高采烈地回来，就发现家里气氛极差，万三娘明显有些伤心，而苏小姑则有些气愤。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袁芷挺身而出：“嫂子，快看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有糖炒栗子，我记得小时候哥哥冬日里总会给我们带些回去，那时候咱们分着吃，滋味能甜到心里去，今儿换咱们给他带回去了。”
苏小姑点点她，“就记着你哥呢？”
袁芷笑道：“当然不是，我可给你带了一个稀奇货，念棠，你快去把馒头和炖肉热一热，咱们做改良三明治给嫂子尝鲜。”
陈念棠应道：“诶！马上就好~”
袁芷就快言快语讲起她帮陈念棠在城隍庙卖改良三明治的事了。
原来刚刚陈念棠去老店通知苏掌柜时，顺便问了一嘴自己带回老店的改良三明治卖得如何——当然是一个都没卖得出去，如今大家都去买更便宜的改良三明治了！
袁芷见她神色有几分失望，突然有了主意，“念棠，我帮你一起去摆摊吧！”
“你不是说遇到过外国游客？我去帮你用英文招呼，说不定能吸引来一些外国客人，那些客人大方，肯定不会计较那么十几二十文的差价。”
陈念棠自是连声拒绝，她去摆摊吆喝是为了赚钱谋生，可袁芷这样的漂亮小姐，家里条件好，哪里需要做这种事，她可不好意思让人拉下脸帮这种忙。
袁芷却大大方方道：“摆摊吆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当时参加体操比赛，参观的人可多啦~我一点都不怯场！”
“而且这是靠智慧和能干赚钱，我觉得一点也不丢人呀！”
陈念棠还要再劝，袁芷却拿定了主意，“你是怕我笨手笨脚做不好？我不管，我要去玩，你答应陪我的，你要食言就不是好孩子。”
这话让陈念棠哭笑不已，但袁芷把这事当趣事了，她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打消对方的念头，只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苏掌柜。
苏掌柜却笑呵呵道：“我看可以，当年你大哥才来海城，也是在城隍庙摆摊，你姑姑跟他就是这么认识的。”
苏姑父还是和苏小姑成婚后，苏掌柜见他机灵会来事，又想着在衙门里弄个自己人更好办事，才花钱托人把他送去了海城县衙里当了个差役。
而事实也证明苏掌柜没看错人，苏姑父进去起点低，但是却左右逢源，再有苏掌柜的金钱和人脉加持，一步步成为了捕快、班头、捕头。
最后更是抓住朝廷推行新政的机会，在巡警部新成立之初考了进去，成为了一名正式的朝廷在编巡官。
如今他在巡警总局干了不到七年，已然混成了小有权利的缉捕队长——别看队长不算什么大官，但人家管着抓捕和审问的差事，可是各方都要打点的重要角色！
袁三勇初始靠的是苏掌柜的人脉，但等到他进入巡警总局这样的洋派军警部门，可就全靠他自己了，没有靠山、没有后台，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达不到的成就了。
而他如今攀上沈家那样的洋务派实权官员亲家，日后前途自是不用多提。
不过苏掌柜倒没因此觉得自家就要低袁家一头，他是江湖人出身，如今虽不管江湖事，但难免还是有些江湖习性——你袁三勇如今再厉害，那也是我当年帮了你一把，你要不讲人情摆起架子，那日后定然也走不远。
所以对着袁芷，苏掌柜更是一派平和心态，见她想摆摊，他没有什么惶恐担忧的心思，只觉得少年男女好奇心重，只要安全上没问题，就当忆苦思甜了嘛。
“念棠你带着她还是去清风茶楼旁边，那儿的掌柜跟我老交情了，有什么事喊一声，他不会不管。”
“小林，你也跟着打下手去。”
苏掌柜冲着大堂喊了一声，林雷应道：“好嘞，小的谢谢掌柜的又给我一个学习机会。”
这伙计就是跟着陈念棠出去摆摊，积极学习洋文的那个伙计，陈念棠很喜欢他好学的性子，偶尔跟苏掌柜交谈，便带出几句夸赞的话，苏掌柜也因此对他有几分欣赏。
而当时另外那个伙计，陈念棠从来没有说起过，苏掌柜便知道这是不合她的脾气，所以这次也没喊，再看一眼小环，他乐呵呵道：“你们这么些人，还有念棠这个高手，放开了去玩吧！”
陈念棠见状也只能同意了，于是小推箱又出动，一开始袁芷坚持要自己来推，结果推了不到五十米就累得不行。
袁芷看着推着箱子走得轻轻松松的陈念棠，感慨道：“我可是新时代健康女性的代表，结果比你差远了，念棠，你真厉害呀！”
陈念棠听她这样说，笑道：“袁老师忘了，我天生神力嘛，这还是你说过的词。”
袁芷点头：“这样的天赋，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念棠呀，你不是一般人！”
陈念棠真是喜欢极了袁芷，这样一个漂亮、新式的女生，不娇气、不刁蛮，如此和善，说话间总是夸赞，谁会不喜欢呢！
袁芷的亮眼那是再不需多提的，一伙人刚到清风茶楼边上站定，还没开始吆喝，陈念棠便觉得四周路过的人步伐都放缓了，不断往她们这边打量过来。
陈念棠见袁芷没有开口，只好奇地打量四周一般，开口道：“袁老师，你就在这看看热闹吧，看看我往日是怎么摆摊的。”
说罢就要大声吆喝起来，袁芷却拉住了她，“不急！”
陈念棠不明所以，这是来了后又不好意思了？
可她观袁芷的神情，有新奇、有紧张，并没有害羞与退缩之意呀！
不过反正她原本也是想着陪袁芷过来玩，陈念棠也不急了，笑呵呵道：“成，我一切听袁老师指挥。”
不过袁芷如此亮眼，她们这一群人不吆喝，客人们却主动上门。
“你们这儿卖什么的？”
陈念棠给小环和林雷一个眼色，让他们把袁芷左右围好避免别人冲撞了她，自己就站到袁芷前面，对着客人道：“我们这儿是卖改良三明治，五十文一个，概不讲价！”
客人头一扬：“切，五十文一个而已，怕我付不起吗？但怎么只你一个人招呼？”
说着他好奇地断打量袁芷，虽然眼神并不邪性，神情也算正常，但陈念棠还是高声吸引住他的视线，“我在这摆摊快半个月了，谁不知道我就是这摊子的老板，我不招呼谁招呼，客人要是诚心买，先付钱，我这就给你做。”
客人撇嘴道：“切，没规矩的小摊，老子才不稀罕。”
说罢甩手走了，陈念棠对着袁芷道：“其实姑婆说得也没错，这边就是鱼龙混杂，袁老师别往心里去。”
她很怕这样的小姐受不了其他人赤裸裸的打量，但袁芷却没什么反应，笑道：“给人看两眼有什么？我难道还怕见人？以前我也时常跟着哥哥嫂嫂出门，也就是这两年嫂子开始有些讲究了，她的话你才是别往心里去。”
袁芷被接来海城的时候，袁三勇也才刚进巡警总局，还没当上队长，一家人住的地方十分寻常，家里来往的街坊也都是普通人家。
大家看到容貌出色的袁芷没少打趣，袁芷对这些不带恶意的眼神并不反感。
虽然她读的学校还不错，接触的阶层不一样，但她内心也没有真的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
既然袁芷敢来城隍庙摆摊，那她心里对可能遇到的情况便已有所准备，当然，她也不想耽误太久，所以视线里出现洋人时，她立即高声招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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