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边界

　　赵桦烟本意是想装作没有看到，但这个问号实在是太勾人，她的心被吊起来，无法视而不见。

　　最终还是没忍住，也发过去一个问号。

　　几乎是消息刚出去，上面就有对方正在输入中的词条。

　　赵桦烟手指操作返回键，回到主页面，不一会儿最顶上的联系人冒出一个红点。

　　应该是太短，所以内容可以看到。

　　【？】

　　又是一个问号。

　　赵桦烟点进去，看清楚，的确是只有那么条内容。

　　她遏制住想要去回复的心思，关闭手机要揣兜里，这时消息提示音响了声。

　　赵桦烟揣手机的动作顿住，迟疑的时间里，手指无意识地向内抠着机身表面。

　　她垂着眼，屋子外头的马路上源源不断的车流声，时不时，还会有周阿姨和顾客的交谈声。

　　太阳高悬建筑上方，地表温度持续上升。

　　当大脑处在极其空静的状态，身体的感受更能传达到神经，把信号反射给思想感受。

　　赵桦烟半个身体都被日光照着，这会儿皮肤表面有一层微微的滚烫晒意，这点只觉让她做出反应，直接把手机揣裤子兜里，右手不自禁地去摸了摸有些被晒烫的左手小臂。

　　早上十一点半，周阿姨准备收摊。

　　赵桦烟跟着她把没卖完的包子馒头，以及饮料牛奶之类的给弄回屋子，该放蒸笼的放蒸笼，该置冰箱地丢里面。

　　她家生意好，一早上卖下来剩的不多，往往周阿姨会在下午将近傍晚的时候再开业一两个小时，将东西卖完就会关店。

　　赵桦烟工作到十二点就行。

　　她和周阿姨告辞，径直往对面自己家楼上走去。

　　午饭不打算吃，因为周阿姨实在大方，给她投喂不少，现在没胃口。

　　下午两点，她需要去面包店。

　　在此之前，这两个小时，算是休息的时间。

　　赵桦烟没有午睡的习惯，她回到客厅，窗子半开，不时有风吹进来。

　　房间清凉，没有外面那么热，天气也很好，蓝空晴朗，白云净透。

　　手机在裤子后面的兜，这样坐着，会有一点硌人。

　　赵桦烟伸手到后面取出来，她想要看一下时间，也想看看范青艺有没有什么需要问她的。

　　尽管有些回避程恪臣的消息，但赵桦烟打开手机，在锁屏界面，肯定是无法避免的看到。

　　程恪臣：【中午回个消息】

　　大概知道她不怎么看手机，也以为她现在还要和之前一样，在面包店上一天的班，发完这条，他就没有再发来什么。

　　赵桦烟眼底倒映着这几个字，半晌，她解锁进去，在wx里一阵划拉，确认范青艺没有发消息，才有些强迫地点一下程恪臣的聊天页面，让那个鲜艳的红点消失。

　　刚这样操作完，范青艺的消息正好弹出来。

　　范青艺：【坐上地铁了！】

　　范青艺：【离我们见面仅仅只有六个小时！】

　　范青艺：【我从甘蓝花园那里下，然后直接打车过来是吧？】

　　赵桦烟打字：【对】

　　范青艺：【你期待不期待？】

　　赵桦烟：【不期待】

　　范青艺：【那也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强制爱】

　　范青艺：【坏笑.jpg，坏笑.jpg】

　　赵桦烟看着那个表情包，嘴角上扬一点。

　　她还没有退出聊天页面，双手抱着手机，看着没反应的屏幕，也不知道说什么，那头就弹进来一句话。

　　范青艺：【你现在应该午休了吧？】

　　赵桦烟：【嗯】

　　范青艺：【我到的时候你应该没有下班，咋整？】

　　范青艺：【摸脑袋.jpg】

　　赵桦烟：【还需要接待吗？】

　　范青艺：【……】

　　范青艺：【太冷酷了，控诉.jpg】

　　按现在的时间计算，如果范青艺一路顺利的话，在下午六点过，最迟七点就可以到。

　　千山镇现在的游客恢复往年的光景，前不久疯狂的流量已经过去。

　　来这里的，都是一些奔着欣赏千山洞景观的人。

　　张舒虽然哀叹，但也无力回天。

　　面包店终究和普通的餐饮店不同，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顾客。

　　上半天基本没人，所以她只在下午开店。

　　而现在客流量正常，也不用加班加点地到晚上十一点过，她就集中在几个小时内卖完，然后八点过就可以让赵桦烟她们下班。

　　人手也是充足的，范青艺既然要过来，赵桦烟就只能跟张舒请一两个小时的假，然后用来去接应范青艺。

　　刚才也是开玩笑，赵桦烟见那头安静下来，主动发过去一条：【我会接应你的，别担心】

　　范青艺几乎秒回：【还算有点人样】

　　过了两秒，她又发过来：【我来后，是住酒店还是去你家？】

　　赵桦烟：【都可以】

　　范青艺：【咦惹……】

　　范青艺：【我以为你会让我去住酒店】

　　范青艺：【你变了啊，赵桦烟】

　　赵桦烟看着这句，迟疑半秒回复：【酒店环境条件更好】

　　范青艺甩过来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包：【可是人家想和你睡一张床，泪眼婆娑咬手帕.jpg】

　　浓重的疲惫催生困意，赵桦烟现在身体冷却下来，眼皮开始有些沉重。

　　她强撑着意识，回复一句：【到时候你来再说吧】

　　范青艺：【ok】

　　赵桦烟关闭手机，当即歪身倒在沙发上。

　　意识渐渐模糊，直到要彻底睡过去之前，耳边隐约听到一声消息提示音。

　　赵桦烟坠入睡海，非常深的一次。

　　今天不论是接受到的讯息，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在包子铺打工的威力，都让她从精神到身体全方位地揉搓一通，没一块舒缓的地方。

　　自从阿婆逝世，她入睡之前，心脏总会有空落落，往下不断吞噬她胸口的错觉。

　　那一股恐慌伴随着各种可怕的忧虑，一度会让她开始抵触夜晚的到来。

　　因为那意味着她必须睡觉，如果一夜不睡，第二天状态会很糟糕。

　　如此往复的坏循环，叫人无法，只能通过手里不停地做事，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之前只有身体疲惫，精神还是很活跃，直到此刻，二者才算是合二为一，达成相同的意见，赵桦烟抛去所有的顾虑和思考，得以真正地休息。

　　这一觉超乎意料的长，硬是保持着侧身躺在沙发上的姿势，她睡了一个小时。

　　睡之前没有调闹钟，是因为她自信自己可以醒过来。

　　现在人醒过来，看着手机锁屏页面的数字十二变十三，赵桦烟急忙坐起来。

　　她的大脑还在重启，眼睛也有些难受，适应了好一阵。

　　意识里渐渐反馈给她信息，离上班还有点时间。

　　她安下心，神经特别放松的时刻，想也没想就点进wx。

　　程恪臣有发来新消息，将近一个小时前发的，想必是她刚睡着那会儿。

　　不多，照常一句话：【山顶洞人看手机】

　　这一场睡眠实在舒服，所有的精力似乎都重新回归到身体里面。

　　赵桦烟也许是没醒透，也有可能是整体意识处在太过松懈的阶段，等她反应过来，字已经发出去了。

　　【我没时间】

　　瞳孔里浮现这几个字，与此同时，大脑理解过来，赵桦烟理智瞬间清醒。

　　她有些慌张撤回，结果没成功，按到了复制。

　　没经常和人在网上聊天就是这个下场，对很多的操作永远做不到特别娴熟。

　　这么会儿功夫，虽然她还是固执地重新撤回一次，但心里没底，因为不知道对方那一头的手机里有没有留下。

　　赵桦烟头脑不宁静，她放下手机，想起身去洗把冷水脸，刺激刺激神经，这时程恪臣的消息突然弹进来。

　　赵桦烟猛地坐回去，伸手点开查看。

　　程恪臣：【渣女】

　　她打字前所未有的快，在聊天框敲出几个字：【有事直说】

　　犹豫半秒，神志清醒些，她没有发出去，一个个删除了。

　　她抱着手机，重新发：【你有事要说？】

　　程恪臣：【我有个朋友要过来】

　　程恪臣：【他让我过问还招不招人】

　　赵桦烟自认为熟悉他的套路，她看着这两行字，想当然的理解成程恪臣要过来。

　　在这个特殊的节点上，她不会有任何的开心。

　　赵桦烟遂匆匆回复：【别过来，人满了】

　　而从今天程恪臣发来的一众话语里，她也看不出任何程恪臣是知晓她即将回程家去的情况。

　　以她对程博宇和陈松梅二人的了解，也的确是不会跟自家儿子率先通知一声，或者征求意见的人。

　　想到这里，她马上接着问：【你确定在家？】

　　程恪臣：【不然我在哪儿？】

　　赵桦烟：【我以为你在外面睡大街上来着】

　　程恪臣：【前面几天在你眼前晃的是鬼？】

　　赵桦烟：【这不是以为……】

　　程恪臣：【以为我专门千里迢迢回来看你然后又回去】

　　赵桦烟有些急，想说没有。

　　程恪臣这人打字比她快多了，并不给她机会：【想得真多】

　　赵桦烟看着他发来的最后一行字，适才紧绷的肩膀缓缓垂下去。

　　离下午去面包店还有半个小时，十分钟后，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必须出发。

　　下面街上应该是走过来一群人，热闹的人声蜂拥而来，又如潮水般渐行渐远。

　　赵桦烟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对面黑色的小电视机上，屏幕里倒映着她的样子。

　　手机两头都安静，她内心在挣扎。

　　良久，赵桦烟还是低头看着手机发过去一条：【问你一件事】

　　程恪臣：【说】

　　赵桦烟微张唇吸一小口气，打字：【如果你在家，有天突然看到我，你会怎么样？】

　　她都准备好迎接一个答案，结果程恪臣那人似乎思考都没思考一下，毫不迟疑就丢过来一句：【当鬼撵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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