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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发
“你生病了。”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自己不知道吗？”
那语气里没太多的疑问，是一种带着薄责的陈述，仿佛是在不满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竟然到了这般地步还无所觉。
林栖云所有的感觉这才缓缓落回到自己身上，身体内部冰火交织的难受占据意识。
他慢吞吞地抬起一只手，手背蹭上自己的额头，果然触手一片滚烫。
“嗯……”他放下手，喉咙干涩，声音沙哑，甚至有那么点理所当然，“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发烫的额角贴在轩辕执衡冰凉的手掌上，贪恋那点凉。
然而，当那股温和的灵力再次试图涌入，驱散他体内的高热时。
林栖云却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将那只手从自己额头上移开。
他没有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身侧的床榻空位。
轩辕执衡垂眸看着被他握住的手腕，又看了看那空出的位置，沉默一瞬，终究还是和衣躺了上去。
他身形挺拔修长，即便躺下，也与林栖云因不适而微微蜷缩的姿态截然不同。
衣衫在素色的床褥上铺开，带来一种无形的气场，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原本只属于林栖云的狭小空间瞬间被另一道清晰的存在侵入。
林栖云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清寒气息，与自己周遭燥热的空气截然不同。
他刚躺稳，林栖云几乎是立刻便蹭了过来，侧躺在他身边，仰着头，声音因高烧而沙哑绵软，“我可以靠你的肩膀吗？”
“可以。”轩辕执衡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但在林栖云靠过来的瞬间，他调整了一下姿势。
林栖云这才将滚烫的额头贴上他微凉的颈侧，满足的喟叹了一声，那冰凉的触感短暂地驱散了脑海中的混沌和灼烧。
客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林栖云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轩辕执衡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为什么不用我的灵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依靠着他的这副身躯温度高得异常，那热度在他脖颈间像火炉一样烧。
林栖云在他肩头轻轻蹭了蹭，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声音闷闷的，“我不舒服嘛。”
轩辕执衡的眉头蹙起，“不舒服才更要治好。”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帮你。”
他试图再次运转灵力，却被林栖云轻轻按住手腕。
“不是这里不舒服。”林栖云的声音很轻，他将脸更深地埋进轩辕执衡的颈窝，滚烫的呼吸撒在对方微凉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轩辕执衡的动作顿住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林栖云话语中的异样。
“那是哪里不舒服？”他追问，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许。
林栖云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抓住轩辕执衡的手腕，引导着他宽大的手掌，稳稳地贴在自己左胸口的位置。
轩辕执衡的掌心，首先感受到的是那隔着衣料传来的灼热体温，紧接着，便是那血肉之下，急促而不安跳动的心脏。
“是这里。”林栖云的声音更低了，“我心里，不舒服。”
他攥着轩辕执衡手腕的指尖微微发颤。
“闷闷的。”他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似乎很艰难，话说得断断续续的，“看到血，看到死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喘不过气，又沉又痛。”
轩辕执衡的手掌依旧稳稳贴在他的心口，没有试图输入灵力，也没有移开。
他似乎，又一次窥见了，这具身躯内，那颗无法安放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心。
他沉默着，浅灰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收拢手指，更紧地贴合住那剧烈跳动的地方。
林栖云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高烧的虚弱和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前几天，那个人想要害我们，最终落得那个下场，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他顿了顿，呼吸沉重了几分，像是在积攒力气，去解开那个萦绕在他心头的，更庞大的谜团。
“可是……我不明白。”他的声音里透出一种近乎迷茫的痛苦，“为什么所有人，无论是，冰洞之中，温家，甚至更早之前的云家，大家都像是疯了一样，想要去害别人。”
他微微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努力想要看清轩辕执衡脸上的表情，那双因发热而湿润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难道想要变得强大，就一定要用别人的死亡去堆砌吗？一定要，踩着别人的尸骨才能往上爬吗？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无力感。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只微凉的手掌轻轻覆盖上他的眼睛，挡住他试图探寻的视线。
黑暗中，林栖云微微一颤。
那只手的手心，碰到他睫毛的瞬间，便感受到一片带着微凉湿意的触感。
是泪水。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那无法排解的困惑，早已悄无声息地涌出眼眶，沾湿了轩辕执衡的掌心。
那湿润的触感，仿佛也带上了灼人的温度，烫得轩辕执衡的掌心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能感受到，林栖云纤长的睫毛在自己掌心颤动的感受。
室内陷入一种更深的寂静，连林栖云的粗重的呼吸声都被这动作压制。
轩辕执衡没有移开手，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维持着这个遮挡的姿势，另一手将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更紧的拥住。
良久，直到掌心的湿渐渐干涸，怀中身体的颤抖慢慢平复，他才极轻地，几乎是叹息般地低语：“睡吧。”
轩辕执衡维持着环抱的姿势，许久未动，怀中的人因高烧与情绪的巨大消耗，终于在他怀中，渐渐陷入睡眠。
粗重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只是眉心依旧蹙着，仿佛连睡梦中都得不到安宁。
轩辕执衡轻轻移开覆盖着他眼上的手，他低头，借着月光，静静凝视着林栖云的睡颜。
那张因高热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他就这样看着，看了很久很久，浅灰色的眼眸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情绪。
有不解，有审视，或许还有连自己都没有分清楚的，因对方而牵动的心绪。
最终，他极轻地将一个几乎不带任何重量的吻落在林栖云汗湿的额发上。
那触感一掠而过，就像是雪花落下，转瞬消融，短暂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随即，他微微调整姿势，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抵在方才吻过的位置，感受着那皮肤下依旧偏高的体温。
他没有用很多灵力去驱散病气，生怕惊醒怀中人，也是怕林栖云像刚才那般抵抗。
他无法解答林栖云关于这个世界的问题，也无法抹去那些血腥与争夺，他能做的，就是在对方迷茫脆弱之时，给一处庇佑。
夜还很漫长。
轩辕执衡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任由林栖云的呼吸均匀地拂过他的颈间，任由那些细微的灵力持续运转。
他闭着眼，却并未陷入沉睡。
夜渐深，林栖云的高热果然如同他所料，并未轻易褪去，反而在夜深人静时又反复了几次。
轩辕执衡总能在他因燥热而开始不安的时候，即使调整，让他能够重新入睡。
后半夜，林栖云的体温似乎有略微下降的趋势，呼吸也平稳了很多。
窗外的雪光渐弱，天边隐约透出黎明将至的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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