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废土复制一切

　　乔礼安忍着痛感，慢慢滑落坐在了地板上。

　　万元修的身影变得高大起来，疼痛使乔礼安眯缝着眼睛，然后……她看到万元修的肩膀忽地颤抖起来。

　　万元修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清晰的碰撞声使得乔礼安眉头一皱，这家伙，在搞什么？

　　“妈……妈！”万元修嘴唇瓮动，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惊恐。

　　他粗粝的手掌只能从地上捧起一摊豆腐似的尸首，稍稍一用力，就会变得四分五裂。

　　乔礼安张张嘴，刚打算说出口的话被咽了回去，她的视线看向一旁的黑猫尸体，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无声的恸哭在这个阴暗的房间如潮水般蔓延开来，阴冷的感觉让乔礼安有瞬间的窒息，仿佛被淹没在深海无力挣扎，她从万元修的身上感受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万元修的眼里蒙上一层晶莹的雾气，在他黝黑年轻的面庞上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让人莫名悲伤。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凝视那变得黑灰的褶皱脸庞，无色又湿咸的液体落在那腐朽的脸上，像是回归大地的雨水，渗透进血肉里。

　　安静了片刻，万元修的手掌托住丧尸的后脑勺，缓慢又沉重地用力，陷入大脑深处。

　　尸体被重新放回地上，那道悲伤的身影站立起来，脊背一如往常般挺直，左手在裤腿上蹭了蹭，透蓝的晶核被塞进了口袋，一声沉重的叹息过后，他转过身来，鞋子踏在地上悄无声息。

　　乔礼安仰着头目睹他的靠近，这人的眼里仿佛再也容纳不下任何的东西，她没出声，以为他会就此出去。

　　万元修单膝蹲下，把人重新背在了自己背后。

　　“我还有一个妹妹。”

　　刚才奔涌而出的悲伤被锁在体内，尸体上的划痕一遍一遍地在脑海中浮现，无比清晰。

　　有人到过这里。

　　本该虚弱的青年执拗地背着人在周围跑动，丝毫不留喘息的时间。

　　听着身下人越来越重的呼吸，乔礼安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用心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不止一只的死尸倒落在地上，那人还没来的急收集晶核就离开了。

　　原本她们出来就是为了得到更多晶核，可现在，那个生死未卜的小孩子才是更重要的。

　　见过的尸体越来越多，乔礼安脑海中的思绪也变得清明起来。

　　她抬手按按万元修的肩膀，“刚刚那个……咳，你妈她也像他们一样是被刀砍死的吗？”

　　汗水顺着万元修的额头流进眼睛，引发轻微的酸涩，他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嗯了一声。

　　“那你妹妹可能是被我朋友带走了也说不定，就先前跟我一起的那两个人，你见过的。”

　　万元修奔跑的步伐硬生生止住，那个拿刀的女人……

　　“她在哪？”无比的疲惫，无比的迫切。

　　“我们走散了，你知道的……”话还没说完，乔礼安就感觉这人的身体再一次紧绷了起来，她连忙道，“但她要是还活着，肯定会回安全区的！”

　　她不确定张茶旗她们是否真的来过这里，也不确认她们是否回去了，但她可以确定，她们俩再在这里乱晃，她可能真的会死在外面。

　　万元修不再说话，再次沉默地奔跑起来。

　　已经跑回了安全区的两人前后走进屋子，枯坐着的郭郁青终于有了反应，急迫地站起身望向两人身后，声线不稳：“乔礼安呢？”

　　简封玥拧着眉头，环顾了一圈：“我们遇到尸潮，然后走散了。”

　　看样子人还没回来。

　　“我看见她和万元修走的同一个方向。”张茶旗还抱着怀中的小孩，不知该如何动作。

　　“尸潮？那她现在……”郭郁青握成拳的指尖抵在桌面上，像要嵌入其中。

　　“外面丧尸的规模很大，”简封玥说道，“而且有高级丧尸，那些感染物可能是受高级丧尸的控制才会全部活跃起来。”

　　这座城市人口量不小，以前爆发感染时，肯定有很多丧尸是被困在了建筑里面，从没出来过，否则不会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丧尸。

　　郭郁青垂眸，又坐了下去，灯光打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

　　“这小孩是怎么回事？”郭郁青看向张茶旗怀中抱着的孩子。

　　“路上碰到的。”张茶旗说。

　　“姓万。”简封玥补充一句。

　　“万元修的万？”郭郁青问。

　　怀中的人哼唧两声，张茶旗连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简封玥看着她不熟练的动作，开口道：“可能，她还有一个妈妈，被感染物咬了。”

　　郭郁青再看了两眼那个孩子，被咬了，那就意味着已经死了。

　　张茶旗和简封玥身上像是被人恶意投泼了污秽，脸上的疲惫肉眼可见。

　　郭郁青没再多问，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你们先去洗漱休息吧。”

　　叫醒孩子后，睡眼惺忪的圆圆眼警惕地盯着四周，紧紧趴在张茶旗身上，打量着陌生的新环境。

　　简封玥接过人，柔声道：“别怕笑笑，我们去洗个澡，然后睡觉。”

　　张茶旗和郭郁青单独待在客厅，她看了一眼还算干净的家具，干脆直接席地而坐。

　　郭郁青只是瞟了一眼她的动作，没有出声，氛围格外安静。

　　时间流逝，等到三个人都洗得干干净净，她们才终于落座。

　　“你要不要回去先休息一会儿。”简封玥担忧地问道。

　　“她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回来。”郭郁青的声音显得更低沉了。

　　而现在还没回来，那一定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甚至……

　　张茶旗倒是打了个哈切，万笑晓安安静静地挨着她坐着，视线却一直在看简封玥。

　　简封玥招招手，一大一小都站了起来。

　　身旁的万笑晓双脚踩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张茶旗愣了一下，看到简封玥脸上浮现的笑意和没有丝毫犹豫跑过去的小孩，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你困了就先去睡吧。”简封玥接住飞奔而来的孩子，温柔地开口。

　　张茶旗张张嘴，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微微泛红的耳垂，嘴硬道：“我不困。”

　　郭郁青看着这两人的样子，说道：“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归来之人没能洗去身上的疲惫感，郭郁青的内心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在钻，无法安静下来。

　　就连这两人在一起回来后状态都如此差劲，她不敢想象乔礼安正在外面经历什么。

　　简封玥想要坚持，但看到郭郁青眼里潜藏的悲伤，她忽地也说不出话来。

　　外面是一个危险的世界，谁也不知道乔礼安身上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她今夜会不会回来。

　　郭郁青泛起的悲伤是容不下她人打扰与触碰的悲伤。

　　于是简封玥抱着孩子起身，像张茶旗使了个颜色，转身回了房间。

　　张茶旗跟上去，关了门，客厅的光线顺着门缝偷爬进来，只在门口那小小角落留下一抹微光。

　　随后屋内的灯光亮起，笑笑不适应地揉了揉眼睛。

　　“那个姐姐在等人吗？”笑笑好奇地看向简封玥。

　　“嗯。”

　　笑笑的眼眶被灯光刺激得泛起水光，她可怜道：“我和妈妈也在等人。”

　　“等谁呢？”简封玥顺着人问。

　　笑笑又突然不说话了，只是又蓄不住泪水，低声哭了起来。

　　张茶旗没被挑起什么情绪，只觉得困倦。

　　三个人一起躺在床上，她和简封玥相对而睡，中间还隔着个孩子，看着简封玥耐心又温柔的神色，她若有所思的盯着两人。

　　小孩子哭一会儿也就累了，瞪大眼睛不想睡觉，可还是抵不住生理上的疲惫，很快就被简封玥哄睡着了。

　　她抬头看着还没睡着的张茶旗，压低嗓音笑道：“要我哄你睡吗？”

　　张茶旗把下巴蒙进被子，闷闷道：“你喜欢小孩子吗？”

　　睡着的笑笑穿着一件成人的体恤，穿在她身上当睡衣正合适。

　　简封玥略微思考：“还好，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

　　“那你，”张茶旗斟酌一番，“为什么对这个孩子这么好？”

　　“有吗？”简封玥看了一眼朝向她睡着的笑笑，沉吟道，“大概是因为，这样的世界对小孩子来说比成年人更残酷吧。”

　　她有幸成为异能者，依然能过上比大多数人都安全的日子，也帮助了不少人。对成年人来说，小孩子是更难接受这种突然的变故的，更何况是万笑晓这样几乎是在那个充满危机因素的环境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小孩。

　　在基地时，能见到的小孩数量也很少，因为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孩几乎是在灾难中第一批丧生的人。

　　而万笑晓被她的哥哥和妈妈养得很好，抱着比张茶旗还肉嘟嘟的。

　　“我对你不够好吗？”卧室的灯光已经关上，简封玥仍然笑着看向张茶旗的脸。

　　在这样的黑暗中，她还是能细细用眼神描摹对方的轮廓，特别是那双眼睛，哪怕只有微弱的光亮逸散在房间里，也足以反出亮晶晶的倒影。

　　对张茶旗来说，她完全可以看清简封玥脸上的神情，并且因为在黑夜里，她的视线不再带有逃避，而是直直地撞进简封玥笑着的双眼中。

　　她沉默着，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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