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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
因着擅自行动一事,齐卿禾遭了箫君柏好一顿说教,并择了两页经书,共抄百遍,以作责罚。
是以这几日,都留在屋中,未曾出过门,便连长公主喊她,进城闲逛,也寻由头拒了。
为此,箫君楣在院中,指着箫君柏骂道:“堂堂太子,放着东宫不住,赖在我这做甚,我这行宫小,可容不下您这大人物。”
箫君柏不曾理会她的阴阳,语气平淡无波,无一丝波澜,“那扩建就是。”
太子坦诚的态度,倒叫箫君楣气结,拂袖而出。
彼时齐卿禾,端坐在桌案前,执笔抄写着经书,垂头丧气的,瞧着兴致不高。
贵妃娘娘送来的那张邀帖,正摆在桌案一角,红底烫金,夹杂着些许花香扑面而来,言辞简洁,只道三日后,皇帝祭祖,皇后同行,贵妃娘娘与韶瑶公主留在宫中,甚久未见,特邀人进宫一叙。
短短三日转瞬即过,抛开抄写的经书,也有旁的事。
齐卿禾记忆犹新的,还算小妹齐卿语之事。
三日前,齐卿语追着禁卫军,眼睁睁瞧着齐凛被押入地牢,虽是姐姐有所安排,倒也有些真情实感。
然,不知父女二人说了什么,齐卿语对此只字不提,眼眸中的厌恶和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而后言辞犹豫,眼神闪烁,摸出封书信来,只道自己得了母亲的信,要去投奔外祖家,特在此谢过姐姐和两位殿下的照拂。
昔日所赠的金银玉饰,精贵摆件,尽数留下,款款福身行礼,再次谢过姐姐多回相护,到底红了眼眶落泪。
齐卿禾遂不再多问,眼眸水光泛泛,只道小妹好生过日子,日后如有机会,可进宫常坐闲聊。
晚间与太子一同用饭时,尤记得此事,曾问过太子,齐凛和傅静宣,二人会怎样。
齐凛与周家人见过面,有过来往,如若当真投靠当朝四殿下箫君晖,参与谋逆,定是死罪。
傅静宣就难了,按当朝律例当斩,偏那日太子一箭射偏,只折了人小腿,留下一条命来,是以不大肯定。
齐卿禾每每抄经书乏了,盯着院中枝繁叶茂的树木出神,暗暗琢磨着这些。
然,太子的回答出乎意料,“死刑。”
傅静宣了无生志,便是留情叫他活着,怕也是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齐卿禾一怔,想通这层,又忆起自尽的傅静沅,愁眉苦脸,只觉味如嚼蜡,再不过问。
临至入宫这日,雨停了,灰蓝的天空中,不见一丝乌云。
安静的寝屋中,鹅黄的纱帘垂地,箫君柏起身掀帘,慢条斯理穿好衣袍,倾身抚着人脸颊,轻声唤她。
齐卿禾秀眉微蹙,圆溜溜的一双杏眸徐徐睁开,嗓音尤带一丝困意,“怎这般早?”
她隐隐记得,太子祭祖随行,应先她一步才是。
“梳洗换衣。”箫君柏说道,托住她的腰安稳坐起,以指为梳,顺过她乌亮的长发,轻握住她温热的手指,问她:“怕么?”
齐卿禾摇摇头,掩唇哈欠连天,这一路都经历过了,没道理这会儿怯弱。
待整个人被太子抱着,坐在妆镜前,镜中人眼底一片乌青,双眼茫然无神,仍未想通,为何要早起这一刻。
少顷,云桃云杏并一众侍女,手上各捧着锦盒匣子,鱼贯而入,在娘娘面前排开。
齐卿禾扬眉,眼眸瞪大,伸长脖子探头瞧。
玉质头面,翡翠手镯,珊瑚耳坠,胭脂水粉,烫金流纹的大红宫装,牡丹花纹在袖口,裙摆铺张开来,极为艳丽。
她不由得多看几眼,恍然大悟。
难怪太子今早要闹她,缘是为这。
繁复的宫装层层穿好,衬得身形窈窕,点了妆面,秀丽的五官愈发明艳动人。
不言笑时,整个人多了几分雍容华贵。
齐卿禾缓缓起身,手臂伸展,脚步微动,转了一圈,秀美的花纹随着动作盛开,鲜艳的颜色耀眼夺目。
箫君柏垂下眼帘,忍不住多看几眼,眼眸愈发幽深,大步上前拥人入怀,叮嘱她事事小心。
齐卿禾颔首,示意自己记得了,昨夜雨歇之时,丽娘曾来过。
尤带伤痕的面容上,眼神复杂而难以分辨,支支吾吾,同娘娘讲了有人欲收买她,伺机给娘娘下毒。
丽娘道:“民女跟随娘娘来京,见过这诸多繁荣富贵,怨过娘娘连累我沦落至此,念过病时娘娘不离不弃,纵有怨恨,到底怨自己投错了胎,又怎能做这等丧良心之事。”
齐卿禾每每思及此,不由得感叹,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二人在枫山脚下分开,箫君柏策马向西,静候圣驾,齐卿禾缓步上了马车,驶离枫山。
金黄的日光透过菱花窗格,洒在桌案上。
齐卿禾端坐在桌案后,手指慢慢蜷缩成拳,挺直的后背丝毫不放松,桌案上摆摆着的瓜果茶水,碰也不碰。
云杏云桃浑然不知,只倒娘娘近乡情怯,叽叽喳喳出声安慰,一会儿说贵妃娘娘盛宠不衰,脾气愈好,一会儿又提起韶瑶公主,公主年纪渐长,容貌长开,貌美明丽。
最后总归到她们娘娘身上,争相夸着娘娘今日精致绮丽。
齐卿禾听得哭笑不得,脑中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些,作势要拧她们鼻子,“如今胆大了,娘娘和殿下也敢提了是罢。”
主仆三人立时笑闹一团。
马车停在宫门前,齐卿禾摸摸发髻,整整衣裙,随宫人进宫。
朱红色的高强,青砖黛瓦的华丽宫殿,一切熟悉又陌生。
行至贵妃寝宫前,稍待片刻,宫人通禀之后方进。
殿中燃着香,烟雾漫漫,清香四溢。
贵妃倚在躺椅上,细细饮茶,正同身侧的韶瑶公主箫君珞说着什么。
见人甫一踏进殿中,箫君珞眼眸一亮,赶忙起身行礼,“见过皇嫂,皇嫂这些时日可还安好,江南好玩吗……”
齐卿禾眉眼含笑,矮身行礼,一一答了。
贵妃笑意微敛,坐直了身,“回京这么久,怎也进宫看看,这丫头念叨你念叨得紧。”
“是妾失礼,母妃恕罪。”齐卿禾恭敬答道,并未推脱,唤云桃云杏,将那些为贵妃和公主准备的礼单奉上。
见着那礼单,贵妃神色渐缓,笑道:“我道你离宫久了,不知礼数。”
箫君珞看看母妃,又看看皇嫂,点漆般的眼眸清亮,朝着皇嫂只道:“皇嫂你别听母妃的,她可念着你了,就怕你在外吃不好穿不暖,平白受罪。”
贵妃瞥女儿一眼,作势要拧她嘴,“小丫头惯会胳膊肘往外拐,什么话都敢说。”
箫君珞躲在皇嫂身后,吐吐舌头。
齐卿禾莞尔,“母妃厚爱,实是妾的荣幸。”
贵妃缓缓起身,“既来了,干坐着也无趣,不若逛逛罢。”
三人前拥后簇,往御园而去。
宫人悉心打理的园子,花团锦簇,争相盛放,甚为养眼。
贵妃踱步在前,声音散漫,“这些时日,倒是苦了你。”
“太子这脾气,倒不知随了谁,往日只知克己守礼,哪成想闹起来这样不知轻重。”
齐卿禾迟疑一瞬,斟酌着字词回话,“母妃说笑,殿下待妾很好。”
“本宫生在京城,少时进宫,一朝得宠,江南之地只在旁人口中听说,从未见过。”贵妃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似有一团浓重的哀愁,“你既去了,不若说给本宫听。”
齐卿禾垂下眼睫,搜刮着在江南时的趣事,拣几件讲了讲。
穿过花丛,便往湖中的八角亭去。
齐卿禾尤记得,她就是在这里,落水生病,神情略有恍惚。
贵妃似也想起了此事,浅笑道:“宫中不比寻常,你这性子,确不适合留在宫中。”
“眼下物是人非,太子势大,想也没人刁难于你。”
“可见事实无常,命运流转,皆有定数。”贵妃瞧见这碧水蓝天,感叹道。
齐卿禾莫名想起,那日傅静宣说过的,“人是会变的。”
贵妃失笑,略略颔首。
箫君珞凑上前来,仔细打量着皇嫂,煞有其事道:“不错,皇嫂确是变了。”
“原来的皇嫂,活泼灵动,如今看,多了几分沉静娴和。”说罢,她回首巴巴望着母妃。
贵妃闻言,眉眼间笑意更甚,正欲说些什么。
平坦的石板路微微晃动,齐列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黑压压一片,披坚执锐,眨眼间包围了整片湖。
贵妃神色未变,只唤宫人护好公主,扬声问,“这是做甚。”
为首的,赫然是四皇妃周若嫣,她素着一张脸,高挑消瘦的身形裹在墨色衣衫中,乌发仅由一支花簪松松散散束着,眉眼间冷若冰霜,一言不发。
箫君珞从众多宫人身后探出头来,不解地张望,在这凝重的氛围中,紧闭着嘴,不敢多问。
“娘娘何必明知故问。”周若嫣冷言冷语,毫不废话,一挥手,众多死士一拥而上。
不同于昔日浑身漆黑的衣衫,此回穿了甲胄,缓缓逼近亭中人。
齐卿禾立在最前,淡声道,“既如此,不若让我问个明白。”
“选妃那日,四殿下究竟同你说了什么。”
那日不慎听过只言片语,而后便是万国寺诬陷刺杀。
她思前想后,不大相信二人只说些选妃之类的话。
周若嫣冷笑不言,自她身后,却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太子妃娘娘,一如既往的话多。”
这嗓音极为熟悉,齐卿禾紧皱的眉眼舒展开,浅笑盈盈,“许久未见了,三殿下。”
箫君祺自队列中走出,仰首瞧着齐卿禾的那张脸,便觉四肢百骸都在振奋,叫嚣着杀了她,沸腾不息,血丝密布的眼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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