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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终途
楚府厚重的红木书房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水晶吊灯悬在穹顶,将江婉柔挣扎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投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像一株被狂风撕扯的枯草。
两个护卫钳子般的手死死扣住她纤细的胳膊,几乎将她双脚离地拖行。昂贵的套装在粗暴的动作下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
“你不能这么对我,楚一南!” 她的哭喊已经嘶哑,带着破锣般的绝望。
楚一南站在巨大的紫檀木书桌后,暖黄的灯光将他半边脸隐在阴影里。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眼皮都没抬一下,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带上去,好好‘招待’她。”
护卫应了一声,拖拽的力道更大。
江婉柔徒劳地踢蹬着,昂贵的缎面拖鞋掉了一只。
就在门轴吱呀转动,沉重的门扉即将隔绝内外两个世界,将她彻底推入深渊的刹那——
“轰——!”
一声巨响,如同平地惊雷,震得人耳膜发麻。
那两扇厚重大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生生撞开了!
木屑与尘土瞬间在门厅弥漫开来,在灯光下翻滚涌动。
紧接着,是密集、沉重、不容置疑的脚步声,铿锵有力地踏碎了楚府死水般的沉寂,盖过了江婉柔的哭喊,也盖过了护卫的呵斥。
军靴踏地的声音如同战鼓,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队身着笔挺制服、荷枪实弹的军警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入,迅速而精准地控制了整个前厅。
为首一人,正是精神矍铄的何砚知,他杵着一根拐棍,从厅内众人吃惊的神色上一一扫过,随即对身侧微微颔首。
他身侧一人神情冷峻,高级警司的肩章闪耀,随着何砚知的示意大步向前一迈,扬手亮出一纸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
“楚一南,江婉柔!” 警司的声音洪亮有力,在尘土飞扬的空气里砸出回响,“你们涉嫌欺诈、恶意吞并、非法拘禁、纵火、买凶杀人等多项重罪!即刻逮捕!”
“咔哒”两声脆响,冰冷的手铐瞬间锁住了江婉柔纤细的手腕。她像被抽去了骨头,瘫软下去,被军警架住。
楚一南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
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看向气定神闲的何砚知。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被彻底背叛的疯狂。
“何砚知!” 他嘶吼出声,“你…你说好的!只要我配合你扳倒她,就不会动我!你亲口说的!”
他指着被铐住的江婉柔,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江婉柔侧过头,看向楚一南,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杏眼里,最后一点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以及一丝……近乎疯狂的、嘲讽的笑意。
何砚知缓缓踱步上前,走到楚一南面前,脸上带着一丝近乎无辜的困惑。
他微微歪头,看着楚一南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慢悠悠地开口:
“哎呀,” 他轻轻叹了口气,像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年纪大了,记性是真的不好。有这回事吗?”
楚一南他死死瞪着何砚知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牙关紧咬,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带着点拖沓的脚步声,从通往内宅的长廊深处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刚才拖拽江婉柔的两个护卫之一,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面容刚毅的陈默,正搀扶着一个人缓缓走出来。
那人身形有些单薄,穿着一件领口松垮的衬衫,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头发也有些乱。
但他腰背挺得笔直,神情异常平静。
正是被楚一南秘密囚禁多时的弟弟——楚一言。
楚一南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见了鬼魅。
楚一言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狼狈的江婉柔,扫过如遭雷击的大哥,最后落在搀扶着他的陈默身上,微微颔首。
“陈默!” 楚一南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背叛感而尖锐变形,“你疯了吗?!你居然背叛我?!”
陈默垂下了眼睑,避开了楚一南噬人的目光。
他开口,嗓音如磐石般坚定:“言少爷……曾救过我一命。我陈默这条命,都是他的。”说着身子缓缓下沉,“言少爷,属下办事不力,这么久才将您救出来!让您受苦了!”
楚一言微微侧身,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了陈默单膝欲跪的身体。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拍了拍陈默紧绷的手臂,“够了,陈默。你做得很好,已经足够好了。”
他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刺向面无人色的楚一南。
“大哥,你机关算尽,囚禁手足,勾结外人,自以为掌控全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惜啊。”
他轻轻摇头,“天意弄人。你以为把我锁起来,就能锁住一切吗?老何可是我在西省时就结识的忘年交。”
何砚知在一旁适时地接口,补充道:“还得多亏了小言暗中传递的消息,不然,我们这网收得,哪能有这么齐整,这么漂亮?”
“暗中……传递消息……西省……忘年交……” 楚一南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猛地看向何砚知,又看看平静的楚一言,再看看搀扶着楚一言、眼神坚定的陈默……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撑在桌沿、指节发白的手上。
那双手曾经翻云覆雨,指点江山。此刻,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眼神里的精明、算计、狠厉……所有支撑他走到今天的东西,如同被瞬间抽空。
他膝盖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重重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泥塑木偶。
雨下得又急又密,狠狠砸在警车冰冷的金属顶盖上,发出噼啪乱响。
江婉柔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女警押着,踉跄地走向其中一辆警车。
手腕上的金属铐子冰冷刺骨,雨水很快浇透了她的头发和身上的服饰,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她瑟瑟发抖的轮廓。
她没有再哭喊,也没有挣扎,只是深深地低着头,她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玩偶,任由人摆布。
车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湿冷的世界和闪烁的警灯,只剩下车厢里沉闷的空气和押送人员严肃的侧脸。
接下来的日子,是在城郊看守所一间狭窄阴冷的囚室里度过的。
唯一的光源是天花板上悬着的一盏昏黄的小灯泡,光线微弱,勉强能照见人影,却驱不散无孔不入的寒意和绝望。
送来的饭菜冰冷而粗糙,她几乎没动过。
她蜷缩在硬板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那盏永不熄灭的小灯。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旋转。
“我为什么……活到今天……” 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像是在问这冰冷的囚室,问那昏黄的灯泡,又像是在问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白天,也许是黑夜,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她的手指,触摸到瓷砖墙面一处狭小的缝隙,她的手指顺着那个缝隙用力扣弄着,即使指尖渗血也浑不在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被她搬下来一块完整的瓷片。
她将瓷砖用力一摔,从中捡起了锋利的一片。
她紧紧地、紧紧地攥住了那块小小的瓷片,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
她慢慢抬起另一只手腕,撩开宽大的囚服袖子,露出苍白纤细的手臂。
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然后,她用尽全身仅剩的力气,将那锋利的瓷片边缘,狠狠地、决绝地,划向了自己的手腕!
剧痛瞬间袭来,让她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
鲜血,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迅速染红了囚服粗糙的袖口,晕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剧痛过后,竟奇异地升起一股解脱般的轻松感。
她的眼神涣散了片刻,随即浮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甚至带着点解脱的笑意。
她松开手,任那块染血的瓷片无声地掉落在地。
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模糊、飘远。
眼前最后残留的景象,是那盏昏黄的灯泡,光晕越来越大,越来越模糊,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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