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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难消
第五十七章
“那你花了五年的时间,想清楚了吗?”
落日余晖从敞开的大门落在房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光阴,为整个房间添了几分暖意。
白云帆就站在其中,昏黄的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眸色中暗含的讥讽照得彻亮。
路宴清冷眸微眯,注视着对方,眼前是战场的一幕幕。
方才从萧云祁口中提及父亲和大哥他们之时,叫他一时间错愣。
觉得如今将他们忘却了,自己十分的卑鄙无耻。
可就在对上阿语那般担心、极力保护他的神情之时,他明白了。
就如萧云祁所说,父亲和大哥他们不会怪罪自己的,谁都不想这样的。
往事已随风,逝者已矣,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站起来。
只有站起才能保护阿语、母亲他们;只有站起来才可以替父亲、大哥和那七万将士报仇雪恨。
其实当初他的双腿是有恢复的可能,但自己实在是太操之过急了。
他后悔当初没有守好阵地,日也悔,夜也悔,岁月难消。
如今想来,他也该悔五年前就这么放弃自己,只因这个是他真正能改变的。
他却放弃了。
还好,一切还为时未晚。
他冷哼一声,“事不同,不可比之。此事在你,不在他人。”
“我觉得都差不多啊,都是心中执念。你放不下,又何谈劝我放下。”白云帆语气依旧吊儿郎当,神情却是极少的严肃。
路宴清直接挑明了,“她是我的妻子。”
“你知道的,她是自由的鸟,你困不住的。”他说着激动起来,双手重重地落在路宴清的轮椅扶手上,直视着他。
鬼知道他这些日子里多么的痛苦,他喜欢上了这个特别的姑娘。原本以为自己恍惚间产生的错觉,但事实就是如此。
上次跟她自己去给路宴清找药,其实自己还找了不少姑娘,想证明自己没有喜欢叶惊棠,那不过是错觉。
可当再次见到她时,他确定了——自己沦陷了。
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罢了。
他堂堂风流公子竟然栽在一个丫头片子手里了。
看着她为了其他男人纠缠自己,为别的男人忧愁,他第一次尝到这种酸涩痛苦的味道。
他怎么可能还呆得下去。
没办法,白云帆只能远离,寻个静处好好想想。思来想去,他想了个最好的解决方法——等路宴清双腿恢复,他便带着叶惊棠离开。
“你如今不过是靠着你的残废以谋求她关注,待你双腿恢复如初,你又同这天底下手握权势的男人有什么区别?在她眼中你同普通男人又有何分别?”
“你会厌倦她、会妻妾成群,甚至是动手杀了她。”他站直身体,双手摊开,满是鄙夷不屑,“我见过太多了,不过如此罢了。”
“与其叫她困囿于这小小后院,何不叫她肆意潇洒一回,那样人生算圆满了。”
说路宴清对这些话毫无波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所忧的不是自己,路宴清明白,也十分笃定,自己这辈子只会有阿语一个。
他说过的,他喜欢阿语,一直喜欢,会永远只喜欢。
他担忧的反而是叶惊棠,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不开心。
阿语其实不是很喜欢眼下的生活,这一点,他是清楚的。思及此,目光落在园中的簇拥的菊.花之上。
心胸一下子开阔了,目光并未收回。
“你我说的都不算,一切合该她自己决定的,她也有能力选择的,你太小瞧她了。而且我不会像你说的那般。”
她若是不喜欢,总是有办法离开的。鱼死网破,也困不住她。
视线从花间收回,对上白云帆的眸子,“我喜欢阿语,一直喜欢,永远只喜欢。”
他将用一生去践行。
……
…
次日,路宴清便入宫面见皇帝,请求解除路安两家的婚事。
御书房内,路宴清因身体原因只能坐在轮椅上,身旁是极力保持镇静但身子不由轻颤的安父。
“微臣恳请陛下解除武靖侯府同安家的婚事,日后嫁娶各不相干。”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这好好的,怎的要解除婚约了,这人不是毓丫头自己选的吗。”
“怎么?安家那小子欺负我们毓丫头了?”富含威严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安父身上。
安父吓得腿一软,便跪下了,“还请陛下明鉴,绝无此事。”
路宴清似觉得这把火烧得不够旺,又添了些柴火,“如今微臣残废,武靖侯府式微,反观这安家日新月异。微臣侄女怕是配不上这安家儿郎,无可奈何也只得成全了。”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安家如今瞧不上他们武靖侯府了,想另攀高枝,奈何陛下赐婚,不敢退。
只能欺负刁难他武靖侯府,逼得他只能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了。
“路侯爷,你怎能信口雌黄,如此污蔑我安家。”
他倒是见识过那武靖侯夫人的‘巧嘴’,今日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皇帝:“嗯?”
一个眼神足以叫人胆战心惊,神魂俱灭。
“陛下,微臣绝无此心啊,安家是将绮毓那孩子当亲闺女般对待,怎会如路侯所说那般。”安父直接伏拜在地,“武靖侯府为大齐所做的一切,微臣敬佩,向往之。可奈何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无法如路老侯爷般为国开疆扩土,浴血沙场。”
“绮毓贵为武靖侯府姑娘,安家能娶到她乃是无上荣光。犬子也从未想过要解除婚约,还请陛下明鉴。”
对方说了这么多,皇帝并无半分动容,静静地看着地上的人,“安卿的意思是,路侯污蔑与你?”
“微臣不敢!”他额头已经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心底想把安昊楠这个逆子打死的心都有了,都说了既接了赐婚圣旨,就不要想旁的了,一心一意做好这武侯府女婿便可。
这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逆子,非要去招惹那个孤女作甚。
喜欢得要紧,也要避人耳目。养在外头,或是日后再纳进府上,再做谋划未尝不可。
“不敢?”皇帝猛地一拍桌起身,“朕看你敢得很!”
‘啪’的一声,直叫安父身子一颤,大脑一片空白,恐惧已是本能。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安家那些花花肠子,这些年朕看在武靖侯府的面子上对你安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倒好,蹬鼻子上脸,真当朕已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了!”
他也不是没敲打过安家,可这毕竟是儿女间的情事,这人也不求到自己跟前,他贵为皇帝也不好插手。想想只要路绮毓喜欢,最后顺利成婚就成了。
谁知道,这安家还闹到及笄礼上去了,他想不知道都难。
“尚书左丞治家不严、德行有失、纵容妻儿欺辱忠烈遗孤、欺君罔上,罚俸半年,外调云州通判。”
安父听到前半句心口微微一松,可等听完,两眼一花差点就昏死过去了。
“微臣…叩谢陛下。”
好好一个正四品的京官变成苦寒之地的正六品通判,叫他怎能不昏。
他的仕途是到头了。
可面前人是九五之尊,即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也只得乖乖谢恩。后面再关于王家和夏昭的处罚,他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皇帝打发走了安父,瞧着路宴清也要离开,他不悦道:“你这就走了?不陪朕多呆呆?”
“陛下政事繁忙,臣怕打扰。”
“那你帮朕分担分担啊!”大手一挥,“张忠全把人推过来。”
萧云祁赶过来,瞧见的就是路宴清坐在御案前翻阅着奏折。
……
…
不知为何,等待的时光总是这般漫长,似乎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到了路宴清施针的这日。
天已入深秋,院中的海棠树上叶片早已落尽,但枝头挂满了累累红玉;一旁的池塘内留着几只残荷。
而正对着路宴清床前的是一簇簇张牙舞爪、色彩缤纷的菊.花。
鲜艳明亮的颜色为这秋日的萧条添了几分澎湃的暖意。
一早,府中似有默契般都不来打扰这方小院。
白云帆双手抱胸,瞧着尹雪菲摆出的工具,问道:“这施针之后,多久能恢复啊?”
“这个,我也不能断言,每个人恢复情况不同。再者,我也只是帮他重塑筋骨,打通经络,这最后能不能站起,能不能恢复如初还是要看他的自己。”
“所以多久啊。”他有些不耐烦,迫切想知道具体时间。
“最快两到三年,慢则…四到五年喽。”
闻言,叶惊棠和路宴清都下意识地看向彼此。
眼神交汇的刹那,路宴清先是一愣,对方眼中尽是平和喜悦,最终二人相视一笑。
等得起,时间还有很多很多。
但一边的白云帆心情就不大好了,最快都要两年。
叶惊棠来到床边,将路宴清的裤脚一一卷上,将两条白皙狰狞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之中。
好在房中已经烧上了炭火,不然可真要叫路宴清受点罪了。
尹雪菲捻起银针,看准学位,快准狠落在。很快路宴清小腿就像刺猬一样,扎满了银针。
叶惊棠感觉到握住自己手的人加重了力道,她也同力回之。
给予鼓励,让他坚持住。
路宴清额头布满细汗,额头青筋凸起,咬牙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在这份痛苦之下,眼眸却明亮如璀璨星辰,里面那种雀跃、澎湃的生命力都要溢出来了。
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小腿的存在。
刺痛、酥麻、酸楚不断来回游走。
激动之余,眼中涌起酸涩,他的腿要好了!
他路宴清能站起来了。
一个时辰后,尹雪菲将银针一一收回,“好了,接下来的六天我都会来施针。”
叶惊棠心情较往日好了太多,命云珠带人去用饭休息。
就在这时白丰出现在房门前,此前她命其前往湘怀调查。
她也不顾白云帆也在场了,直接问道:“查到些什么?”
“属下先到湘怀,从街坊邻里口中得知,这些年除了祭祖之外,叶怀梁回湘怀的次数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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