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窍了吗

　　进到律所，江沚就见到了谭深谭母，他们两人表情都十分不好，尤其是本来就有些精神崩溃的谭母，眼睛里带着浓浓的血丝。
　　江沚没有立场去评判谭母是否是一个好母亲，也不可能强行给他们洗白，但不可忽视的是，她确实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努力地在为谭深讨回一个公道。

　　谭父谭母正在办公室里和律师商讨，他们找来的是一个女律师，和江父江母认识，也是后者推荐的。
　　女律师姓苏，三十岁出头，但业务能力很强，十分擅长处理未成年人相关案件，在业界也很有名。
　　苏律师已经将江沚发来的录音听过了，她说根据录音中的内容，翟万恒对谭深与校内教室、厕所等环境内进行过多次性骚扰，包括语言性暗示、触摸、搂抱等。
　　如果翟万恒年纪满十六岁可以负刑事责任，那他的行为可能构成强制猥亵、侮辱罪，即使认定不了也必然构成严重的行政违法和民事侵权，主要是《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四条关于猥亵的规定和侵犯健康权、人格尊严权。

　　另外就是证据，录音目前是最主要的证据，谭深确诊抑郁症的诊断证明和咨询记录也可以证明损害后果。
　　谭深的日记可以追溯证据链，但这需要进一步的视频证明，周老师已经得知这个消息了，还在学校帮忙查看监控，也借此寻找目击证人。
　　之前谭深手机发来那两条骚扰信息追溯电话原身份，如果确定是翟万恒或者与其相关的人也可以考虑作为证据之一。
　　如果再加上监控视频等其他证据，完整证据链后，就可以准备立案了。
　　但在这之前，苏律师说要与校方进行交涉，因为该案件是发生在校园内的，校方在履行安全管理责任上严重失职，应调查处理该事件，对施害人采取纪律处分并配合后续调查。

　　当晚苏律师按照目前所持有的证据链起草了一份书面举报信，时间太晚肯定是提交不了书面证明了，谭深父母就找了周老师帮忙呈交电子举报信。
　　因为周老师的帮助，加上谭深之前的自杀事件本身就引起了学校很大的注意，校方很快就给出了回应，表示会对这件事情负起责任并配合进行一切调查，并承诺第二天会派出校方管理层与他们约在学校进行正式会谈。

　　商讨完前期事宜后已经十点多了，谭深父母放不下心，继续留在律所和苏律师商讨别的事情，大有今晚不睡觉的兆头。
　　江湄和江沚留在律所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行离开了，因为家离这不远，两人直接走了回去，路上顺便把晚饭解决了，虽然江沚之前吃过乔新月煮的面了不是很饿。
　　回到家后，江沚马上就去洗了澡，今天忙了一天他出了不少汗，身上黏黏糊糊地难受极了。

　　洗完澡出来后，已经十一点多了，江沚才抽出空来看了眼手机，就看到了乔新月发给他的几条信息。
　　乔新月：【晚点记得吃点东西哦，你今天面吃得少，别饿坏了肚子】
　　乔新月：【刚才在酒店外面吃了碗牛肉面，竟然要四十多一碗，还吃不饱】
　　乔新月：【心碎一地.jpg】
　　乔新月：【忙完没呀，忙完回个信息，记得早点休息】

　　最后一条信息是十一点的时候发的，那会儿江沚应该在洗澡。
　　江沚没有马上回信息，看着这几条信息有些发愣，他现在真的很想去见乔新月。
　　于是他也就动身了，把刚洗澡完换上的睡衣脱下，套上了T恤短裤，拿上手机冲到江湄房间门口。
　　推开掩着的门，江湄也刚洗完澡，正拿着吹风机吹头发，江沚没理会那么多直接往里喊了一声：“姐，我出去一趟。”
　　“那么晚了你死哪去？”江湄闻声停下吹风机，但这时江沚早就撒丫子离开，来到客厅开门出去了。
　　江湄追到门口时，大门已经被合上了，只留下江沚匆忙中换下的拖鞋。

　　已经十一点多了，但海市夜晚和白天一样繁华，走在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很多，甚至有很多拖着疲惫的身体有气无力地走着，明显是刚加完班的社畜。
　　江沚在路上顺便买了几个小甜品，等去到今天乔新月说的那个酒店门口，才打了个电话过去：“乔哥，你的房间在那里。”
　　乔新月明显愣了愣，才回答：“12-8，那么晚了，你别是想来吧？”
　　“你猜？”江沚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乔新月的声音，这一天缠绕着他的烦躁感顿时就消失了。
　　“我猜不到。”乔新月漾着淡淡的笑意说道：“但是那么晚了，你还是好好回去休息吧。”
　　“哦。”江沚重重地应了一声：“那我不去了，我先挂了，现在有事。”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打算继续履行他的先斩后奏计划。

　　酒店大堂一样还有零星的人来往着，所以也没人注意到江沚，他提着手里装甜品的纸袋，乘坐电梯上了12楼。
　　电梯门打开后，有一道阴影挡住了走廊的光，江沚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即听到了一声低笑，他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靠在电梯口旁等着的乔新月。
　　对方的发丝还带着湿润，额前的碎发撩开来露出了清晰的眉眼，走廊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落下一片阴影。
　　乔新月嘴角的弧度无奈又宠溺，对江沚招了招手让他出来：“我就猜到你已经来到了，我从你语气就听出来了。”江沚做很多事情都喜欢先完成再通知，他老早就注意到了。

　　江沚被对方的声音拉回发愣的视线，撇撇嘴才走出电梯：“不是说不想要我来吗，怎么还在这等呢？”
　　乔新月顺势把手扣在江沚的肩膀上，用力把他揽到自己身边，又凑到对方耳边含笑道：“口是心非懂不懂啊，我见到你可开心了。”
　　江沚用鼻音哼了一声，却也配合着乔新月往房间走去。

　　用房卡刷开门，进到房间把门关上后，江沚正想往里走，乔新月搂住了他：“等会儿，刚才在外面，先让我抱抱你可以吗？”
　　江沚听到他的话也停住了步子，还没反应过来乔新月就从后背抱着他的腰，还把脑袋放到他肩窝里面蹭，嘴里念念有词：“抱一抱那个抱一抱，让江沚烦心事全都散掉。”
　　江沚本来身体有些僵住了，听着那《大花轿》里的调子却有些哭笑不得，就任由乔新月把头埋在自己的肩上。对方湿漉漉的发丝落在他肩膀上，又凉又痒。

　　两人在玄关处站了有三分钟，乔新月才舍得把脸从江沚肩窝抬起来，原本搂在江沚腰上的一只手却顺着身体移到了对方的手上。
　　他扣住了江沚的右手腕，施力把对方的手带着手上的东西抬了起来，掐着嗓子用十分夸张的语气道：“诶，这是什么？”
　　乔新月说话带出的热气喷到江沚的脸颊，莫名地有些发烫起来，江沚顿了两秒才回答：“几个蛋挞还有一块蛋糕，你不是说你晚上没吃饱吗？”
　　乔新月闻声愣了愣，蹭了蹭江沚耳朵才肯松开他：“江沚，你怎么那么好啊。”说着他接过那个甜品纸袋，又牵着江沚的手带着他往里走。

　　乔新月在住宿上好歹没有亏待自己，酒店的房间不是很大，但环境很好，落地窗的窗帘没拉，可以看到海市繁华的夜景。
　　“你这视野很好啊，怎么想到定这个酒店的。”江沚虽然已经对海市的景观免疫了，但还是有些忍不住问道。
　　“向曦跟我推荐的，她之前来过几次都是住这里，而且现在不是旅游季价格也还可以。”乔新月解释着，顺便把江沚带来的甜品放在落地窗旁的桌子上拆开。
　　见到里面精致的蛋糕和几个蛋挞，乔新月又道：“晚上吃甜的容易长胖，你拿这些东西诱惑我，等会儿别给你乔哥我的好身材给吃没了。”

　　江沚听到乔新月的话，脑海里却浮现出对方高三毕业那天晚上他看到的东西，突发恶疾似地重重咳了咳。
　　“怎么了？”乔新月询问。
　　“没事没事，被口水呛到了。”江沚摆摆手：“吃一点没关系吧。”
　　乔新月笑着开口：“当然没关系了，你带的东西我肯定是要吃完的，大不了明天去锻炼挽救一下，这酒店有健身房呢。”
　　说着，他就先拆开了那块蛋糕，拿起叉子舀起一大块，但却没有送进自己嘴里，而是递到了江沚的嘴边：“你先吃。”
　　江沚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叉子，愣了愣，才张开嘴把蛋糕吃了：“剩下的你吃吧，我刚才和我姐吃过夜宵了，不饿。”
　　“好嘞。”

　　乔新月目光仿佛漾着落地窗外的璀璨，就这江沚用过的叉子，把剩下的蛋糕吃了。
　　这个时候日期刚好跳到了下一个数字，凌晨的夜晚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种让人宁静的魔力。

　　乔新月把甜品吃完时已经凌晨十二点半过了，他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玩手机的江沚，才想到要问：“那么晚了，你还要回去吗？”
　　江沚听到他的话，也才想起这事，他刚才已经跟江湄解释过自己是要来找乔新月了，对方知晓后也没说什么。
　　但他的视线移到房间里的床上，介于乔新月没有预料到他会大半夜来找自己这种情况，那里只有一张大床。
　　“不了吧，我现在回去也没关系的。”江沚道。

　　乔新月应该是思考了几秒钟，视线也跟着江沚移到自己的床上，看了一眼又回到江沚身上，嘴角扬了扬：“宝贝，你别是害羞了吧。”
　　“咱们都在一起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他继续道：“而且这里离律所也挺近的，明天刚好也可以走着去。”
　　江沚表情滞了滞，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乔新月闻声眼神暗了暗，随即扯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勉强的笑容，声音有点低，像是有些委屈：“好吧，我本来还想着可以和你多呆一段时间的，毕竟我后天就要走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那我送你回去吧，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

　　江沚呼吸都有些顿住了，看着乔新月落寞的表情，忽然感觉自己怪不懂事的，男朋友千里迢迢前来陪自己，竟然把他抛弃在冰冷寂寞的酒店里。
　　实在是于心不忍啊！
　　于是他咽了咽口水，心一横开口了：“我觉得你说得对，确实很晚了，我还是留宿吧，今晚得麻烦你了。”
　　见江沚答应后，乔新月抿了抿唇咳了两声，像是想压住计谋得逞后就要溢出来的奸笑。
　　“不麻烦。”他轻声道。
　　江沚没有察觉到乔新月的神情，只有些慌乱地想找些事情做，就忙不迭去换拖鞋了。

　　江沚换好拖鞋又进浴室洗漱，出来后乔新月也紧接着进了浴室。房间外面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江沚其实很久没有和别人睡一张床了，虽然他小时候和父母、江湄、韩南路他们都一起睡过，毕竟当时也不用注意那么多，而且他当时没有人陪着根本睡不着。
　　但在八岁一次父母出差，他硬要爬上江湄的床一起睡，对方半夜把他给挤下床后，他意识到和别人一起睡的险恶，到现在一直都是自己住，反而和别人睡还不舒坦。
　　有一次舅舅他们来海市过年，房间不够。韩南路和他睡同一张床，他一宿都没睡着，最后是对方意识到后自己打地铺睡的。
　　想来还有些好笑，但说出的话无可挽回，江沚虽然有些怵了，但盯着床看了半分钟，他还是硬着头皮爬了上去。

　　乔新月还在卫生间刷牙，江沚脑袋躺在枕头上玩手机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他虽然指尖不断划动着手机页面，却一点都没看进去，不知不觉间连乔新月从厕所出来都没注意到。
　　“我直接关灯了哦，差不多一点了。”乔新月的声音拉回了江沚飘飞的思绪。
　　江沚停下划动手机的指尖，有些慌乱地应了两声，乔新月就关了灯。

　　灯光熄灭，房间暗了下来，江沚手机打开着，乔新月就借着对方屏幕的光走了过来。
　　随着被子被掀开，床榻轻微凹陷，乔新月躺上了床，占据着床另一边的江沚顿时滞住了所有动作，拿在手里久久没有点击的手机刚好这时就熄了屏。
　　手机光也消失后，整个房间变得更暗了，江沚的心跳也在这黑暗中骤然加快。

　　这酒店的床还是挺大的，江沚躺的其实比较边缘，两人之间的距离估计凑合凑合还能睡两个人。
　　乔新月感受到江沚和他之间的距离，有些无奈地道：“躺那么远干嘛呢，江沚？我们就一张被子，这样可能不是很够盖。”
　　江沚闻言滞了滞，才动身像是十分勉强地往里挪了挪身子，但只挪动了二十厘米左右。
　　乔新月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伸出手摸索到江沚的爪子，就着他的手把他又拉进了一些：“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江沚本来浑身都十分僵硬，但感受到乔新月身体散发的热意后，他的身体竟然意外地放松了下来，没有感觉到排斥。
　　他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刚好可以看到乔新月温柔的目光。

　　乔新月感受到江沚身体没有绷着，才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有点累了，打了个哈欠才把刚才那只手搭到了对方的腰上：“睡吧，养好精神明天才好处理那些事情。”
　　江沚被乔新月传染了，也打了个哈欠才轻声道：“好。”
　　“那你先闭眼。”乔新月又说。
　　“好。”江沚依旧道，应完话就闭上了眼睛。
　　看着江沚闭上眼睛时依旧安静好看的面容，乔新月在他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吻，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江沚感受到落在自己额头上的轻微凉意，睫毛轻颤，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微微睁开了眼睛，也看到了乔新月的面容。
　　他愣愣地看了好久，乔新月却忽然睁开了眼。两人目光撞在一起，接着是乔新月的一声轻笑：“偷看我呢。”
　　江沚下意识反驳：“才没有。”说完自己却也沉默了。
　　“好。”乔新月低低的笑声在江沚耳边响起，他伸手揉了揉后者有些发烫的耳垂：“真得睡了，晚安。”
　　江沚嗯了一声，缩了缩身子，再次闭上眼睛。

　　感受到乔新月的手滑落，江沚再一次偷偷睁开眼睛，对方可能是真的累了，呼吸开始变得稳定。
　　黑暗中乔新月的眼睫毛有些轻微的颤动，江沚看着看着，眼皮无意识地慢慢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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