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ating Star【浮星】

　　“欢迎光临——”
　　门把上铃铛响起的同时，店员的问候随之而来，一起砸进了应许星的耳朵里。

　　这家店，在他所住的城市，是数一数二的好牌子。
　　因此，也很荣幸地成为了薛永宁最喜欢的一家咖啡店。

　　说实话，在此之前，应许星并未涉足过咖啡店半步，连尝试都没有过。至于理由，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过敏源太多的缘故，有时闻到咖啡的味道，都会有那么一点点反感。

　　但今天居然意料之外地还行。看来，是上天都在驱使他去和薛永宁见面了。

　　应许星站在柜台前，先是很安静地点了一杯薛永宁平常最爱喝的黑咖啡。随后，他又浏览了一遍菜单，上上下下反复地看，就是拿不定喝什么。

　　“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吧？”柜台的服务员看着他犹豫，带着笑容迎上来，“是这样，您是喜欢提神一点的还是甜一点的？我们这边可以为您推荐……”

　　就在此刻，应许星的眼睛瞄到了几个很小的字。
　　对，就是这个。

　　“再来一杯冰美式。”
　　手指不容拒绝地指在了那个图像上，应许星抿着唇抬头，说罢也不跟人废话，而是直接亮了付款码：“就这些。”

　　服务员立刻反应过来：“好的先生，这是您的发票，请拿好…”

　　今天天气又升温了，十二月的天，却硬是给天气弄出了一副春天的景象。应许星抓着衣领通风，拿着发票走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开始给薛永宁发消息。

　　【star：咖啡给你点了。早点来。】
　　【糖葫芦：[OK]】

　　得到对方回应的应许星没再接着发。他拿着发票，对着上面白底黑字的“冰美式”发呆。

　　冰美式。
　　应许星记得，之前有一次，他去青协办事情的时候……顾默好像就是喝的这个。

　　透明的杯子，深棕色的液体，加着冰块一起摇晃，被修长的手指捏在手里——闯进应许星视线的时候，无形之中，又一次带给他了无休止的心动。

　　或许在那时，他就已经无意中记下了这么一种饮品。
　　今天刚好来了……
　　就试试吧。

　　“…星星！”
　　应许星抬起头。下一秒，一张熟悉的脸带着笑容，抢在饮品制作完毕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今天出门晚了一点，给我女朋友送了点东西……你没等急吧？对了，等会儿你打算去哪里看礼物？”

　　这么久没见，薛永宁还是那副他熟悉的模样。黑色的羽绒服，白色的毛衣，还有一条陌生的手工编织围巾，应许星猜测，那大概是他女朋友织给他的。

　　“迟到这事你还少干吗？也不见得你哪天比我早到过，”应许星敲敲桌子，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应该去附近那家商场吧，那边比较多。”

　　薛永宁不好意思地打哈哈：“嘿嘿，这不是闹钟没响嘛……不过话说回来，星星，你是要给谁买礼物啊？从小到大，除了我和阿姨的生日，你好像也没给谁买过东西。”

　　作为被提问者，应许星并不奇怪对方能提出这个问题。

　　与其说是不爱买，倒不如说是不会。

　　从小到大，身边较为亲密的人，除了方念就只有薛永宁。但也就是这一起长大的缘故，应许星太了解他，所以基本上每年的生日礼物不是买游戏设备就是好看的键帽，而且对方也收不厌。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应许星简直闭着眼睛都能说出现在薛永宁想要什么——无非又是那几样已经送到堆不下的东西。

　　但顾默就不一样。

　　倒也不是应许星不了解他。只是因为对方太珍贵，珍贵到应许星有点无措，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对方，却又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好的东西。

　　“……”应许星咬了咬唇，“给一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啊我知道了，对象是吧？”薛永宁立刻解码，随即无奈道，“星星，你还是那么喜欢打谜语……不过，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啊？我记得你根本没和我说起过。”

　　女朋友？
　　应许星下意识地想否认。只不过，薛永宁没有给他否认的机会，而是自顾自地就这么说了下去。

　　“但不管怎么说，你今天算是找对人喽，我最近刚好在给我女朋友看口红。喏，女孩子都喜欢化妆品，我知道几个不错的店。你要给女朋友买什么？粉底液，卸妆水，还是腮红，或者说……你女朋友喜欢包包？”

　　这人说话就像在打机关枪一样，听得应许星脑袋都要晕了。他摇摇头，否决了薛永宁的所有提议：“……这些都不要。”

　　“哈？还有女孩子不喜欢这些的吗？”薛永宁也有点蒙，“难道说她喜欢吃东西？小蛋糕，奶茶，烤串？”

　　应许星咬了下唇：“……不是。”
　　“那她喜欢什么？”薛永宁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我说的这些，在你哪儿全是错误答案啊？”

　　应许星摁了摁眉心：“不是女朋友。”

　　“那是什么……”
　　“……我谈了，男的。”

　　薛永宁迅速闭了麦。

　　服务员端了盘子过来，在一片寂静中微笑着将饮品摆在了他们的桌子上。轻轻的一声“请慢用”过后，应许星看着对方缓缓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应许星道，“你不用这么纠结……想说什么？”
　　“…没有，”薛永宁有些迷茫，却还是道，“星星，我只是在想，是不是之前我说的那句话灵验了？”

　　哦。
　　之前，他说，就算是自己谈了男朋友，他也不会大惊小怪。

　　……骗子呢。明明看起来就是很震惊。

　　“……什么灵验不灵验的，”应许星把吸管插进冰美式，垂眸，看着杯子里一片黑的液体，“跟这个又没关系。”

　　喜欢本身就是一个很玄乎的事情。
　　毕竟，他当时说出“不搞基”的时候，也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顾默谈恋爱。

　　“反正……就是这样了，你要是不接受…”
　　“没啊！我没说不接受！”

　　像是为了提高可信度，薛永宁正襟危坐，拍着胸口保证：“星星，我说过的，你要是谈男朋友，我绝对不会震惊！这么看来，如今你谈了，也完完全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嘛！那我就算是预言家了！”

　　应许星被他逗到了，没忍住弯了一下嘴角：“……骗谁呢，你刚刚明明就很震惊。”

　　“我不是在震惊，”薛永宁搅了搅杯子里的黑咖啡，一脸认真地道，“我是很认真地在思考，你男朋友可能会喜欢什么东西……啊，对了，你男朋友我认识吗？什么时候带我出来见见啊？”

　　“你认识的，”应许星挑明，“…之前去密室逃脱，和我们一起玩的那个学长。”

　　“哦……”薛永宁恍然大悟，随后又想起来什么，“对啊，当时他对你就很关心……好啊，你们早就有苗头了吧？”
　　应许星敲了他一下：“说早了，那时候没有。”

　　冰美式的味道比闻起来的更恶毒——至少应许星这样觉得。明明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但那液体到嘴里的时候，却有一种可以与中药相媲美的苦味。

　　让他第一口就皱了眉头。
　　这就是顾默……喜欢的味道吗？

　　“星星，你觉得，学长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呢？”

　　方糖放进冰美式里，应许星看着它沉底，抿了抿唇：“……不知道。”
　　“但我想给他买最好的礼物。”

　　这么一想，他对顾默的理解，好像也仅仅只有冰山一角。

　　顾默总说他什么都不喜欢。
　　自己的礼物，他也会不喜欢吗？

　　“我想想啊……球鞋，衣服，手表，还有游戏的一些装备……这些他都不喜欢吗？”
　　“……”应许星勉强答道，“他好像，不喜欢游戏。”

　　薛永宁问：“那其他的呢？”

　　应许星还是摇头。
　　盘子里的方糖加完了，足足三颗，溶解于这深褐色的液体中，给到的效果却差强人意。应许星又抿了一口，苦，还是苦，苦到让他说不出话的苦。

　　……它和顾默的过往一样，是苦涩的。
　　是他难以理解的，是他读不懂的。

　　但他总是想读懂对方的内心，了解对方的喜好。就算活生生淹没在苦水里，他也想要像对方坚定选择了自己、给足了自己安全感和幸福那样，走到对方的身边去。
　　这本就是他身为恋人该做的事。

　　“啊……问题不大！没想法也没关系！”
　　薛永宁说着，边站起来边喝掉了最后一口黑咖啡：“我第一次给女朋友买礼物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懂，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她还是很喜欢。礼物嘛，就是要心意到了，要真诚就行！”

　　“如果你觉得不妥……那我们就多逛逛，总会遇到合适的吧！”

　　说罢，薛永宁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应许星看着他，顿了顿，随即咬住吸管，吸了一大口冰美式。
　　还是很苦。但好像，也没那么苦了。

　　“……好吧，”应许星道，“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走到哪算到哪吧！出发——”

　　“谢谢光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渐行渐远。玻璃门一把推开，冷风裹挟着两人，将他们不住地往前推。

　　“星星，”薛永宁告诉他，“我们一定会找到超级棒的礼物！”

　　好中二。
　　应许星抿着唇，心里一股暖流滚过。

　　“…知道了，”他道，“我现在有点不想认识你。”
　　“那就不认识我吧！”对方笑着，“你只要幸福了就好啊。”

　　太阳出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落下一片黑色的影子。

　　应许星莫名一哽。随即，他别过头去，小声嘟囔：“你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但他很想落泪。

　　——幸福就好啊。
　　你也是。幸福就好啊。他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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