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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31号晚上,元旦晚会正式开幕。
李琦钰换好演出服,她最期待的一天来了,她却提不起任何兴致,一个人坐在后台的角落,屏蔽所有声音,盯着大门发呆。
看着看着,她突然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一个人坐在角落,一个人试妆,一个人发呆,到最后一个人登台演出。可是本来她不需要一个人的,会有人陪在她身边和她搭档,她可以沉浸在音乐里,像其他演出者一样坐在台下看演出,说笑打闹……这本来就是她最憧憬的一天啊。
可是礼堂多少热闹,偏偏她在孤独中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主持人叫她的名字,指尖一颤,随后叹口气,站了起来。
舞台黑暗,李琦钰走上去站好之后,一束光打下来。
淡妆,使本就精致的脸庞横铺了一种神秘,眼里悲伤失落藏不住,前奏响起,李琦钰的情绪竟然和歌曲完全吻合。
茕茕孑立,求而不得。
《吹梦到西洲》全曲悠扬缓慢,仅仅是前奏就让人听出悲伤的感觉,李琦钰的心被歌曲感染,跌入谷底,眼神惆怅悲伤到令人心疼。
歌曲表达的是爱而不得的思念,这一点在李琦钰的舞步下展示的淋漓尽致。
柔步漫漫,浑然天成,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竭尽全力诉说离愁。旋身,带动衣摆,斗篷飘在身后,背景图翩翩落花,李琦钰盛开其间。
会场骤然安静,再无半点吵闹喧哗的声音。
伴奏的声音轻轻唱着原本属于莫以文的歌词,一瞬间,李琦钰竟然有些心酸。
李琦钰转身,发丝向后飘去,舞台上她踮脚伸手,竭力想要抓住一片落花,奈何粉红消散,连一抹尘埃都不曾留下。
痴竭火知他不必求
醉逢歌知她不必候
只约灵犀过隙
灵光暗相投
睫毛微颤,似乎挡不住眼里的委屈和失落,李琦钰将抓空的手收回心口,闭上了双眼。
灯光骤然熄灭,伴奏戛然而止,会场陷入一片黑暗。
有蓝色的光溢出舞台,下一秒,舞台上有蜉蝣升起,李琦钰在一瞬间展开双臂。
万籁听吹奏
支颐听秋水问蜉蝣
既玄冥不可量北斗
又何惧相思最温柔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台上人入了曲,从发丝到指尖,每一寸都在迸发离思,蜉蝣在李琦钰身后缠绕,一眼望去,竟成了一片蓝色的海洋。
顾盼华发鸿蒙
怦然而梦
你与二十八宿皆回眸
系我
彩翼鲸尾红丝天地周
情之所至
此心逍遥不游
最后一抹蓝色消逝,李琦钰坐在舞台中央,双手缓缓落下,像是永远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艰难的闭眼,一点晶莹滑落,那一瞬间,打在她身上的暖色灯光竟有些清冷。
台下安静,一直到李琦钰回到后台,礼堂才响起热烈的掌声,声音大到将李琦钰吓了一跳。主持人尴尬的站在台上,等了半天掌声才结束,他们这才诵读串词和宣布下一个出场节目。
李琦钰叹口气,隐约感到眼睛有些湿润,脸上带着妆没敢直接抹,于是抬手轻轻沾了一下。
指尖沾有水渍,李琦钰惊讶。
竟然哭了吗。
甩甩头,不再想这些事情,她调整呼吸,脸上摆了笑容,推开后台通往台下的门,双眼迫不及待的找着殷乐乐。
演出开始前李琦钰拜托殷乐乐帮她录视频,现在她急着给莫以文发过去。
在人海中找了半天,终于在看台最中间最后一排的位置找到了殷乐乐,此时殷乐乐向她这边挥手,见她看过来之后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座位。
李琦钰意会,从看台边缘的台阶上去,一路小跑,可能是因为方才的舞蹈太过完美,沿途吸引了不少目光,甚至有老师都向她看去。
“怎么样,跳的怎么样?”李琦钰一边说着一边拢了拢斗篷,拉开折叠椅坐下,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
殷乐乐双眼放光:“真棒,太完美了真的,我一个女生都看心动了。”
李琦钰惊喜:“真的?”
“不信你看看前边那些回头的,我打包票都是看你的。”
李琦钰眼睛里有一瞬间迸现出光彩,随即暗淡下来,接着就听到她说:“可惜他不在……”
殷乐乐哑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不管了,让我看看视频。”李琦钰突然甩甩头说。
殷乐乐点头,将刚才录好的视频给她看。
除了杂音有些多之外视频几乎毫无瑕疵,李琦钰一边称赞殷乐乐的拍摄技术,一边就将视频给莫以文发了过去,之后将视频播放了第二遍。
看到一半的时候,李琦钰突然起身,对一旁的殷乐乐说:“你占着位置,我去趟卫生间。”
殷乐乐有些担忧:“这身没问题吗?”
李琦钰边走边回头,笑道:“想哪儿了,我去卸妆,脸上太难受了。”
殷乐乐哑言,脸上明显尴尬。
卫生间在礼堂侧边,李琦钰靠边走,路边两个女生谈话的声音让她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办啊大雪封路,我快递回不来了。”
“确实,明天元旦放三天,我妈还计划带我出去玩呢,结果高速铁路公路封了个遍,这下只能窝在这儿了。”
李琦钰突然意识到什么,心底猛的一颤。
两个女生突然转移了话题。
“刚才跳舞那个女生是谁啊,真好看啊长得。”
“李琦钰啊,我听主持人是这么念的,应该就是这个名字。”
“她就是李琦钰啊。”
“怎么了?”
“和莫以文关系特别特别好,青梅竹马好像是,羡慕死我了。”
“莫以文?就是你去年送情书那个?”
“嗯,就是他。”
“这样啊……我之前听我妈说,他们家好像出了点事。”
刚刚想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李琦钰站在原地,眼神骤然变化。
“啊?什么事?他家怎么了?”
“我也是听我妈说的啊,我妈在医院上班,前天……哦对,28号说是医院来了两个癌症晚期的病人,没抢救过来,两个病人的儿子应该就叫莫以文,我妈说和我一个学校。本来想早点和你说的,可是忘了……好像啊我是说好像。”
李琦钰一瞬间呆在原地,整个人无力似得向后退了半步,扶着一旁的椅背才勉强没有摔倒。
在路人的眼里,刚才还在台上跳舞的漂亮女孩儿突然发了疯一般向礼堂大门跑去,期间好几次摔倒,可她站稳继续加速,打了鸡血一样。
两个女生愣神的向大门那边看了一眼,此时李琦钰刚刚出去,大门“砰”的关上了。
聊天继续。
“啊,不会吧,那他……受的了吗?”
“不知道,不过我听我妈说,莫以文的爸妈好像是长期在核研究所工作,放射性元素接触多了才染上的癌症……”
今天没有下雪,但是路上依旧白茫茫,李琦钰深一脚浅一脚,此时莫以文将自己关在家里,戴着耳机失声痛哭。
……
冬天冷的刺骨,李琦钰两条腿没有任何遮挡,但她此刻只知道向前跑,顾不得冷。
她懊悔,懊悔自己怎么会这么迟钝,28号元宵那么着急的样子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旅游?自己竟然轻而易举就相信了妈妈的谎言,真是愚昧,傻到了极点。
莫以文呢?他怎么样?
想到这里李琦钰不禁冷笑了一声,算作自嘲。
能怎么样啊,她再了解不过了,他受不了的,一个连落木乱红都要感叹的人怎么可能接受的了双亲的离逝,他一个人面对这些,一个人看着幸福美满如泡影般幻灭,李琦钰不知道这两天他是怎么过来的,她不知道莫以文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哭的时候,伴随他的是怎样的痛苦和煎熬。
不敢再想,李琦钰加快了脚步,雪天地滑的原因,她一个没踩稳向前跌去,身体扑在雪地里,应该是磕到了膝盖,起身的时候疼的厉害,但是她没在意,爬起来继续。
小巷子依旧阴森恐怖,李琦钰没有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已经迟了两天,此时纵使前方万般阻拦,她又怎敢懈慢哪怕一步。
可她偏偏没有注意到,在她迈出校园的那一刻起,阴暗肮脏的角落闪过几道影子,夜晚安静,李琦钰竟然没有听到身后凌乱的脚步。
她心里只有两个字。
等我。
……
一口气跑到莫以文家楼下,他家的窗户依旧是黑乎乎一片,李琦钰停下,彼时觉得腿有些冷,但顾不上那么多,简单的喘了两口气,李琦钰向楼上跑去。
没多久,几个黑影闪入同一个单元楼。
短靴靴底踩在楼梯上,发出很大的响声,三两下就叫亮了四五层楼的声控灯。李琦钰扶着楼梯,来到七楼已经精疲力尽。
拐进楼道,莫以文家在这一层的最里边。
她敲了敲莫以文家的门。
等了半晌,等到的是不出所料的没有反应。
于是她继续敲,一边敲一边说:“莫以文,是我,你开门让我进去。”
楼道里安安静静,似乎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李琦钰没有在意。
这次她不再用食指扣门,而是整个手拍在门上,“啪啪啪”总共三声,末了李琦钰在心底暗暗祈祷。
一定要开门啊。
可是没有任何反应。
李琦钰焦急万分:“莫以文?我知道你在家,是我,李琦钰,你把门开开我和你说……嗯呜……”
口鼻突然无法呼吸,有人拿毛巾捂住了她的嘴,上面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只吸了一口就开始头晕目眩。
被尘封的记忆从心底涌现,一瞬间她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想回头,可脑袋被死死按住,想张口呼救,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意识开始模糊,李琦钰的身子被人向后拖去,她奋力挣扎,死死抓住莫以文家房门的门把手,用力拍着房门。
可是身体好软,手上逐渐无力。
她几乎是拼尽了最后力气,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那扇门上,她希望门会开,希望有人从里边走出,和几年前一样将她救下。
房门被拍的“砰砰”乱响,可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李琦钰终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最后勾着门把手的小指脱落,自此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
天黑了。
……
一分钟后,那扇门打开,莫以文站在门后,眼神暗淡的扫了扫门前。
门口空空如也。
莫以文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突然,声控灯熄灭了。
屋内屋外看不清任何东西,是和夜晚一样的颜色,唯一不同的,是没有月光。
“砰”的一声,是房门关上的声音,声控灯再次亮了起来,暖色的灯光照亮整层的楼道。
终究只能撕开须臾的黑暗。
……
头晕,四肢无力,眼前一片模糊,李琦钰虽然意识不清晰,但是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被下药了。
应该是躺在坚硬的地板上,李琦钰睁开眼睛,没有看清一样东西。
“醒了啊。”有个声音传来,李琦钰想扭头,可使不上力。
头皮猛的一阵疼痛,李琦钰被人抓着头发拎了起来。
她看清了眼前的人,一脸地痞流氓的样子,脸上总带着几分不屑,身上烟味汗味混合在一起。是平日里她最瞧不起的那一类,可现在不知怎么,她有些害怕。
“老大赶紧开始吧,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有声音传来,李琦钰隐约觉得这声音在哪儿听过。
“看看。”抓着她头发那人说,随后将左手举到她眼前。“你干的好事。”
李琦钰看清了,那人左手手腕明显有一块肿大,上边还带着淤青。
她突然想起来28号晚上,曾经用一块砖头砸向一个混混的手腕。
迷糊的脑子猛然惊醒,她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什么情况,恐惧从心底一涌而上,她想跑,想挣扎,可竭尽全力,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
眼前人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恶心,令人反胃。
……
这是郊外的一所破旧房子,一个冬天的夜里,一个女孩儿冷到发抖,一群男人却热到兴奋。
……
李琦钰的意识很清醒,可麻木无力的四肢让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
斗篷和中衣被扔在一边,有几个人站在那儿,脸上带着同样的笑。
……
疼痛,难受,但是无可奈何。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污染,肮脏烂了一身。
……
鲜血顺着大腿而下,蜿蜒成一条触目惊心的红色的蛇。
……
天空灰蒙蒙,地上白茫茫,沿路树木光秃秃,天地间冷的刺骨,无一不是黑暗的深渊。
……
她听到有人说:“要怪就怪你自己,长这么好看,这么冷的天穿成这样出门,不就是让我们……嘿嘿……这能怨谁?”
……
不是这样的,她内心嘶吼。莫以文爸妈走了,她担心他,她真的只是太担心他,担心到忘了换掉演出服,绝对不是……
可是有谁会在意呢?
……
好疼……
……
她不想哭的,她本来不想哭的……不发出任何声音是她最后的尊严和倔强,可零零散散碎了一地的,又岂止是鲜红和灯光。
……
当呜咽带着哭腔哼唧出声时,没有任何人会怜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会让饿狼更兴奋罢了。
……
□□麻木,她怔怔的望着不远处的门,泪痕风干,有新的泪痕覆盖。
……
夜深,有人被欲望托起,有人被绝望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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