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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遇
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随亦可,猝死前压根不知道人民监狱什么模样,猝死后却被粗鲁地关了进来。
好在镜子国的监禁室是单间,收拾得也还算立整。
随亦可坐在床侧,阳光从他头顶狭小的窗户照进来,他便盯着那光线中晃动的浮尘发呆,在脑中复盘今天发生的种种。
贾臻真想让他好好待在皇宫里,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但国王却想让他离开,说明国王一定还有别的计划。庄园三楼的那场大火无疑就是国王的手笔,那司法署的人也是国王安排的吗?
不,不对。贾先生曾经说过,国王是支持他推行镜子重启法案,那天在湖边国王癫狂的行径也表明他是渴望重新拥有镜子的。国王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贾先生使绊子,他还得利用贾先生帮他完成这次的演讲。
如果是这样,司法署的目的也就很明确了。他们想做的不过是阻止贾先生演讲,自从那位郭先生死后,司法署一直在这么做。
但阿淼呢?阿淼又为什么会同司法署的人站在一起?他真的,会背叛贾先生吗?
他不在贾先生身边,贾先生会不会更危险?
随亦可想起昨日午睡时做的那个梦,眉头紧紧蹙起。他摇了摇头,将脑海中血腥的画面甩出去,在心底劝慰自己,“别想了,贾先生一定会没事的。”
随亦可正兀自出神,对面监禁室的铁门却被敲响。随亦可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铁栅栏的缝隙望过去,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声音熟悉,他说,“小子,你怎么也进来了?”
“你是?”随亦可看着他,努力想记起些什么。
对面的人挥了挥手臂,随亦可这才将视线落到他的衣着上。五颜六色的塑料感穿着成功唤醒了随亦可深处的记忆,他惊讶地看着对面的老人,对他招了招手,“流浪者大爷!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说起来还是因为你呢。”大爷对他笑笑,脸上尽是和善,“前不久你去宫里的那场车祸,就是我一手造成的。”
“什么?”随亦可挥舞的手臂停在高处,再见故人的喜悦的淡去,他望着对面的老者,一时间很难理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好在这位流浪者大爷也没有想吊他的胃口,他继续说着,神情和语气与他们初见时相差无几。
“我其实是一名镜子的极端反对者。不久前接到组织的任务,让我在国王回宫的途中制造一起车祸。”
“我们接到消息,那天国王去布莱尔庄园,是为了劝说贾先生开启镜子重启法案的演讲。制造这次车祸,便是对国王和贾先生的警告。”
停在高处的手臂缓缓落下,随亦可不可置信地看着大爷,“您是极端反对派的人。”
“是的。我的一双儿女都因镜子而死。我怨恨镜子,憎恶镜子。所以我坚决反对镜子重现于世。”流浪者的声音里染上哀伤,“但我也并不认同组织里过于极端的做法。”
“之所以同意帮助他们制造这起车祸,是因为再不行动就真的阻止不了镜子的重新问世了。十几年前的浩劫又将重演,又会有多少像我这样的人家破人亡呢?”
“贾先生在镜子国年轻一代里的声望很高,我原以为他跟我们一样都视镜子为仇人,没想到他竟背叛了我们。”
“他没有背叛任何人!”随亦可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您误会贾先生了。”
“哦?”老者看了随亦可一眼,“我听说你跟贾先生的关系可不一般,你自然偏向着他。”
“我跟贾先生的确在谈恋爱。”说这句时,随亦可的声音软了很多,但他看着老者的目光却很坚定,“贾先生曾经说过,器具无罪,有罪的是人心。无论是破镜运动还是现在,贾先生都从未将自己的私情投注在镜子上。”
“他之所以要推行镜子重启法案,是因为他看到了镜子国现在的民众并不幸福。你们以人为镜,不容许任何谎言存在,沉浸在自己构建的绝对真实中。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绝对的真实,当人人都在刻意表演真实的时候,那又何尝不是一种虚伪?”
“就像您身上的这身衣服,您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为了迎合镜子国对解放自我的追求呢?”
流浪者定定地看着随亦可,怔愣了许久才再次开口,“你倒是与初见时完全不同了。你一个外来人,只在镜子国生活了几个月,竟然教育起我这个在这里活了一辈子的老人?当真是可笑。”
“我的确是一个外来人。但这些话也并非是我的见解。这些都是贾先生告诉我的,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镜子国的民众获得幸福。”
流浪者幽幽叹了口气,“即便他的初衷是好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不该重启镜子。一旦镜子重新被启用,便是第二次破镜运动倒计时的开始。”
“我相信贾先生!他只想让镜子保留最原始的功能,我相信他能做到。”
“哼。”老者嗤笑一声,“陷在爱情里的人能有什么什么判断能力?随便吧!反正我这身老骨头活不久喽!不如说说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随亦可语塞,总不能实话实说因为他和镜子藏在一起,违背了镜子国的法律,这样自己刚刚的说辞就更没有可信度了,“我,我其实......”
“他跟你一样。也是极端反对派的人。”
就在随亦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时候,走廊里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尴尬。
随亦可循着声音看过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缓缓走来的国王,和跟在他身后的女官。
“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认识。这样小随先生的判决也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什么?”随亦可回味过国王的意思,双手抓在铁栅栏上,抻着头解释,“我之前的确见过这位大爷,但我并不是什么极端反对分子!”
“是不是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国王摇了摇头,他走到随亦可监禁室的门前,看着他满眼的惊慌满意地勾起一抹笑,“我本来是想让你一死了之的。但现在想想,把你发配到流放之地也不错,正好你可以感受一下什么是生不如死。”
“为什么?”随亦可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我有哪里得罪过你吗?”
国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倒也没有。你最多只是知道得有些多。”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会想要杀我?”
“因为我见不得你和贾臻真双宿双飞!”国王大声喝到,他死死盯着随亦可,几乎目眦尽裂,“凭什么我们不能爱到最后!凭什么我们就要阴阳相隔!”
“你们又凭什么在我面前表演你们有多相爱!”
“贾臻真不就是想护你周全吗?我偏偏不如他所愿!本来,只要你踏上寻找他的路,我安排的人就会立即采取行暗杀你。当然,就算你能在宫里待得住不去找他,我也会想别的办法让你死在宫外!”
“总之,看到你们痛苦我就爽快!现在你不用死了,但你的贾先生可就不一定了。”
“你要对贾先生做什么?”随亦可看着眼前状若癫狂的人,喃喃道,“你是不是疯了?”
“我早就疯了。”国王突然抬手抓在了随亦可手上,面容扭曲。
随亦可浑身汗毛直立,想抽回手却被按得更紧,“随亦可,你知道吗?你长着一双和兰儿一样清澈漂亮的眼睛,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杀了你。”
“你这样的贱民,怎么配和兰儿长着相似的眼睛!”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随亦可在他手下拼命挣扎,国王满意地笑了又笑,手上的力气一松,看着随亦可摔倒在地上。
“别再挣扎了。老老实实接受我为你准备的结局,你会比我痛苦千倍百倍。”
国王的笑声在走廊回荡。他转身欲走,却被随亦可拽住裤腿,“你要对贾先生做什么?他可是王后的亲外甥。”
墙顶吊灯的昏暗光线从国王头顶打下,为他的身形覆上一层黑色的轮廓,他勾唇轻笑宛如恶鬼,“不可说,不可说。不过你也不必着急,三天后等你踏入流放之地,所有的一切自会尘埃落定。”
国王离开了很久,随亦可都瘫坐在地上起不来。他出了一身的汗,冷得他忍不住发抖。
对面的流浪者淡淡瞥了他一眼,“终归认识一场,我也奉劝你一句,早日看开吧。流放之地虽然难捱,但并非必死之地,你还是有机会活下去的。”
随亦可看着老人,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眼角通红,“你还知道些什么?”
流浪者叹息一声,再开口时似有不忍,“三天后,也就是在你被流放的途中,极端反对派会集中火力做最后一次暗杀行动。我们策反了贾臻真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即便他躲得过暗杀,也躲不过最亲近之人的背弃。”
“阿淼......”随亦可声音发颤,一大滴眼泪从他眼睛里落到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你还年轻,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流浪者大爷说完最后一句,背过身去,再也不肯多看随亦可一眼。
太阳逐渐西沉,天边的火烧云绚烂而梦幻。
贾臻真坐在通往下一个演讲地的车上,看着窗外,手里握着一朵如晚霞般热烈的红玫瑰。
“随亦可,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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