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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
“哼!”彪形大汉赫然而怒道,“看来,美人,你是准备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沈息魄却是懒得同他多说。
见状,大汉猛地一挥手,那些将将放下利器的喽啰,便又将手中的枪棒,举了起来,直直地冲着中央的沈息魄而去。
沈息魄并未躲避,也没有掐诀的意思,而是将衣摆一扬,露出了悬于腰间的物什。
“嗯?”大汉定睛一瞧,看清的那一刻,整个人竟是如遭雷击,情不自禁地发起了抖,“什么?”
只见沈息魄的腰间,挂着一串长长的血红色璎珞,头尾相接地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圈。
“不是喜欢女子吗?”沈息魄的笑容,愈发艳丽,“我特意带了一位进来,还望诸位,不要厌弃。”
语罢,他便用力一扯,那串璎珞,瞬间断裂开来,血红色的玉珠,登时散得满地都是。
与此同时,一个容貌平平的女子,陡然从他的身后浮现。
也不知是日暮的时辰到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女子甫一出现,天色便倏地黯淡了下来。
刹那间,整个寨子,便变得阴沉沉的,已是一副黑云压城,山雨欲来之景。
“大……大哥……”周遭的变故,让位于大汉近前的那位喽啰,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夫人又来了……”
“什么大夫人!”大汉却是强自镇定道,“大夫人早就已经死去多年,如今现身的,不过是那人的鬼把戏!”
“大哥说的是。”喽啰唯唯诺诺道,“那我们还上吗?”
“上!”大汉咬牙道。
“是!”闻言,喽啰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弟兄们,冲啊!”
下一刻,他们便齐齐地冲着沈息魄和女子捅去。
“找死。”
沈息魄轻轻地落下了一句。
根本毋需他出手,已然遍布于地的玉珠,便纷纷弹动了起来。
它们看似杂乱无章,却精准无误地没入了最前侧喽啰的眉心,又飞快地从脑后穿出,朝着后方的喽啰而去。
一时间,血花四溅,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场面俨然混乱到了极点。
而沈息魄只是站定在那里,无悲无喜地看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眼中未见一丝一毫的怜悯之色。
至于他身后的女子,已经迈着虚浮的步子,一步步地“走”向了为首的那名大汉。
“你……你别过来!”方才还满面凶戾的大汉,此刻已是汗如雨下,他连连向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才被迫停下,“我……我能杀你一次,定能再杀你第二次!”
但女子并未搭理他的虚张声势。
她只是用死白一片的瞳仁,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男子。
罗屠宕这辈子杀过许多人,却从未有一次,像眼下这般后悔。
原本,他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乡民,只因被东家,剥削得太狠,一怒之下便反了。
他生得人高马大,又身强力壮,一路闯过来,竟是顺利得很,几乎没败下阵来。
是以,众人拥戴着他成了寨主,他们一齐盘踞在了这片山头,日子一天好过一天。
造反之前,罗屠宕有一个糟糠之妻。
即便他毅然决然地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对方也并未弃他而去,而是与他,相互扶持,生死相依。
如今,他已是寨主,对方便也成为了旁人口中的“夫人”,颇受爱敬。
但饱暖思淫欲,随着日子,越过越好,罗屠宕的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大。
渐渐地,夫人之数,多了起来,还大都是强取豪夺而来。
但罗屠宕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感觉自己快活似神仙,恨不得镇日都泡在女人堆和美酒里。
他的糟糠之妻,好似也变了,变得不再爱笑,而是屡屡蹙眉,看得他心生厌烦。
一次酩酊大醉之后,他失手打聋了三夫人的一只耳朵。
事后,他的糟糠之妻,有些看不过眼,便过来劝了他几句,还让他不为别的,便是为了自个儿的身子,日后也要少喝点酒,不要沉溺于醉生梦死的荒淫之中。
一开始尚且能忍,但对方竟是叨咕个没完,罗屠宕越听越躁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的糟糠之妻,活生生地打死了。
臭娘们儿,总算是闭嘴了。
罗屠宕重重地喘着粗气。
他本以为烦心事会就此结束,但草草地将他的糟糠之妻的尸首,扔到乱坟岗之后,他们的寨子,便开始闹鬼。
只要出现一串红色的璎珞,便会死人,还死相极惨。
一时间,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哪怕是乱世之中的“世外桃源”,但终究是性命为重,已经有人,开始连夜逃出寨子。
罗屠宕知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只能找来了一位高人。
一番看得他眼花缭乱的开坛作法之后,高人告诉他,祸事的根源,乃是他手上的罪孽,需要他自行解决。
干他娘的!
说了等于没说!
罗屠宕气得差点动手,将高人也宰了。
虽说他的双手,已然沾满了血腥,但他的心底,其实清楚得很,寨子中一连串的怪事,大抵跟他枉死的糟糠之妻有关。
臭娘们儿,死了还不安生!
于是,罗屠宕只能命人去乱坟岗,寻回大夫人的尸首。
说来也怪,分明已经过去了数月,再加之恰逢炎夏,尸首不说已成白骨,至少也会腐败得不成样子。
然而,被寻回的尸首,却是完好如初——
不仅没有丝毫的溃烂,而且闻不见一丁点臭气,嘴边还挂着一抹诡异的笑,仿佛并未死去一般。
如此离奇之貌,看得罗屠宕,心下直跳。
是夜,他尚未想好,怎样处置这具尸首,却在回屋之后,于床边发现了一串血红色的璎珞。
霎时间,他便抖得如同筛糠。
但他罗屠宕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如何能怕一个被他亲手打死的弱女子?
思及此处,他猛地灌下了两大坛子酒,然后借着酒势,拿着一把大砍刀,便去往了放着他糟糠之妻尸首的屋子。
让你笑!
罗屠宕咬牙切齿地用大砍刀,将他糟糠之妻的尸首,剁成了肉泥,还将他在床边发现的那串血红色璎珞,嫌恶地扔进了那堆肉泥之中。
须臾,许是累过了头,他竟然在那间屋子睡下了。
第二日,清醒过来的罗屠宕,不免一阵后怕。
思虑再三,他命人将那堆肉泥好生安葬,不仅封了木棺,还在外面套了一层铁制的大棺,又钉了七七四十九钉,怎么密不透风,便怎么来。
末了,罗屠宕让人将这具棺椁,远远地抬到了位于山腹的废弃义庄之中,绝不能埋在寨子周围。
大抵是选对了法子,从此之后,寨子里再也没出现血红色的璎珞串,也不再平白无故地死人。
罗屠宕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他便又回到了之前那种花天酒地的日子,已然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直至他看见了沈息魄悬于腰间的那串血红色璎珞。
比起上一次,那串璎珞,似是更红了一点,也长了许多,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纵使罗屠宕再敢想,他也断断没有想到,他的糟糠之妻,竟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可能!
她已经被我打死了!
尸首更是被他用刀子,剁成了泥!
但逐步向他逼近的女子,分明就顶着他的糟糠之妻的脸,除了双眼翻白,并无一丝一毫的分别。
甚至就连面上黑痣的位置,都一般无二。
“你究竟是人是鬼?”罗屠宕颤声问道。
但女子仍是不答,只是定定地站在他的跟前,离他,只剩下咫尺之距。
见状,罗屠宕愈发的忐忑不安,只觉得头皮发麻,腿下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来。
而恰巧就在此时,一颗被黄黄白白之物沾满的玉珠,缓缓地滚到了他的膝边,然后便一动不动了。
“不要!”罗屠宕大喊一声,“不要杀我!”
他惊恐万状地闭上了眼睛。
但难捱至极地等待了片刻,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罗屠宕复又将双眼睁开。
只见女子,依旧站定在他的面前,而那颗玉珠,也安安分分地停驻于他的膝边。
为何一定要是璎珞?
一个疑问,忽地闯入了他的脑海。
诚然,眼下并不是思索的好时机,但疑问甫一出现,便牢牢地占据了他的全副心神,再也容不下其他。
璎珞……
恍惚间,罗屠宕似是隐隐地抓到了什么。
璎珞!
一番搜肠刮肚之后,罗屠宕终于豁然开朗。
他已经忆起来了,寨子将将立下的时候,他们劫富济贫,从一个心狠的地主手中,抢夺来了许多财宝。
罗屠宕将其中的绝大多数,都分给了下头的人,却唯独留下了一串赤色的璎珞。
一路以来,他的糟糠之妻,跟着他,吃了许多苦头,嫁给他多年,竟是一个首饰都无。
而地主的家中,只是奴婢的丫鬟,居然都能珠翠罗绮,令罗屠宕的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于是,他便将这串算不得贵重的璎珞,赠予了他的糟糠之妻,权当是慰藉过去之困。
但随着寨子越来越富裕,罗屠宕早已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更遑论是一串样式泛泛又做工疏拙的璎珞。
要知道,他的栈房之中,早已堆满了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个个都是精雕细琢,哪里还会看一眼,此等粗陋之物。
然而,他的糟糠之妻,似是仍旧没有忘却,不仅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还为此,生出了几分执念。
倘若他并未想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糟糠之妻,依然对他,留有了一丝情意?
这个念头,让罗屠宕的双眼,倏地一亮。
他找到活路了!
罗屠宕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看向了适才还叫他避之不及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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