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冬天

　　悬在半空的手被小心翼翼的收回，容征月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扯起一个礼貌的笑：“孟阿姨…”

　　“征月来了。”看到容征月来，孟英也扯了扯嘴角，她眼底泛着乌青，穿着件白色的修身毛衣勾勒着单薄的身形。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疲惫。

　　自上次回来，她一心铺在工作上，几乎没在家待过，要不是佣人打电话说孟渡辰已经不吃不喝好几天了，她大概也不会回来，不过这样也好，趁机喘口气休息一下。

　　容征月在她脸上扫了一眼，不知道接什么话，干笑一声：“渡辰呢？”

　　“在房间里。绝食好几天了。不知道在倔什么。你去看看他吧。”孟英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强势，开口只剩下沙哑的无奈。

　　“行，那我先去看看他了。”容征月正要抬脚，手里的链子被拽了一下，他这才想起自己把狗也牵了进来。只好又回头问了一句，“我带着它，可以吧？”

　　孟英这会儿也不想计较什么了，摆摆手慢悠悠道：“可以，去吧。”

　　又说了几句，容征月牵着小狗朝楼上跑去，来到孟渡辰门口，他耳朵贴在门板上，没听到什么动静才敲了下门。

　　“孟渡辰？孟渡辰？”他轻声呼喊，“是我，你开下门。”

　　等了几秒，门依旧紧闭。容征月又按了几下门把手，神情忽然一变，撸起袖子就要往里闯。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孟渡辰盯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门口。

　　看着眼前的人容征月瞳孔猛地一缩，可已经收不住了，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我去，起开啊孟渡辰。”

　　孟渡辰眉头一皱，想往后躲却来不及了。下一秒就被容征月扑个正着。

　　“扑通”一声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嘶…”孟渡辰艰难的抬起手伸向后脑勺，“你干什么？”

　　容征月人摔了，小狗链子还死死攥在手里。他低头一看，孟渡辰皱着眉，神情痛苦的躺在地上。

　　他心里一紧，连忙撑着身体爬起来。结果手一松，链子脱手，小狗挣脱朝他们跑来，冲到孟渡辰身边，歪着脑袋盯着他。尾巴还轻轻晃着。

　　容征月没管，爬起来将孟渡辰扶起：“抱一丝抱一丝，你妈让我来看看你，我喊你你也不开门，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屋里了，想撞门进来收尸？”孟渡辰借着容征月的胳膊才勉强撑起身体。几天没进食，他一点力气都没提上来，说话声音都带着颤抖。

　　容征月没吭声，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不是收尸，是担心。谁让他之前老这样。要怪…就怪自己太会乱想了吧，也太怕它成真。

　　他将孟渡辰扶起来按在床上，反手带上门后，双手叉腰喘着气：“大白天的你怎么又把窗帘拉上了。”

　　孟渡辰房间的窗帘从他生病后起，就一只呈这个状态，合的严严实实，整个房间见不到一点光。只有容征月偶尔来看他时，会拉开一个缝隙，尽管照不亮全屋。

　　“别动…”孟渡辰见他朝落地窗走去，瞬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起身想要阻止，却因体力不支，坐回床上。一阵头晕目眩间，他看到已站在窗帘下的容征月抬起手臂，抓住厚厚的布料，用力往旁边一拉。

　　窗帘被拉开，正午的阳光立刻钻进来，虽比不上夏季的炎热，仍是刺眼。

　　容征月抬手遮挡在眼前，适应了一会儿，朝窗外看去时，动作肉眼可见的一滞。他盯着眼前的灰色铁网格，眼睛一动不动，脸颊上的肌肉隐约的颤抖着。

　　片刻后，不可思议的转头望向孟渡辰：“这…这什么情况？”

　　孟渡辰单手撑着床，修长的手指在黑色的床单上攥出褶皱：“你不都看到了吗？”

　　“看到了！为了防止你自杀？至于吗？”

　　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孟渡辰是偶尔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可也只是偶尔。把整扇窗用铁丝网钉死，跟把人关笼子里有什么区别？真要想不开，这么弄只会让他病情加重。

　　容征月又回头瞄了眼那层灰色的铁丝网，拽住窗帘一角，将那钻进来不到一分钟的光赶走，隔绝在外。

　　孟渡辰坐在床边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容征月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坐下陪他：“你绝食是不是因为这个？”

　　孟渡辰沉默。

　　容征月：“你说话啊。”

　　孟渡辰：“……”

　　“不是你……”容征月被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孟渡辰你是不是还没走出来？都一个星期了啊。算了！懒得说你了”

　　他嘴唇都要磨薄了，这人愣是一点反应都不给。

　　容征月叹了声气，余光瞥到地上打滚的小狗，想起来：“对了，我刚才来的时候给乔冬云打了视频，她说霍漫溪生病了，没去上班。”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孟渡辰眼睛猛地一睁，随即抬起头，一下子抓住容征月的肩膀，整个都在发抖，“生病了？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容征月被他吓得一梭。好家伙，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一提到霍漫溪满血复活了是吗？牛！

　　他摆摆手正想说“不清楚”孟渡辰松开他咻的站起身就要往外跑。

　　容征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手腕把人拽回来：“干嘛去啊？坐好，听我给你说。”

　　他按着孟渡辰：“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要是担心，我可以给她打个电话。”

　　“她不会接的。”孟渡辰看着他掏手机的动作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上次他离开时发的消息，霍漫溪至连个表情都没回，更别说接电话。

　　他想劝容征月放弃。容征月已经点了语音通话。响了几秒钟后，对面竟然接了。

　　“喂。”霍漫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渡辰心口一热，随后沉下去…为什么，为什么她肯接容征月的电话，却不回他消息，是因为他临走前的表白吗？

　　“喂，漫溪是我。”容征月握着手机，食指抵在唇前示意他别吭声。孟渡辰不干，偏要凑过去，刚一张嘴，容征月的整个掌心捂上来。

　　孟渡辰：“唔……”

　　“怎么了？你那边什么声音？”霍漫溪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

　　容征月咳嗽一声：“没什么声音，我在路上呢。刚才我给乔冬云打电话了，她说你生病了，你没事吧？”

　　那头传来女孩的一声轻笑：“我没事，最近栖云县又降温，一不小心感冒了。”

　　“没事就好，你和冬云多注意身体。我现在在去孟渡辰家的路上，他妈说他绝食好多天没吃饭了。”容征月松开孟渡辰的嘴，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孟渡辰老实了，没在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

　　他们隔着两坐城，在没开视频的情况下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孟渡辰盯着她的头像和熟悉的名字猜测，她现在应该撇折嘴要嘲笑他了吧。

　　霍漫溪望着铁轨，正在回乔冬云消息的手指一顿，沉默几秒后，声音裹着风声传来：“他要干什么？学我吗？幼不幼稚？”

　　“是啊，是挺幼稚的。”容征月瞄了眼孟渡辰，见他脸色没什么变化暗自松了口气。

　　“让他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霍漫溪的声音顺着听筒在房间回荡。容征月“嗯”了声，刚想接话，哐当一声，门板被踹的弹到墙边。孟英脸色阴沉站在门口。

　　容征月指尖一抖，直接按断了通话。

　　“你在干什么？又在和她联系是吗？”孟英声音不大，还是吓到了容征月。

　　她在门外站的有一会儿了。该听的不该听到全都装进耳朵了。

　　孟渡辰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嗓音沙哑：“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孟英紧紧抓着门框，一双眼睛通红：“我是你妈，进你的房间还要打报告？”

　　容征月举起双手，挡在孟渡辰前面：“阿姨，是我打的电话你别…”

　　“征月你先别说话。”孟英眼神都不舍得分给他，盯着孟渡辰一字一顿，“从今天起再让我发现你和她有一句来往，你试试。”

　　孟渡辰甩开容征月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我让你出去，听不懂吗？”

　　孟英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容征月怕两人再吵起来，连推带劝把孟英往门外请：“阿姨，您先冷静。我来跟他说。”

　　说完，他把孟英推出去，反锁上门，回头冲孟渡辰埋怨：“你说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干什么？她一声不吭给窗封成笼子，现在进我房间，让我不要我联系霍漫溪。凭什么？”孟渡辰瘫坐在床沿，拧着眉笑得比哭还难看，“我都20岁了，做什么还要经过她的同意？”

　　容征月拍了拍他的背：“我能理解你。没事的我们过几天就要回学校了，你要是嫌这窗户碍眼，咱以后住宿舍。”

　　“那霍漫溪呢？”孟渡辰问。

　　“霍漫溪…这几天先别联系了，等回到学校…”

　　“等不了了…”孟渡辰打断他，字字清晰，“我喜欢她。我已经忍着一个星期没联系她了。”

　　他低下头，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女孩子这样。是她教会他如何找灵感，教会他怎么做自己，可他要离开时…他连送都不送，甚至消息都不回一下。

　　空气突然安静。容征月拍着他背的手停在半空：“啊？喜欢谁？霍漫溪吗？你认真的还是我听错了？”

　　孟渡辰没有说话，算是默许。

　　“我去，孟渡辰你来真的？”容征月声音提高几分，又赶紧捂住嘴，压低嗓门，“你真喜欢人家啊？”

　　他还是不敢相信，之前在学校和孟渡辰表白的女孩子不少，他全都拒绝。还爱拿他挡。

　　而自己嘴上说他不开窍，实际上早以为孟渡辰对女生没有那种感情。如今居然亲口说喜欢霍漫溪。

　　震惊归震惊，但又莫名有点兴奋。

　　容征月挠了挠头见孟渡辰还不吭声，索性对着地上的小狗：“嘬嘬，过来。”

　　小狗很听话，耳朵一抖，跑到他脚边。

　　“我说你怎么求着她给你买小狗。”容征月把小狗抱起来，“不过…你都这么说了，那还说啥，小狗送你了。谁让是她买的呢。”

　　他边说边把狗往孟渡辰怀里放，小声教唆：“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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