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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村
传送阵开启时那强烈的空间撕扯感和刺目的白光,仿佛耗尽了所有人最后的心神。在阵法之力将他们彻底吞没的瞬间,众人便眼前一黑,齐齐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君墨的意识才如同沉溺在深海中的人,艰难地挣扎着浮出水面。他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便是急切地环顾四周,寻找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凉而陌生的景象。他们似乎身处一片贫瘠的山谷之中,四周是光秃秃的、呈现出灰褐色的山壁,植被稀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燥而沉闷的气息,灵气也稀薄得可怜。
而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静静地坐在那里。
是君遥!
他依旧穿着那身粗布衣服,但身姿依旧挺拔如修竹,只是那背影,在荒凉景色的映衬下,竟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清冷,仿佛与这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那形单影只的模样,瞬间击中了君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他忍不住想要立刻冲过去,将他紧紧拥入怀中,驱散他周身那令人心疼的孤寒。
“哥哥。” 他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然而,那道背影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一丝微小的晃动都没有。君遥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依旧静静地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沉默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
君墨心中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蔓延,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走过去。
就在这时,旁边的沈逾白、温以然、林素心等人也陆续呻吟着醒转过来。
“这是哪里?” 沈逾白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环顾着这完全陌生的荒凉环境,眉头紧紧锁起。他猛地想起聂云飞自爆前那声嘶力竭的呐喊“还不醒吗?在不带他们走,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显然,聂云飞口中的“他们”能够脱险,关键就在君遥身上!他一定知道内情,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的目光和众人一样,齐齐投向了巨石上那道沉默的背影。
不待君遥回答,温以然在看到君遥身影的瞬间,眼眶骤然红了。失而复得的狂喜、长久以来的担忧、以及内心深处那份扭曲爱恋所带来的痛苦与愧疚,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阿遥!” 他哽咽着喊了一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地朝着君遥冲了过去,张开双臂,似乎想要将那个清冷的身影狠狠揉进怀里,以确认他的真实存在。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君遥衣角的刹那君遥动了。
他回过头微微侧身,手臂随意地一抬,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屏障瞬间出现在他与温以然之间,精准地挡住了温以然的动作。
“别碰我。”
三个字,清晰、平静,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疏离,仿佛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温以然的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君遥那依旧背对着他的身影,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眸子里,此刻盈满了受伤与难以置信的泪水。
君遥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几人听清:“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现在挑明,只会让队伍离心,你我心知肚明便好。”
这话如同暗语,只有温以然和君遥两人明白其中深意。温以然与月微仙尊勾结,旁观君遥被挖丹、陷入如今境地的事情。
温以然瞬间听懂了,他张了张嘴,急切地想要解释,想要告诉君遥,他只是因为太喜欢他,喜欢到失去了理智,才会被月微仙尊利用!他根本不知道月微仙尊的真正目的是要君遥的命!他以为只是帮个小忙,事后就能永远和君遥在一起。
可是,看着君遥那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的眼眸,所有解释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作了一声苦涩的哽咽。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失魂落魄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那副被人无情抛弃的伤心模样,与他平日温润如玉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一幕,可把旁边的沈逾白和林素心惊呆了!
林素心瞪大了眼睛,看看浑身散发着冰冷拒绝气息的君遥,又看看那委屈得像个孩子般的温以然,脑子里一片混乱。
传闻温师兄不是最讨厌君遥师兄吗?平日针锋相对,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现在这这被人嫌弃了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沈逾白更是被眼前这荒谬的一幕冲击得心神俱震!一个他从未想过、甚至下意识排斥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钻入他的脑海,温以然喜欢君遥!
不!不可能!以然他明明那么讨厌君遥!每次提起君遥都是一脸不耐!怎么会?他拼命地摇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对!以然一定是讨厌君遥的!一定是!
然而,昔日里被他忽略的种种细节,此刻却不受控制地一一浮现,温以然看似与君遥争锋相对,可他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君遥的身影;每次君遥取得什么成就,温以然表面不屑,私下却会加倍努力;甚至这次进入秘境,温以然一反常态地积极催促众人赶路,连他平日珍若性命的夜明珠都毫不犹豫地拿出来照明,如果,这一切反常行为的背后,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喜欢呢?
人越是抗拒某个想法,那个想法往往就越是清晰。
灵光乍现的这一点,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瞬间刺穿了沈逾白的心防!他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宁愿相信温以然是真心讨厌君遥,也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自己放在心尖上呵护的人,心里装的,竟然是他最嫉恨的对手!
沈逾白脸色煞白,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与心痛中,一时竟忘了身处何地。
他的悲伤并未持续太久,便被君遥清冷的声音打断。
“前面不远,就是隐村。” 君遥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那张恢复记忆后更显清绝出尘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也是你们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个被废去修为、抹除记忆后丢弃的村子。”
他直接解答了沈逾白之前的疑问,然后继续道:“至于我们为何会传送到这里,聂云飞又为何会帮我们。”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在聂云飞下药让我们昏迷期间,我提前苏醒了。我告诉他月微仙尊并非他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他动摇了。”
“所以,他做了三手准备。第一,在月见草上下毒,限制月微仙尊的灵力,若成功,便由那六名元婴修士联手击杀。第二,若下毒失败击杀不成,他们七人便自爆元婴,与月微仙尊同归于尽,与此同时将我们传送走。” 君遥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第三,若自曝之后,玉佩完好,便可自行离去,若玉佩碎裂,便代表月微仙尊安然无恙,我们到隐村之后,自求生路。”
但君遥没说,他提前转醒之时,聂云飞似乎并不意外,而所谓的动摇,更像是早有此意,甚至连丧失灵力的药,都只给他下了半成,似乎就是让他早醒。
众人闻言,看着君遥手中的碎成渣渣的玉佩心中皆是一沉,既为聂云飞等人的壮烈牺牲感到震撼与惋惜,也为月微仙尊的恐怖实力感到心惊。
“至于聂云飞为何会突然倒戈……” 君遥的目光掠过众人,最后落在虚空某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说老城主当年,便是为月微仙尊所害。”
“老城主是罕见的冰木双灵根,月微仙尊剖其元婴,废其修为,抹其记忆,将他扔进了这隐村自生自灭。是聂云飞动用天水城所有的情报网络,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老城主。而后,他不得不与月微仙尊交易,以效忠和提供情报为代价,才换回自己的父亲。”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他们之前虽然从幻境和聂云飞的态度中猜到月微仙尊行为不端,却万万没想到,他竟在那么早以前就开始残害无辜!而且手段如此狠毒,连一城之主、元婴大能都敢下手!
同时,他们也为自己之前对聂云飞的误解感到深深的惭愧。那个被他们视为弑父小人、与月微仙尊勾结的少城主,实则是一个为了救父不得不与虎谋皮、最终壮烈赴死的悲情人物。
君遥却不管他们内心如何翻江倒海,径直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只留下一句:“跟上。”
众人不敢怠慢,连忙收敛心神,跟了上去。
在君遥的带领下,他们在这片荒凉的山谷中穿行。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看似寻常的空地,除了几块乱石和枯草,空无一物。
君遥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几张符箓分给众人:“贴上隐身符。”
众人依言照做,只见君遥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刺骨的灵力打入前方空地,带着一丝寒冷。
下一刻,奇异的景象发生了!前方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座宁静而朴素的村庄,缓缓在众人眼前显现出来!村庄被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与周围的荒凉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在村口,赫然趴伏着两只体型硕大、眼神锐利、周身散发着不弱灵压的灵兽,正警惕地守卫着村庄入口。
借着隐身符的效果,君遥带头,悄无声息地领着众人,从两只灵兽的感知盲区,小心翼翼地潜入了村庄。
进入村庄后,君遥根据聂云飞之前告知的位置,很快找到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推开门,只见那位心智如同稚子的老城主,正坐在地上,专注地玩着几块彩色的小石子。
老城主一看到君遥,浑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拍着手欢快地叫道:“雪花花!你终于来了!”
君遥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侧身避开了老城主想要抓他衣袖的手,眼神冷淡,显然并不想与这“老小孩”过多接触。
林素心见状,连忙上前,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蹲下身,拿出随身携带的、散发着甜香的花草种子,轻声细语地哄着失落的老人:“老城主,你看这是什么呀?我们来种花花好不好?”
老城主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破涕为笑。
君遥得了空,便开始迅速安排众人的临时住所,将几间空置的房间分配给大家。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村庄深处的一户人家走去。
“君遥师弟,我们之后有何打算?”沈逾白忍不住问道。
君遥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再商议。” 语气依旧平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君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默默地跟了上去。
君遥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但他并没有回头阻止,也没有出言询问,仿佛默许了他的跟随。
那户人家似乎认识君遥,开门见到是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连忙侧身将他引入屋内。片刻之后,那人取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朵颜色殷红如血、形态奇异、仿佛有火焰在花瓣间流动的花朵。
君遥接过那朵红色的花,仔细查看了一下,对着那户人家微微颔首,道了声:“多谢。”
随后,他便拿着那朵奇异的红花,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君墨依旧默默地跟在君遥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着君遥那挺直却疏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困惑。
哥哥自打恢复记忆后,就变得好奇怪。
失忆前的君遥,虽然性子清冷,不爱多言,但至少会回应他的呼唤,会默许他的靠近,甚至偶尔在他以狼形态撒娇时,眼中会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纵容与温柔。
失忆后的君遥,更是将他视为唯一的依靠,会对他撒娇,会毫无防备地窝在他怀里,会因为他给的灵果而笑得眉眼弯弯。
可现在,恢复了所有记忆的君遥,对他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冰冷,疏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君墨难受得心口发闷,仿佛被遗弃在了寒冷的荒原。
而且,哥哥似乎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为什么会认识这个与世隔绝的隐村里的人?那朵红色的花是什么?有什么用处?聂云飞为何会如此信任他,甚至将最后的生机和托付父亲的遗愿都交给他?
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君墨心头,让他困惑不已。他张了张嘴,几次想要开口询问,但看着君遥那一步不停、仿佛不愿与他有任何交流的冷漠脚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害怕,害怕得到的是更加冰冷的回应,或者,是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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