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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
“0564！这边扫一下！”
在这个新世纪，林克斯可算是少走了几十年弯路——是的，他成为了一名清洁工，工作地点则是萨顿公司总部的附属“金字塔”。
作为仿生人相关产业，人员的流动理所当然，尤其是对于一些“可有可无”的人来说。
“好的来了。”不久前他这么答应了。
于是林克斯此时正处于这座金字塔的底部——位于地底的部分。
“这看起来似乎大有操作的空间……”
橡胶手套在消毒液里泡得发白，清洁车上的时间计数器显示他已经在此晃荡了三小时。
林克斯深吸一口气，这是他来到萨顿公司的第七天，也是第三次被派往地下三层打扫。
作为一个讨厌工作的人来说，他自然不必如同一个真的“清洁工”一般。
但，有些人似乎对此有些不满。
"菜鸟，把B区的排泄管通干净。"清洁工卡尔踹了脚他的工具箱，生锈的呼吸面罩里传出沙哑的电子音。
隔着厚厚的面罩，林克斯看不清对方的眼神，但用膝盖想大约是如出一辙的鄙夷。
【你已经偷懒了两个半小时了。】系统嘲笑道。
“……”自从摆脱了效绩后，他对打工这件事提不起一点兴趣。
但林克斯还是低下头，稍稍对着消毒通道微弱的蓝光正了正他的工牌——0564号清洁员。
他把藏在袖间的微型摄像头往里收了收，继续低头盯着地砖缝隙。
那些缝隙里夹杂着暗红色的污渍，林克斯拉下面罩，没有嗅到血腥味，只有时时刻刻萦绕着的刺鼻消毒剂。
冷白的灯光下，那如同小蛇一般蜿蜒的污渍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能够被“可有可无”的人接触到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什么机密。
这里似乎是一处生产仿生器官的加工间。
林克斯走到了卡尔所说的排污管，果不其然看见了沉在水槽底下的，如棉絮般的不明□□组织。
幸运的是，他早已对血肉司空见惯，面无表情地清理着。
加工间里的温度出奇的低，像是弥漫着什么毒雾般有些朦胧不清。
他确认了一番面部的卡扣，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如水母般漂浮在罐头样的培养皿中的人造器官。
为了避免与他脾气暴躁的“同事”卡尔相处，林克斯在清理完排污水槽后索性弯腰擦拭培养皿的玻璃外壁。
透过那半透明的培养液中，他看见了这里最特别的一个“家伙”。
一颗完整的大脑。
理论上生产出的仿生器官都具备生理功能……
林克斯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垂坠在大脑后面的丝状神经，它们在营养液中上下拂动着。
【我劝你最好不要靠近。】系统的声音罕见地有些僵硬。
被橡胶手套包裹着的手指猛地收回。
然而下一秒，那浮动着的神经如同有生命一般附着在了玻璃壁上。
【检测到不明基因序列！检测到不明基因序列！】
霎时间，警报声响彻整个工作间。
……
“hello，你看起来有些孤独。”
一滴水珠飞溅在了赫兰的鼻梁上，但它没有顺着高挺鼻骨滑下去，而是偏离了轨迹，在差点落到嘴边时被他抹去了。
新世纪的地球很少下雨，所以他没有带伞，发丝湿漉漉地贴着脸颊。
面前的“巨人”见他没有回答，动了一下身体，侧躺着，改换了一个更加慵懒的姿势。
柔和的光打在赫兰的面中，他静静注视这位由主脑诞生的热门“衍生物”。
那个舒展着身体，躺在巨幅荧屏里的人百无聊赖地用手撩拨着头发，红色的眼睛时不时看向赫兰。
它有一张所爱之人的脸，或者说——它拥有任何人的所爱之人的脸。
“嗝……琴子，琴子，你为什么不答应我……”
脚边传来玻璃的碰撞声，赫兰把衣领高高拉起，不远处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毫无形象地贴在那块巨幅荧屏上，嘴里还在无意义地念叨着。
他把目光收回，看向了面前的“人”。
“你不是他。”他说。
屏幕里的那双眼睛有些落寞。
赫兰抖了抖冲锋衣上攀附着的小水珠，转身便要离开。
“……琴子，琴子……我好喜欢你……”喝得烂醉的男人拥抱着那块巨幅荧屏。
那霓虹的光留在了赫兰身后。
“好呀，我答应你。”轻快又空灵的，属于林克斯声音钻进了他耳朵里。
赫兰脚步微顿。
那家伙是故意的。
作为最受地球人欢迎的“虚拟恋人”，它当然可以做到模拟任何一个注视着它的人最喜欢的声音。
“嗝……你的声音，好，好奇怪，琴子……”
赫兰没再停留，快步离开那面霓虹的荧屏。
……
“检测到非法基因序列！”机械女声在耳膜上炸开，不断闪烁着的赤红色灯光晃得人眼睛疼。
覆在脸上的面罩投影屏瞬间弹出红色警告框。
冷静，冷静……
林克斯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吸血鬼的自愈能力又飞快让伤口愈合。
“你又在乱搞什么？！”
最先到的竟然是卡尔，他的声音有些紧张。
“你如果害我丢掉了这份工作我绝对饶不了你……”
林克斯被推搡到了一边，紧接着赶过来的是一群白大褂。
“怎么回事？”
隔着面罩，那些人的声音像一阵蜂鸣。
他举起了手，展示了橡胶手套上残留的肉色棉絮。
“他是第一天到的，有些蠢头蠢脑。”为了保住工作，卡尔不得不为林克斯辩解。
白大褂们瞥了他一眼，便没当回事，只嘟嚷了几句：“怎么把临时工弄到这来。”
卡尔干笑了几声：“新来的，就喜欢表现，他是自己要求来的……”
蜂鸣声越发响亮，让林克斯头有些晕乎。
“喂！你个蠢货，又在发什么呆？”在卡尔把那群人送走后，把手里的工具扔给了他：“去地下七层处理实验废料，现在。”
悬浮电梯下降时的失重感让耳边的蜂鸣声减弱了些许。
他敲着机械外壳：“这东西是不是坏了……”
低下七层的场面似乎更加“不妙”一些。
玻璃罐里包裹着的不再是单一的器官，而是一些完整或半完整的生物。
林克斯小心地绕到了水槽边，里面早已干涸，只有底部的一些褐色泥块。
就在他想着卡尔再次敢让他一个人到这来时，身后的电梯叮地一声。
“你又在看什么？赶紧干活……”卡尔吭哧吭哧把清洁车拖了出来。
“这里好像挺干净的……”林克斯把水槽里的泥块抠了出来。
“是吗？那这些实验废料是什么呢？！”卡尔把一个罐头搬上了车。
罐头里的东西晃来晃去，林克斯搬得有些束手束脚。
那是一个半成型的“人”，嗯……大概是吧。
皮肤诡异的光滑，没有一丝褶皱，脸上的五官已经有了大体的形状，像是被蒙在纱布里一般，没有发育成型。
“喂。”卡尔迟疑了一下，又环顾了眼四周：“你去把这东西推到处理厂。”
林克斯接过了清洁车。
“别给我惹事。”他挥挥手不耐烦道。
也许是经过卡尔地暴力运输，那些罐头里的液体撒了出来，和消毒水混在一起，拖出一道道水痕。
半人高的罐头叠在一起，林克斯边推边调整位置。
“看哪，那家伙的脸对着我。”他指了指面前的一个罐头。
里面的东西随着动作在液体中飘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转了过来。
系统却没回话，他只好甩了甩头，忽视掉耳边的蜂鸣声继续推着走。
正当他第五次调整车上的罐头时，余光却瞥见那如同蒙着面纱般的脸睁开了眼睛——棕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他。
“见鬼！”林克斯下意识手一抖，清洁车猛地撞上走廊拐角的防护栏。
等赶紧扑到那堆罐头前查看时，被液体包裹着的面团般的脸已经恢复成了原样，像是过度上班产生的幻觉。
作为刚从A13回来的人，对危机感的敏锐依旧存留在他身上，林克斯摸了摸袖间的摄像头。
现在不是观看的时候，好在四下无人，他赶紧收拾收拾飞速离开。
不要睁眼……不要睁眼……
金字塔底的气温很低，一路上没遇到几个人，萨顿公司的正经员工压根不会常来这。
他一边百无聊赖地推着，一边隔着面罩四处打量。
然而正当路过某个房间时，耳边的蜂鸣声忽然消失。
林克斯脚步顿住，猛地想起系统好像一直都没有开口过。
那间实验室的门非常斑驳，忽然的安静显得有些诡异，推车轱辘在寂静中发出碾碎骨骼般的脆响。
他尝试小声呼唤系统，果不其然对方如沉睡了一般。
林克斯低着头，推着清洁车的手紧了紧，眼睛却慢慢往一旁转动。
【神经接驳实验室】
看起来早已废弃。
而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洁工自然不便在此停留。
在终于目送最后一个罐头通过销毁的闸门时，林克斯终于松了半口气——剩下半口是因为系统至今处于失联状态。
然而接下来，他就要把松的半口气给咽回去了。
“0564，请配合信息采集。”
白大褂们去而复返，显然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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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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