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

作者:沙与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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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六



      文名:《温绻和昭阳》

      昭阳是个琴棋书画样样不行的公主,但她擅长算命。
      比如她摸着新晋探花郎修长温润的小手,就知这厮将来必定万人之上。
      美中不足的是命薄,活不长。

      “嘶……你这手相,是做驸马的命。”
      “……。”他不搭理昭阳。在他冷若冰霜的眸光中,昭阳只好不舍地松开了手。

      “没良心的,昨天还和人家打情骂俏,今天就这幅死样子。”昭阳轻摆素手,伤心欲泣,“罢了,你去吧。”
      温绻沉默了下,晃了晃拴在他脚踝上的锁链对昭阳咬牙切齿道:“你倒是解开啊。”

      昭阳把手里的钥匙丢给他,捎带抛了个媚眼。“记得每三天来一次哦,这副身子阳气重,没有阴气可镇不住。”
      温绻却无视昭阳的示好,一言不发地打开锁链,连颔首礼都不行,就头也不回地退下了。

      云疏睥睨着温绻的背影没好气的说:“公主乃大周最尊贵的嫡出公主,当今圣上唯一的女儿,仙姿玉貌,盛宠优渥,举国上下,无人不知。多少年轻俊美的儿郎想要一睹芳容,得此佳缘,都苦于没有门路。一个出身寒微的探花又有什么了不起,能得公主殿下的垂怜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他竟这般桀骜不驯,不识好歹!”
      云疏是昭阳最宠爱的贴身侍婢,为昭阳打抱不平,却也道出了昭阳的心声。
      昨日的温绻和今日的探花郎,分明是一个人,对昭阳的态度却判若云泥,这让昭阳百思不得其解。

      昨日新科探花进宫觐见皇帝陛下参加盛典,昭阳穿着云疏的衣服偷偷躲在神武门东侧,想要一睹温绻的容姿。
      听太傅说,温绻的文章合该位居榜首,却因样貌过于出众,只能屈居第三。
      这该是怎样的绝世容颜啊。

      卯时,伴着鼓乐声,传胪传唱三声‘温绻’后,昭阳遥见跪在太和殿御道右侧的温绻款款起身。他与其他及第的人一样身着朝服,头戴三枝九叶帽,同样的服饰却被他撑的格外修长挺拔,棱角分明的下颌宛如刀削,即使看不清容颜,却依然挡不住他的风姿绰约。

      大典过后,昭阳本想趁温绻独行时,与他说上几句话,却不料其他及第的人和他一路寒暄,眼看他们朝着宫门外走去,昭阳急忙上前假装不小心撞到了温绻。

      “奴婢无意冒犯,还望大人恕罪。”
      昭阳嘴上说着抱歉,却抬头瞥了一眼温绻,立体的五官如仙人妙手鬼斧神工,肤如玉,眉若锋,眼波流转含情,看的昭阳登时呼吸错乱,心神荡漾,顿觉内室那些倡优名伶黯然失色。
      昭阳不禁暗想: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若得此情郎,还要什么香草美人啊?

      “哪里来的宫女,这等没有规矩?”
      旁人正欲怪罪,昭阳连忙低下头来。不料温绻却伸手抬起昭阳的下巴,对昭阳说:“无妨。不知你是哪里的宫女,竟生的这般倾国倾城,美艳动人?”
      “大人过誉。奴婢是昭阳公主的贴身侍婢。”昭阳被温绻那勾魂摄魄的含情眼看的挪不开眼。

      温绻举止轻浮,言语孟浪,着实吓坏了在旁的人,他们匆忙告退避嫌,还窃窃私语。昭阳隐约听得几句。
      “早听闻探花郎沉湎女色,我只当是谣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见着个宫女就出言不逊,简直有辱斯文。”
      “出身寒微,没见过什么世面吧。登科未入仕,就已经添了好几房侍妾,纵有才学,也不过尔尔。”
      ……

      沉湎女色?甚好。

      见面之后,昭阳以公主的身份命人约见这位风华绝代的温绻,谁知他竟推三阻四,碍难从命。昭阳只好将他以调戏宫女的罪名绑了来。
      他见昭阳就是昨日冒犯他的‘宫女’,不惊不恼,只是一改往日作风,温良谦逊,举止有节。

      这就奇了怪了,暗室不欺,有人的地方却举止轻浮,这不是一个好色之徒该有的行为啊。更何况昭阳是大周公主,在他眼里难道还不如一个宫女?
      昭阳还从未受过如此羞辱,真是越想越气。
      三日之后他竟还是假以托辞,拒不从命来见昭阳,普天之下,哪个男人对昭阳不是阿谀谄媚,唯命是从?他温绻好大的架子,让昭阳更加恼羞成怒。于是,昭阳又将他绑了来。

      “温大人好风光啊!听说陛下授你为正七品翰林院修撰,本宫特地给大人预备了贺礼,温大人屡屡拒绝真叫本宫伤心啊。”
      温绻跪在堂前神情敬重地说:“公主好意臣心领了,区区七品芝麻官,不足为……”
      昭阳俯下身子,轻抚他精致的下颌,打断道:“对啊,区区七品芝麻官,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温大人就不想走走捷径?要是成了驸马,温大人可少走不少弯路呢。”
      温绻抬手作揖,顺势躲开了昭阳的轻薄之手,恭敬地说:“公主抬爱了,粗鄙之人怎配公主垂怜?”

      他句句恭顺,却叫昭阳觉得字字戳心。昭阳看他那油盐不进的冷脸就怒火中烧。
      “来人啊,温大人出言不逊,冒犯本宫,还调戏本宫贴身侍婢,杖责三十。”

      一声声廷杖落下,竟好似打在昭阳的心里。
      温绻吃痛,眉头紧蹙,渐渐青筋暴起,额头渗满了涔涔汗渍。

      “温大人,身居高位还是跌落神坛,不过是本宫一句话的事,可想好了?”
      本想他会就此屈服,竟不知他仍然一声不吭,一副宁死不屈、誓死不从的做派。
      “哼,本宫只是给你脸面,既然不肯做驸马,那就做本宫内室豢养的男宠吧。”昭阳喝令左右侍从,“来人啊,剥去他的朝服,沐浴更衣,换上寝衣送进本宫内室。”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本宫就霸王硬上弓一回,量他再清冷孤高,又能奈何?

      云疏在室内点上了一排红烛。
      沐浴之后,温绻换上倡优的青色服饰款款进来,轻柔的丝质让他褪去了些许狼戾桀骜之气。在蜡烛的映衬下,倒添了三分温婉柔美之色。

      昭阳拉着他的手,凑近闻了闻,佻达道:“好香啊,温香软玉帐里卧,美人,今日好好服侍本宫。”
      “公主殿下请自重,陛下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怪罪的。”温绻躬身退避,不知是烛火灼烤还是羞愤难当,面红耳赤,竟红到脖颈。

      “父皇从来都不管我这些。你觉得他是站你这边还是站我这边?”昭阳觉得十分有趣,将他推倒在床,许是碰到他臀股处的伤痛,温绻蹙眉,闷哼一声。
      昭阳手指顺着他的脸颊脖颈滑到半遮半掩的胸膛,说:“早说你阳气重,你看都热成什么样了?你要是再敢躲避,本宫不介意命人再将你五花大绑。结果都是一样的,早早服从还能少受些苦楚。”
      温绻的皮肤真真是极好,摸起来像牛奶一般,那双含情眼就是生起气来依旧摄人心魄,昭阳俯身凑近他的唇,他似乎放弃了抵抗,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昭阳心花怒放。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一向很懂分寸的云疏这时却慌忙跑了进来打扰昭阳的好事。
      昭阳喝道:“什么事啊?冒冒失失的,皮痒了是不是?”
      云疏说:“是……是陛下找您,让您赶紧去宣室殿一趟。”
      昭阳不耐烦道:“这么晚了,父皇找我能有什么事啊?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我已经歇下了。明日再去。”
      云疏很为难,怯怯地说道:“陛下口谕,命公主即刻就去,如若不从,侍卫……侍卫在外面候着呢。”
      昭阳心下一紧,父皇还从未对她如此大动干戈,想必有什么要紧事,昭阳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丢下到手的温绻,匆匆盛装,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来到宣室殿。

      父皇脸色不太好,母后也在侧,双眼通红,似是哭过的样子。
      父皇一见昭阳就阴鸷着脸,盛怒之下,大声喝道:“大逆不道,成何体统!”
      昭阳连忙跪下揖礼。
      “你平日里沉湎倡优、豢养男宠,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如今连朝中官员也要收纳,这要是传出去还有什么皇家颜面可言?”
      昭阳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因为温绻。

      昭阳连忙上前抱着父皇的胳膊撒娇道:“父皇,是他冒犯我在先,我只不过稍稍训诫他一下而已。”
      “训诫?训诫到后宫内帷?”
      “父皇,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呢。儿臣是真的喜欢他,儿臣已过及笄之年,请父皇赐婚,让我和温绻成亲吧。”

      父皇没有开口,母后先说道:“昭儿,莫要任性。公主婚嫁乃国之大事,需陛下和朝中重臣商议决定,岂是你一个女儿家能主导的。”
      昭阳抱着父皇的胳膊不放手,“所以,我这不是和父皇商议嘛。父皇最宠我了,一定会同意的对吗?”

      往日只要昭阳撒娇,父皇再盛怒,也会被昭阳逗笑,今日却一改常态,冷冰冰地说:“朕已经将你许配给大汗了。”
      “你要我和亲?”
      昭阳如同晴天霹雳,不可置信,但见母后双眼泛泪,就知此事已成定局,哭诉道:“爹爹,昭阳是你唯一的女儿啊,你要我去和亲?那大汗都六十多岁的老头了,你忍心吗?”
      见父皇不理昭阳,昭阳抓着母后的衣角哭求道:“母后,你说句话啊。”

      母后强装镇定,收敛悲容说道:“他们屡屡犯境,大周国力衰弱,力不能支,眼下和亲是最好的办法,身为公主,要为江山社稷为重,身先士卒,义不容辞。”
      “江山社稷?”昭阳看着父皇母后坚决的态度,既知覆水难收,站在宣室殿大堂崩溃嘲讽道:“大周的男儿都死绝了吗?要一个女子来保江山社稷?”
      昭阳怒不可遏,对着父王吼道:“昏聩!无能!”
      “叉出去。”父皇怒道。
      侍卫将昭阳拖回宫中,禁足长乐宫,没有父皇的允许,谁也不敢放她出来。温绻早在昭阳被父皇召见的时候就溜之大吉。

      昭阳崩溃绝望,一夜之间,如坠冰窖,整日饮酒麻痹自己。
      不料,事情却迎来了转机,温绻临危请命,率领四十万大军征战数月,竟将困扰父皇数年的大汗趋之大周境内五百里开外,从此再不敢犯境,昭阳也就不必再去和亲了。

      解禁之后,昭阳成熟了不少,不再娇蛮任性。
      再一次见到温绻的时候,他已经战功赫赫,官居一品。
      他俯首作揖:“公主安好。”
      昭阳额首回礼:“温大人万安。恭贺温大人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昭阳只是客套一下便要离去。她没有说感谢的话,她心里清楚他只是为了他的仕途,救昭阳只不过是顺便。
      谁知温绻竟叫住了她:“公主多保重,两年不见清瘦了许多。”
      昭阳怔愣了许久,才又恭敬地说:“多谢温大人关怀。”
      昭阳以为他只是文采斐然,没想到也精通兵法,这样优秀的人即便是昭阳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也是高攀不上的,更何况昭阳也并没有什么宠爱。她输的心服口服。
      温绻是大周之福,也是昭阳心中无计消除的朱砂痣。

      可是很快他就成了昭阳的心头恨。
      数年之后,温绻官居高位,结党营私,手握权柄,逐渐权倾朝野。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宫里突然乱作一团,云疏哭着跑进昭阳的寝殿。
      “公主,不好了,陛下驾崩了。”
      昭阳连忙去见父皇,却见宫中侍卫乱成一团,妃妾侍婢聚集一处,人人自危,整个皇宫陷入一片惶恐。

      昭阳不知什么情况,只见母后拿着匕首哭着和她告别:“昭儿,温绻谋逆,你父王被乱臣贼子所杀,母后也不想苟活于世,与其受叛贼羞辱,不如殉你父王而去。只是你,我的昭儿,可如何是好啊。”

      甲兵进入的时候,母后自刎殿前,温绻将昭阳皇室亲眷以及不支持他的朝中重臣尽数杀尽,却独独留下昭阳这个亡国公主,此时此刻,昭阳才感受到她的渺小和绝望。
      在他登上那万人之上的巅峰之位,却封昭阳为他的王后。

      昭阳身穿华服,却手戴镣铐,趴在地上。
      他们身份互换,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周公主成了温绻的阶下囚徒。

      “美人,从了朕,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用不完的锦衣玉食。”温绻高高在上,眉宇间都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凌厉之气,却一如当年匍匐在昭阳脚下时的冷若冰霜。

      昭阳对他恨之入骨,目眦欲裂地看着他,眼眶里布满血丝和愤怒憎恨的泪水,咬牙切齿道:“你留我的性命就是想羞辱我以雪当年之耻吗?”
      温绻俯下身子,掂量着昭阳手中的镣铐,说:“我怎么忍心羞辱你呢,我一直都想娶你啊。你若是乖乖顺服,又怎需要这冰冷的镣铐?”

      昭阳冷笑:“想娶我,我去求了父王便是,何必要做乱臣贼子,屠我满门?”
      忽然,昭阳明白了那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狂笑起来,恶狠狠地说道:“你假装沉湎女色不过是迷惑与你敌对势力的眼睛,你根本就不近女色;我是公主,你若娶了我,就是尚公主。大周驸马没有实权,一个没有兵权的驸马又怎能满足得了你的野心?”

      “公主好聪明啊,可是为时已晚啊。朕是不近女色,但是朕近你啊。不座这巅峰之位,又怎能护得了公主安危呢?不,现在应该叫王后了。王后擅长算命,都能看到朕将万人之上,怎么就看不清自己的命运呢?”
      “你那昏聩无能的父皇连自身妻女的安危都保护不了,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君主,乖乖从了我,取悦我,保你一世周全。”

      在温绻的眼里,昭阳似乎是认命了,乖顺的和他过了一段安静平和的日子。山河破碎,复国无望,昭阳这条蜉蝣之命似乎只能接受命运的一切安排,但是他忘了,蚍蜉也能撼大树。

      昭阳戴着一根锋利的发簪,穿上取悦温绻的青衣,在和温绻温香软玉合欢云雨过后,狠狠的将发簪插进了他的脖颈。
      温绻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乖顺的绵羊露出凶狠决绝的一面,表情莫名难测,疼痛让他说不出话,那双意味深长的含情眼写满了五味杂陈,仿佛出乎意料,又仿佛是意料之内的释怀。眼神不再冰冷,堪堪流下泪来。
      弥留之际,昭阳在他的耳畔轻轻说道:“你怎么听话只听一半啊,我是说过,你将万人之上,可我也说了,可惜你命薄,活不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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