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拍档

　　掰也试过、砸也试过，可除了石膏里难闻的气味，梁汝什么都没能弄出来。
　　转角之后又是几间房间，不过门和刚刚有些区别。第一间像是服装间、第二间堆满杂物，第三间像普通的休息室，第四间则是工具屋。
　　乔枝每间房都会进去瞧个几眼，梁汝感觉这时候不好打扰她，就独自坐在一旁的长凳上摆弄自己脚上的石膏。

　　话又说回来，别墅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地方？
　　梁汝打量了一圈周围可见的软装，保守估计它们应该都有十年以上。
　　也就是说，十年前她们来滨南别墅旅游的时候，底下就已经有这么个奇怪的空间了。
　　梁汝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且正在这时，当年她亲眼所见的范家姐弟从0号房间内走出的画面又一次复现脑海。
　　既然她们可以通过0号房间来到这里，那是不是说明，范家姐弟也可以通过0号房间来到这里？又或者说，这个别墅里，至少有两个以上的人知道滨南别墅底下有秘密？
　　梁汝不敢深思。
　　一旦深陷回忆，她便会觉得记忆中，姐姐随口叫她来玩的表情都可怖起来。

　　不行，别去思考自己无力解决的事情。
　　梁汝狠狠摇了摇头，又看向从第四间房出来的乔枝。
　　每进一间房，乔枝就会从中拿出什么东西。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她的手上已经挂了一个满当的红色塑料袋、一块破布，以及一把大小惊人的修枝剪。
　　“喂你别冲动啊，有话要先好好说的。”
　　梁汝被乔枝吓了一跳赶紧劝阻，却被她翻了个白眼。

　　“先保住命，比别的都重要。”
　　乔枝本想再怼她两句，但又觉得只是费口舌，于是集中精力继续往前走去。
　　第五间房看着像医务室，靠近门的桌子上有几个医疗空瓶，乔枝只是闻了闻就走了。接下来的第六、第七间是阅读同锻炼房，虽然陈设简陋，只有最基本的书柜、桌椅以及健身器材，但也能依此判断得出房间的用途。
　　挺像个简陋的地下版小社区。
　　以一张接待桌为分割，那边是入住区，这边是活动区。
　　乔枝刚这么想着，道路就又到了下个转角，这一次出现了左右两条道路。
　　左侧几乎完全暗着，隐隐臭味飘散在空气中散不去。
　　右侧墙壁上的长灯管倒是亮着，可那从天花板一直焊到了地板，有且仅有一人宽的门边掉了三、四把锁的铁围栏还是让她明显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乔枝站在铁围栏边朝右侧尽头看，在这边能看见两间关着门的大房间，另外道路的尽头，隐约可以看见向上的楼梯。

　　右侧道路的墙壁、门都漆成了黄色，哪怕如今已经大多发霉，但依稀能看出往日企图打造得温馨舒适的样子。
　　乔枝压下反胃感，往右边踏出去一步，走到其中一间大房门前的窗口往内看。
　　这样的房间，却有一扇对着走廊的内窗？
　　乔枝内心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为了验证它，她还是忍住了内心强烈的不适向内看去。
　　欸？
　　结构实在令人熟悉，以至于乔枝立马撤回了视线四处观察，以确认自己的确是在别墅底下。

　　那这熟悉的结构……
　　没错了，乔枝已经心里有数。除了窗户并非朝向大海，这间房间里别的陈设都和楼上的宾客房间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便是设计者的恶趣味。
　　“……呜、呜呜！”
　　几声呜咽突然从另一间内窗房传来，乔枝靠近之后，发现躺在里面的人居然是姜姗雪。
　　乔枝的手贴上内窗，很快便发现窗户的材质并非玻璃，而是类似单面镜的东西。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手脚被绑住、嘴里也塞上了破布的姜姗雪，却仍以她那堪称作弊的能力发现她们，并努力用自己的方法向她们求救。
　　嘶，乔枝不愿继续多想。

　　“姗雪！”
　　迟一步发现姜姗雪踪迹的梁汝喜出望外，立刻就要去开门——
　　只可惜事情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这回，门上了锁。
　　“呜！呜！”
　　姜姗雪挣扎着，仍能活动的眼睛拼命往自己的左侧看去。
　　梁汝整个人都几乎要挤开乔枝贴在窗户上，看见姜姗雪的指示，她立刻门把手右侧，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刷卡处，似乎仍在运作，正闪着红灯。
　　而更右边的地方，有几阶上楼的阶梯，梁汝迫不及待就要向上走去。
　　“那边肯定能找到门卡，我们——”

　　“我们真的不能用楼下那两间吗？”
　　来自金小敏的熟悉音色从楼梯上方猛不丁传来，乔枝和梁汝都被吓得身体一僵不敢动弹，生怕会发出过大的脚步声。
　　“可以的话我当然也想，不过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旧法阵，别墅改建之后阵型大半都已经被破坏，就算想用也用不了呢。现在成功率最高的方法，只能是用范小姐她们十年前用过的原始法阵。”
　　声音靠近，几乎要走下楼梯后又逐渐远离。
　　她们和金小敏、钟管家间的距离又一次回到安全值，可乔枝对她们的信赖度，却再也回不到最开始认识时。

　　滨南别墅底的小社区、塞满床位且贴着奇怪门牌的房间、恶意雷同的房间布局、钟管家提到的法阵——以及这阵獬豸的灵力逐渐淡下去后，从四面八方逐渐冒出来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与海边小屋类似、且浓重数十倍的怪异气味。
　　八九不离十了。
　　这栋别墅，在十年以前就是个借运仪式惯地。
　　这么一想，房内的风水布局、朝向，一切细节似乎都合理了起来。哪怕房屋的主人改造过它的布局，试图让它变得更宜居，但曾经留下的痕迹不可能全部抹去。
　　宁庆缘做过什么事，甚至十年前宁方莹做过什么事……

　　“她们好像走了，我们溜上去找门卡吧。”
　　梁汝的话打断乔枝的思绪，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梁汝已经一步步笨拙地登上了楼梯。
　　唉，这个样子和去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乔枝看着她也懒得再说话，干脆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了楼梯，顺势做了个手势让梁汝撤退。
　　自己一个人，反而更加方便。

　　双脚健康的情况下，乔枝很快登上那七、八级阶梯，随之映入眼帘的，是连片的雪白。
　　视线范围内除了被涂得雪白的承重柱，还有挂满一房顶的与别墅整体建造格格不入的白色飞鸟。
　　诡异的是，乔枝的理性告诉她这里明明不该很大、也不该有如此多空间，但她的眼睛所见到的现实，却是她所看到的空间大得没有边界。
　　唯有一道连接她双脚的光芒，指引她前往雪白中的某个地点。

　　违和、实在违和得要命。
　　乔枝不受控制地往后回退了一步，险些摔下楼梯，这样的空间让她想起西式的雕塑艺术，但这样的东西，不该出现在滨南别墅才对。
　　这都什么跟什么。
　　梁汝这时也走了上来，她没有听取乔枝的劝导，执意走上了楼梯，又险些被乔枝撞了下去。
　　但好在还有一级阶梯的距离，梁汝也算反应及时，赶紧往侧边登了一步站稳了身体。

　　咦……？
　　和乔枝所见相同的白芒场景，脚下生出的一道光，指引她向某个地点走去。
　　梁汝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她鬼使神差跟着光走了几步，被乔枝拉住时还难以控制地想发脾气。
　　但是，不对——梁汝很快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想亡羊补牢，却发现楼梯已经不知所踪。
　　留下的，只有满脸嫌弃的乔枝。

　　“欸，我？”
　　“啊，你？”
　　在乔枝的视角里，就是这边她刚退出白色，下一秒就立刻有个不要命的梁汝冒了出来玩了命往里面冲，乔枝叫也叫不住，只能也一头栽进去跟着她走。
　　不过就算是这样，乔枝也隐约发现了一些蹊跷。
　　看起来，梁汝走的方向，同乔枝被指引的方向是不一样的。
　　并且哪怕呈现的形式不一样，这片白色实际表现出来的作用，也跟鬼打墙没什么区别。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你别乱跑了。”
　　乔枝极其不耐烦，却又不得不耐烦地跟梁汝交代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梁汝沉默了片刻，再次明确了自己又一次将对方扯进麻烦事中。
　　“可是”，梁汝试图帮上忙，努力回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自己唯一可能知道的事情：“我们刚刚明明听到了钟管家和小敏的声音，那证明她们也在这片雾里？”
　　“也许吧，或许她们知道通行的正确方法，但我们不知道。”

　　乔枝靠着其中一根承重柱坐了下来，她茫然地抬头看着头顶上的飞鸟挂饰，回忆这是自己第几次陷入鬼打墙之中。
　　说起来，鬼打墙这事并不罕见，光她入行以来没有个十次都得有八次。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绝对不想被困进鬼打墙，原因无她，麻烦。
　　“省点力气吧，我被鬼打墙困得最久的一次，十三天。”

　　“哗、哗。”
　　咦？
　　极强的听力在这时又派上了用场。
　　“水声，是海浪吗？”乔枝问。
　　负罪感拉满的梁汝赶紧侧耳倾听，果不其然，远处似乎真的海水拍案的声音。她顺着承重柱走了两根，发现声音还在不断变大。
　　“那也就是说，有可能这边是别墅靠海那侧，也就是东南边！”

　　唔。
　　解决的突破口往往来的就是这么突然，乔枝叹了口气。
　　这也是她讨厌鬼打墙的一点。
　　就算知道了通行的方法，也往往不会有共通性，这次的经验搬不到下一次。而且，如果真的被困了许久，却得知方法只是这样时，又会感觉无比懊恼。
　　但无论如何……
　　这次方法还是来得相当及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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