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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锭金子
“朗船长随我这边来!”金宁正要引路。
“不用麻烦金兄弟了,”朗粼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十二榻上:“我和十二同住一屋便是,这地上铺个草席子也能安歇”
“朗船长这是什么话!”封仵作神色肃然,语调冷了起来:“您是十二的恩人,哪有主人家慢待恩人的道理!”
“婆婆说的不错,只是……”朗粼温和地笑笑:“十二欠了我三百锭金子未还,若我不亲身看着他,届时他醒来两脚一抹油跑了,我该去哪说理呢?”
“三百锭金子?”金宁听到后脸色都变了,悬云国的渔民干一辈子怕也攒不到一锭金子。”
“十二离船不过五日,如何能用了朗船长三百锭金子!”封仵作紧盯着他的脸,目中灼灼。
“婆婆有所不知,十二在岛上打砸鄙人祖产——古玩字画,漆器木雕……哦!他还烧了一间宅子!”朗粼很坦然地站着,船窗上一缕阳光照进来,映着他气质不凡:“这三百锭金子在下且往少了算呢!”
说罢,船舱内一片寂静,金宁大气也不敢喘,封仵作冷冷地勾起嘴角。
“这倒奇怪了,损失三百锭金子可不是一件小事,一般人报官尚且嫌跑慢了,郎船长怎能在事发后,租船给十二,还陪同他出海呢?”
“你难道就不怕,”她敏锐的目光掠过十二的右脸,看向朗粼:“他——杀人灭口吗?”
朗粼暗自诧异,正要出言辩解:“他既……”
封仵作打断他的话,又说:“再论十二脸上的伤疤,又是朗船长花了多少锭金子医治的呢?”她微微笑着,沉静而冷漠。
“这便是我和十二的私事了,恕在下不能告诉!”高阳之主还能让凡人审问了,朗粼眉头一沉:“婆婆若是不信,大可等十二醒了再问!”
“届时定是要问清楚的!”封仵作意味深长道。
过了不久,翠卿抱了一张竹编席子进来,雷禾搬来两个空箱子,和十二那两口木箱一拼,勉强组成一张硬木榻。
虽是同住了,好歹也没让客人睡地下!
***
时近正午,十二仍旧未醒,封仵作放心不下,搬了张藤椅坐在榻边,手里缝补着雷禾破了的灰布袍子。
外头时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那次风灾致使七桅船损失惨重,虽有灵兽送的物资补给,但修船一事万不能再拖下去。
这不船上门板都拆下补船了。
总也不能同十二独处,郁闷的朗粼时不时坐在竹椅上望着风铃,时不时又起身踱步,单他来说,这件舱房实在太小了,逼仄得就像是一只蜗牛壳。
手指拎起榻上的长毛虎娃娃,朗粼百无聊赖地数了数它的胡须。
“他总爱抱这个虎!”余光瞥见朗粼所为,封仵作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前些日子这虎耳朵脱线了,是他自拿了针线缝的。”
指尖摩挲着粗糙的针脚,朗粼笑了笑:“他自己缝的?怪道耳朵一高一低!”
“翠卿也这样讲,说帮他拆了线重缝,十二不肯,说虎耳朵也有长得高高低低的,他见过。”封仵作说着手中的针线打了个结,对着天光细看。
“这也说不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朗粼搁下那虎,突然想到一事:“婆婆,十二除你们之外,还有其他朋友吗?”
“朋友?老身只见过一个,起先说是他哥哥,可惜后头犯了事,被官府处死了。”封仵作望着灰布袍子出神,记忆似乎回到冬日那一方刑场之上。
“死了?”朗粼惊诧道。
“那是去年年尾的事了!”封仵作道。
“婆婆,那人叫什么名字?”朗粼单刀直入地问。
“石九!”
“石九?是石头的石,九五的九吗?”朗粼犹疑道。
“是的!”封仵作有些奇怪:“朗船长认识他吗?”
“不认识!”朗粼笑笑:“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这是很寻常的名字!”吱呀一声,翠卿从外头推门进来:“朗船长在别处听到也不稀奇。”
朗粼喃喃自语:“是呀!”他迤然起身,踱步出了船舱,一双深邃的眸子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
****
很久很久,他似乎睡在一个梦里,周围不是大海,而是一间没有温度的石室,鼻尖始终弥漫着难以忍受的腐臭,周遭太安静了,静得能听见老鼠脚掌爬过石砖的簌簌声。
这是什么地方呢?
十二转过身,突然望见了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他赤足而行,走向漆黑而笨重的棺木,他俯身,对着棺木里的没有皮肉的人骨行礼,虔诚如信徒。
“你是谁?”他惊恐地望着乞丐没有五官的脸,萤火虫般的绿光从棺内的人骨下透出,照亮了整个石室。
“你又是谁?”虚空之中幽幽传来一句诘问。
“我是十二,不对,十二是谁?”
十二?是站着的乞丐,还是躺着的人骨?
“告诉我,这是哪里?”十二迫切地奔向乞丐,一双腿却怎么也抬不起来,身体像是被千斤巨石碾压着,他高声尖叫,痛哭,无法挣脱。
“十二,醒醒,是做噩梦了吗?”一道熟悉的声音似乎从天边传来:“哎呦,这孩子怎么发烧了?金宁,快去煎一副退热药,翠卿……”
紧接着又一双冰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怎么烧得这么厉害,婆婆,我带他回高阳岛医治。”
“你怎么回去,你的船已经沉了……”
吵嚷的声音像是隔着水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听得十二头疼欲裂,沉重的眼皮倏地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头顶的亮光。
“封姨!”他模模糊糊地看着床边的人影,轻轻叫了一声。
“十二?十二!”封仵作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总算醒了,谢天谢地!”她忽而抱着他,如同抱住她那血肉至亲的孩子,轻颤的声音哽咽着,眼角闪着泪花。
“十二,那样的海你也敢跳,你不要命了……”她温声埋怨着,却没有一丝责怪他的意思。
十二身子一僵,片刻后他安然枕在她的肩上,轻轻闭上眼睛:“封姨,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他细声安慰她,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
“是了!”封仵作也笑,不经意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花,她仔细端详着他:“你现在可难受?想不想吃饭,厨房里还温着粥。”
“等会吃!”
那你先喝点水!”她仔细扶着他坐着,素白的手从小几上端起一只黑陶碗,舀了一汤匙的温水送到他嘴边。
十二摇了摇头,不肯喝,封仵作温和道:“天气这么热,你一点水都不喝,万一中了暑气,岂不是更加糟蹋身子。”十二闻了闻水,仍是不肯喝。
“也罢!”封仵作也不勉强,伸手将黑陶碗搁在小几上,又说:“翠卿已经在煎药了!我去给你拿点蜜饯果子。”
她刚起身,呆愣了一会又坐了回去:“瞧我这记性,船上蜜饯子早就吃完了。”
“婆婆,我这正好有一包蜜饯!”许久未出声的朗粼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层层掀开,里头放着八九个核桃大小的金蜜李,表皮沁着一层薄薄的糖霜。
陡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十二神色一窒,紧接着声嘶力竭喊道:“滚出去!”他死死盯着他,目中是怨恨,还有失控的恐惧。
朗粼脸色有些发白,抬手将蜜饯放在小几上,他转身离去,走出门口时,险些撞上了来送药的翠卿。
在甲板上稍微站站,朗粼鬼使神差地又转了回去,刚站在门口,就听到封仵作说:“你一点药都不肯喝,这病怎么能好。”
“封姨,我自己能好的!”十二声音很微弱,轻得快要听不见。
朗粼挂心他身体,提步又走了回去,一见封仵作焦急地端着药碗,而十二埋头趴在榻上,泼墨的青丝从竹席子上虚虚滑落在地,潮潮润润,似是沾了病中的冷汗。
“婆婆,我来劝他,”朗粼主动端过封仵作手里的药,轻轻搅动着汤匙:“十二,你是气我在船上才不肯吃药吗?”
短暂的沉默后,十二忽然抬起头盯着他:“封姨,你不是问我,他是什么人吗?”
封仵作愣了一下,正色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喝药。”
“他是娼夫!他是我花了五吊钱找的娼夫!”十二尖声大笑着,眸中满含讥讽,尽管他的力气快要消耗殆尽,左手仍倔强的撑在榻上。
挑衅,一种非常恶劣的挑衅,床笫之间不入流的玩笑话,赫然被他当成取乐的资本,这不仅仅侮辱了他,更侮辱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朗粼登时脸色都变了,拿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
“十二,你何时学来这些下流话?”封仵作厉声呵斥他:“万不可再胡说了。”
“有他下流吗?”十二狠狠剜了一眼朗粼,他偏要报复,报复他将他拖入海底——那无穷无尽且不能自控的深渊,他还要撕下他伪善的面具:“朗粼——高阳……”
他话音未落,猛地被朗粼捏住了下颌:“十二,你不喝药怎么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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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蛟:主人,我就说他不是好人。
郎粼:踢出五里地。
麟蛟:


恋爱又不是我谈的。
郎粼:……
十二:你滚!我再说一遍

。
…………


,乖巧等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