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悲欢

　　乔曼去而复返肯定是有事，装没人她一定会打电话问庞焱去了哪里。
　　岑滢知道这门是不开不行，一只脚跨进衣柜，手臂被人拉住。
　　“你干嘛？”

　　“我回避一下。”岑滢说着，又把脚退了回来。
　　衣柜里也不安全，万一又要看衣服。
　　她回头问庞焱：“我躲哪儿？”

　　庞焱一脸忍得住忍不住的笑：“不用躲，就说你来谈剧本。”
　　“我都没带剧本怎么谈？”

　　“谈剧本构思？”庞焱似乎自己也觉得主意不靠谱，喉咙里低咳了一声。
　　“要不我给你拿本书，你去露台那边看——不行，外面太冷了，你就坐客厅吧，她应该不会注意到你。”

　　岑滢：“what？”
　　她是化魂了吗？一个大活人有呼吸会眨眼地坐在那里，一只蚊子飞过去都会看两眼吧。

　　算了，躲也不是长久之计，岑滢问：“我干嘛来的，总得有个理由吧？”

　　“朋友串门啊。”庞焱揽腰把人拢到身前，“我跟曼姐说过我们认识得很早，别担心。”

　　正说着，庞焱电话响了。
　　“你赶紧去给我找本书……”岑滢跺脚。

　　庞焱进书房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出来递给她，一边接着电话，往楼下去开门。

　　岑滢觉得自己其实可以去三楼洗衣房躲一躲，观察了一下客厅的地形，还是决定把伟大的友情人设支棱起来，以便更长久地给自己壮胆。

　　客厅太显眼，餐厅和楼梯之间有一个小吧台，岑滢坐下来准备假装看书。
　　才看了一眼封面，她把书往桌上一拍，仰天长叹。

　　前列腺疾病的防与治……

　　……这个猪队友啊！

　　她跳起来想去换本书，就听见楼梯上乔曼已经上来了，忙端端正正坐下，把书反放在桌子上。

　　“我去店里挑了几套衣服，你看看怎么样？”乔曼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威仪感。
　　“曼姐，不是说明天让店里送吗？”庞焱手里抱着衣服，像哄着一个小孩：“怎么还亲自去了呢，这些小事你不用亲自做！”

　　那两个人说着话就从楼梯往客厅去了。
　　岑滢：“……”
　　竟然真没注意到她。

　　“那些人的审美我信不过。那么久不开门，干嘛呢？”
　　“刚刚……和岑编剧在聊剧本，没注意门铃响。”庞焱说着，视线很自然地在客厅巡了一圈，最后落在餐厅旁边的吧台，略有一点意外。

　　岑滢心里大叫：你干嘛提我呀！
　　忽然意识到自己选的地方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谁家编剧谈公事会跑到餐厅旁边的一个旮旯里。

　　乔曼的目光跟着庞焱移过去：“岑编剧，来了？”
　　岑滢忙站起来转头朝乔曼摆手打招呼。

　　就见乔曼走了过来。
　　“岑编剧辛苦啊，这么晚还在加班。在看什么书？”

　　岑滢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虚的原因，一听这话就感觉内涵颇深。
　　正想回话，就见乔曼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本书，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她把书翻了个面。

　　庞焱放下衣服也跟了过来，看见书名，憋了两声憋不住，叉着腰笑出声来。

　　……他还好意思笑？
　　要是眼神能当暗器，岑滢当场能给他一个暴雨梨花针。
　　这个人他能不能有个靠谱的时候？

　　“你前列腺有问题？”乔曼问庞焱。
　　“不是……哈哈……给我爸买的，有点偏学术，怕他看不懂，另买了，就把这本留下了，哈哈！”

　　岑滢人生第一次想变成一只耗子。
　　好歹人家会打洞啊。

　　“曼姐，你们有事忙，我先走了。”
　　岑滢对庞焱飞了个白眼，抬脚要溜。
　　被白眼砸脑袋的人却完全不领会意思：“剧本挺有意思的，岑编剧，你要不等我一下，我后面可能没有时间了。”

　　岑滢背对他们正要下楼，顿了一下脚步，咬着牙往外蹦唇语。
　　干嘛不让我走干嘛不让我走……

　　“你们聊你们聊，我就是把衣服送来让庞焱选选，我那边还有事。”乔曼说着，就要下楼去。
　　走过岑滢身边的时候，似不经意问：“岑编剧，听说你最新的本子，是个大女主的剧？”

　　岑滢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也只好顺着话编：“是的，现在准备写一个男主穿越的剧，所以——”
　　所以了两分钟，自己都感觉这谎话编得，全靠对方装眼瞎。

　　乔曼只笑着点了一下头。
　　庞焱送乔曼下去，岑滢站在露台边看着她的车开走，关上露台门，出了一会儿神。
　　这是她和乔曼的第二次见面，乔曼对她的态度明显不如第一次爽快。
　　她知道，也能理解，经纪人对艺人特别是男艺人谈恋爱，都是如临大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人拥上来。
　　岑滢叹口气：“你刚刚干嘛——”
　　“我就是不想让你走......”庞焱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固执的意味。

　　庞焱坐到沙发摇椅上，拉她坐在腿上，压着她的肩在唇上啄了一下。
　　四目相对，岑滢不知是因为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还是什么，心跳得有点使不上力气。
　　她勾着他的脖颈回吻了他，换了一个坐姿。

　　庞焱微张着唇轻眨了一下眼，片刻宁静之后，以一种暴风雨的吸裹之力把人拥了过去。

　　沙发摇椅的靠背缓缓倾斜。
　　扶手一侧按键盘上的一个红灯开始闪烁。
　　*
　　浴室里一番打闹，岑滢被扛出来放在椅子上。
　　庞焱揉揉她的头，拿电吹风给她吹头发。
　　也不好好吹。手在头发上拨弄两下，就顺着脖颈往浴袍里滑。
　　岑滢左右阻挡。挡不住，气得站起来挠人。

　　最后撵走了这份消受不了的服务。
　　庞焱则翘着嘴角去厨房准备宵夜。

　　以为宵夜就是泡面，厨房却飘来久违的红油香气。
　　岑滢坐到餐桌前，发现还有切开的荷包蛋和煎好的牛排。
　　好奇打开冰箱，里面挤得堪比春运火车。

　　“冰箱怎么突然这么受宠了？”岑滢惊异笑问。
　　“因为现在不止我一个人了啊。”庞焱说得毫不经意，仿佛还有一点无奈。
　　岑滢却莫名很受用，翘起一只脚摇晃了一下身体，一脸被取悦到的光。

　　庞焱似乎有点意外她的这个爽点，盯着人看了几秒，拉起岑滢的手就进了卧室。

　　岑滢腰一僵……
　　就见卧室里添了一个上次没见过的衣柜。

　　庞焱拉开衣柜门，淡淡的木质香扑鼻。
　　接着她就看见里面满满的女式睡衣家居服，还有......她熟悉的内搭。
　　“就是，我今天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洗。等会儿放洗衣机，明早就可以穿了。”庞大管家说。

　　岑滢压着嘴角看了一会儿，发现一个问题。
　　她现在虽然不像以前那么沉迷衣冠楚楚，但同款只买一件还是一直坚持的防懒底线。

　　而这位先生给她备的家居服，粗看几十件，细看每一款都色号齐全。
　　更迷惑的是，内搭全都是一个颜色款式。
　　一看，正好和她上次穿的那件同款同色。

　　岑滢鼻腔里“嗯嗯”两声，转身出去吃宵夜。
　　庞焱跟在旁边脸露同样的迷惑：“不，喜欢吗？”

　　岑滢仰头露齿：“喜欢。”
　　庞焱不太信，“嗯”了两次，略支吾说：“我记得你以前，穿过各种颜色的衣服……”

　　岑滢两眼一黑。
　　所以你就给我整了个品牌展示柜？
　　所以，一个人某一天穿了白色内内和胸衣，她就每天都穿一模一样的？

　　岑滢的心情忽然变得极好。
　　因为这让她有点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并不像她原本以为的那么会讨好姑娘。

　　“你搬过来吧，反正曼姐都知道了。”庞焱拌着面说。
　　岑滢顿了一下手，看着他。
　　庞焱忙解释：“反正早晚会知道，嗯，其实是，我送她下去的时候，她问我……”
　　“我认了。”
　　因为没提前沟通，庞焱自觉理亏，没敢看人。

　　岑滢因为乔曼是庞焱的经纪人，也没把对方当外人，反而想，提前知道总比被拍到措手不及的好，她的关注点此刻拧巴在另一件事上。
　　“她肯定觉得是我勾引你的……”

　　“难道不是吗？”庞焱闷声笑道。
　　“你做人能不能诚实一点？”岑滢伸去一个扫堂手。
　　庞焱歪头一闪，躲过了一记腮帮的劫难。

　　岑滢偷袭不成要收手，他又把脸靠过来。
　　“好好好，是我被你勾引了——啊！好不容易养的皮，后天还拍写真呢，好疼……我错了！”
　　一顿宵夜吃得胃抽筋。

　　收完碗筷放进洗碗机，两个人都有点神虚，拥在沙发上休息消食。
　　庞焱一只手蹭着岑滢的脸，另一只手被岑滢抓在手里玩手指。
　　反正就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互不影响。

　　玻璃门外半轮月亮从树梢上露出来。
　　岑滢一抬头，想起曾经看过庞焱的一个剧，翘起手指：
　　“诶，这有点像你扑的那个剧，叫什么？”

　　庞焱看了一眼，目光驻在那里，说：“《二手月亮》。”
　　又笑说：“真是够扑的。”

　　默了几秒，忽然幽幽道：“那是我唯一一次自己选的剧本，其实有点文艺片的影子，还挺有意思的。现在他们不会让我接那样的剧了。”

　　岑滢盯着他看。
　　庞焱回神过来，她才低下头继续玩他的手指。
　　心里想着，先把那个职场剧的构思放一放。

　　“你搬过来好不好？”庞焱又劝。
　　“不要。”岑滢斩钉截铁。

　　第一，她不喜欢这个小区。
　　没有人会喜欢和自己曾经的堕落黑历史天天见面。

　　第二，庞焱每年能在这个房子里住多少天，他自己恐怕都没时间数。
　　她不想一个人在这个大房子里等，她讨厌等人。

　　第三，这个房子太大了，不能给她那种窄处相依为命永不会分离的亲密感。
　　这里不像她的家。

　　“确实离城有点远。”岑滢还没说理由，庞焱自己先找到了一个理由，“这里不合适的话，那重新买一处，我们搬到那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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