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虚此行

　　独朽从墨月西那里听了不少关于和尚的坏话，所以对和尚的印象极差。于云间不动声色地撞了下独朽，他才收敛了锋芒。周无亦看了一眼戴帷帽的狼十二和白小九，却火雀好奇地飞上前打量。

　　“天啊，是兽人！”它常年跟着周无亦捉妖除鬼，何曾见过兽人？听到兽人二字，道未然捻佛珠的手一顿，睁开了双眼。

　　“啊！”

　　周无亦封住却火雀的穴道，兴奋的小鸟顿时跌落在他掌心。他冷静坐下，解释鼠妖一事：“僧人的本意是捉妖，与小道不谋而合。其他事情等抓住鼠妖再行商议。”

　　独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狼十二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随后在墨月离的招呼下去开了新客房。

　　不过墨月西并没有听出来，一脚踩在桌上，指着和尚威胁道：“本姑娘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你尽快收起那些小心思。要是敢动他们，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块！”

　　道未然没有任何反应，一言不发，只是缓缓拨动着佛珠，一颗、两颗、三颗。

　　“整天捻你那破珠子有什么用，榆木脑袋。”墨月西暗自嘀咕，抬眼对上了周无亦警告的眼神。

　　景幽佳右手一晃，拿出一颗小黑丸递给周无亦：“这黑丸里面藏着毒，放在地上能吸引老鼠吞食。先解决小的，再对付大的。”

　　于云间奇怪地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会有鼠妖？这药丸又是哪来的？”

　　景幽佳笑了笑：“一个聪明人给我的，说以备不时之需。”

　　“好。”一向沉默的道未然突然出声，没人知道他指的是哪句，但见他并无其他动作，众人也放下心来。

　　街头熙熙攘攘，独朽停在一个糕点铺前，挑了桂花糕和红豆糕。临走时被小老板叫住了。对方看起来不到十岁，头顶编着小辫，不好意思地挠头，小心翼翼地问：“大哥哥，你是不是那个大侠？”

　　“大侠？”独朽挑眉，生出了逗弄的心思，弯腰问道，“哪个大侠？说不定就是本大爷。”

　　小孩说：“之前我见过你，你们来买过爷爷的糕点。我好像听爷爷说什么打仗，还有阙大将军。”

　　“阙大将军？”独朽掂了掂手中的糕点，想起了初遇于云间他们的情景。那时大家还素不相识，阙娅、阙小琳和阙尘也是在那时认识的。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独朽笑了笑，摸摸孩子的头：“那你仔细说说，我是哪个大侠？”

　　孩子确认眼前之人真是参与过战争的好汉，眼睛发亮，兴奋道：“爷爷说你是江湖黑侠士！他告诉我，你们打仗的时候遇到熊妖，把它们打得屁滚尿流，不到半天就赶跑了！”

　　说到这儿，他又低下头：“那时候大人们都说，人和妖打肯定赢不了。我都做好死的准备了……”

　　不过幸好有大侠，所以他们不用死了，更不用逃亡，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还不用饿肚子！

　　孩子擦了擦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着问：“黑侠士，阙大将军现在过得好吗？前阵子她又去打仗了，现在怎么样啦？”

　　“她们很好。我听说阙将军又打了胜仗。”独朽说着，孩子又包了几块糕点塞给他：“太好了！阙大将军常年在外，都是为了保护我们！爷爷说要我向她学习呢！不过爷爷今天不在，只有我看摊。他要是知道我遇见了您，肯定会夸我长本事了！”

　　独朽拿着孩子硬塞的糕点，心里泛起酸涩。他并不知道阙娅的近况，但看着孩子期待的脸庞，实在不忍说实话。自从分别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没想到她又去打仗了。这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回到客栈，周无亦他们把糕点分成小块撒在角落，景幽佳见独朽垂着头心事重重，便上前询问。听他说完遇见孩子的事，她也跟着郁闷起来。

　　她从黑石灵戒中取出一片绿叶叠成的哨子，回忆道：“这还是阙尘当初叠的，我一直放在灵戒里滋养。但没有根的叶子终究会枯萎。”

　　哨子已经发黄了，象征着时光一天天流逝。

　　景幽佳想到狼十二和白小九，就问独朽：“你不羡慕他们俩吗？”

　　“什么？”独朽不明所以。

　　于云间插到两人中间，重复道：“她问，你不羡慕狼十二和白小九吗？”

　　“切～”独朽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眺望着街道，他说：“本大爷不羡鸳鸯也不羡仙，要那种牵绊人心的东西作甚？有这功夫不如逍遥自在。”

　　许是觉得气氛太沉重，他转移话题：“景幽佳，我想了想，你怎么确定那和尚一定会帮白小九？”

　　来的路上他一直听墨月西念叨，都差点忘了，人家不一定非帮他们不可。景幽佳看向不远处的道未然，他身边依然站着墨月离。

　　沉默片刻，她说：“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那都是他该做的，也是他必须做的。”

　　墨月西啃着苹果，对上景幽佳的视线，笑着凑过来：“景姐姐～想我没呀？”

　　景幽佳没有回答，反而看向独朽，笑而不语。

　　独朽被看得莫名其妙，甩甩尾巴走开了。

　　墨月西目送独朽远去，然后坐到他刚才的凳子上，好奇道：“姐姐，你知道天界的事吗？”

　　“天界？”景幽佳问。

　　于云间说：“不但知道，我们还去过。”

　　墨月西来了兴致：“诶？去过？快给我讲讲！”

　　“也没什么可讲的。”景幽佳说道。

　　“啊～”墨月西失落地低下头。独朽走过来敲敲桌子，沉声说道：“方才我和周无亦看见有只老鼠跑出去了，我们猜鼠精不止一只，外面肯定还有同伙。他已经追出去了。”

　　说着他取出一张符纸，泛着淡蓝法术的跟灵符与周无亦手中的符纸相连，一旦有情况他们就能立即赶去支援。

　　景幽佳突然提议：“与其在这里干等，不如我们先下楼吧。”

　　于云间点头赞同：“这样也好，万一真有状况，我们还能更快接应。”

　　独朽也认可这个主意，转身刚要走，却又折回来，上下打量着于云间。于云间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皱眉道：“看什么看？”

　　独朽也皱起眉头，认真回答：“你就这么顶着一头白发出门？”

　　于云间身为白虎，即使化为人形，全身也白得过分，恐怕只有瞳孔还算有点色彩。但他本人倒不在意，毕竟在天行城时一直服用隐息丸，还用乌叶把头发染黑了。如今既然离开天行城了，凭什么还要用那些东西？

　　景幽佳看了看他，说道：“为了不打草惊蛇，你还是戴上面具吧。”

　　于云间原本以为景幽佳会站在自己这边，毕竟从小到大，她从未说过他的外貌会吓到别人，一次都没有。他委屈地指着自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赌气似的跺了跺脚。景幽佳解释道：“鼠精看到你的外貌会觉得受到威胁，万一它们不敢现身或者转移阵地怎么办？”

　　“哎。”于云间叹了口气，抬头期间，脸上已经多了一张火焰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走吧走吧。”

　　恰在此时，白小九端着一盘豆沙糕走进房间，与他们迎面相遇。她撩起帷帽，好奇地问：“你们要去哪儿？”

　　“小九，我们要出去逛逛，顺便查查鼠精的线索。”景幽佳说。

　　“啊？那我要不要……”白小九放下豆沙糕，想跟他们一起去，但被景幽佳拦住了，“小九，道未然在客栈里会散发佛气，你多沾染些对你也有好处，就别跟我们去冒险了。”

　　一方面是为她好，另一方面现在是在人族地盘，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身份。若兽人当街出现，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白小九说道：“好。那我去叫十二郎。”

　　景幽佳再次拦住她，摇头说：“小九，我们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需要有人照顾。”

　　“但是……”

　　景幽佳看出白小九的担忧，这只小兔子向来细心体贴又善良，于是宽慰道：“放心，我们不会出事的。”

　　独朽哎呀一声说道：“区区鼠精，你怎么会觉得我们出事啊？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一会儿那只小狼崽子该找过来了。”

　　“谁是小狼崽子？”独朽一扭头，就见狼十二靠在门边。狼十二傲娇地抬起头：“鼠精而已，我还不乐意去呢。况且客栈里的鼠精还没抓住，外面的就交给你们了。”

　　“那是。”独朽临走前拍了拍狼十二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别太大意，注意别暴露身份。”

　　狼十二余光扫向道未然，望着独朽远去的背影，沉默地点了点头。

　　跟灵符悬浮在空中，淡蓝的光芒丝毫未减，说明周无亦还没找到另一只鼠精的藏身处。既然这样，他们索性先逛一逛。

　　曾经作为隐客的景幽佳和于云间，常年行走江湖，很少有机会在人族城镇闲逛。师父告诉他们要先勤加修炼，准备与魔王一战。

　　每次想到这个，于云间的心情就沉重一分。和魔王对抗？简直是痴人说梦，蚂蚁撼大树啊！

　　“嘶……”

　　于云间正在心里抱怨，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他抬头对上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由一愣。

　　景幽佳发现于云间没跟上，诧异地停下脚步，看见娜兰缇之后同样惊讶道：“娜兰缇？”

　　独朽转过头，发现了披着黑色披风的娜兰缇，对方行色匆匆，颔首道：“是我。各位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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