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印

　　晨光正好，三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山脚下的清河镇。

　　还未踏入镇门，一股热闹的烟火气息便扑面而来。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卖早点的摊子冒着腾腾热气，夹杂着各式各样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织成一曲鲜活生动的人间烟火乐章。与云海坊市的仙气缭绕、修士往来不同，这里更多的是凡俗的热闹与朴实，别有一番滋味。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这儿可比山上热闹多了！”谢渊深吸一口带着食物香气的空气，得意地回头对两人说道，活像这小镇是他家开的一般。

　　江临目光扫过喧闹的街景，神色依旧清淡，只微微颔首：“嗯。”

　　陆星澜则老实点头，眼中带着新奇：“确实……很有人间气息。”

　　谢渊一听更来劲了，拉着两人就往人堆里钻：“走走走，带你们去个好地方！那家酥香斋的桂花糖糕，保你们吃了还想！”

　　江临被他半推半就地带着走，眉头微蹙，虽未再挣扎，但周身清冷的气质与这喧闹的市井显得格格不入。他瞥了一眼兴致高昂的谢渊，忽然淡淡开口，声音清越，在这嘈杂环境中依然清晰可闻：

　　“你带钱了？”

　　他问得直接。修士交易多用灵石，但在这等凡人小镇，金银铜钱才是硬通货。他们平日多在宗门，身上未必会带凡俗货币。

　　正兴奋着的谢渊闻言，脚步一顿，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带着几分狡黠和得意的笑容。他松开拽着两人的手，变戏法似的从自己那件锦蓝色袍子的内袋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绣着青竹纹样的深色锦囊，在两人眼前晃了晃，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干得漂亮”的炫耀：

　　“嘿嘿，放心！我把我爹的钱袋子偷来了！”

　　“……”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江临那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眼熟的、属于紫霞峰主清律长老的钱袋，清冷的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谢渊！”江临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斥责，甚至因为关系亲近，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你……你竟真去偷师傅的钱袋？快送回去！” 他身为清律长老的弟子，对师尊极为敬重，此刻只觉得谢渊这举动实在太过胡闹。

　　陆星澜在一旁也是听得目瞪口呆。他捕捉到江临对清律长老的称呼是“师傅”，又听谢渊自然无比地喊着“我爹”，一个疑问下意识脱口而出：“清律长老……是谢师兄的父亲吗？”

　　谢渊正要把钱袋塞回去，闻言转过头，对着陆星澜露齿一笑，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是啊！不过准确来说，我只是他的养子。” 他顿了顿，笑容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这又不妨碍我‘继承’他的财产，对吧，江师兄？”

　　江临眉头蹙得更紧，语气冷硬：“歪理！养子更应谨守本分，岂能行此……此顽劣之事？” 他显然不赞同，但看着谢渊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笑脸，深知他秉性，知道硬逼他送回去恐怕不行，语气虽冷，却也带上了一丝无奈，“……回去之前，必须放回原处。若被师傅察觉，我定不帮你遮掩。”

　　“知道啦知道啦，江大管家，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谢渊见江临松口，立刻眉开眼笑，又一手一个拉住两人，“走走走，买桂花糖糕去！今天小爷请客，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陆师弟，别客气！”

　　陆星澜被谢渊重新拖着往前走，心中却因刚才那简单的对话泛起涟漪。养子……原来如此。他不由得再次看向谢渊，那明媚张扬的笑容背后，似乎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他感受到腕间传来的、不容拒绝的热度，听着谢渊兴致勃勃地介绍：“喏，前面那家李记的馄饨皮薄馅大，汤头鲜美；那边王婆卖的炙肉，外焦里嫩，香料十足……咱们可以都尝尝！”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江临，只见对方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周身那股冷硬的气息似乎在这市井的烟火气和谢渊的插科打诨中，悄然软化了一线。

　　陆星澜忽然觉得，这“偷来”的闲适，这喧闹的凡尘小镇，以及身边这两位身世、性格迥异却意外和谐的师兄，构成了一幅他从未体验过的、温暖而鲜活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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