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竹

　　草绿樱粉，春意缭绕。厚重冬衫彻底被收进衣柜深处时，太阳花幼稚园宣布要开展一场家庭运动会。

　　天际幽蓝，方沁竹下班走出创新大厦，听到一声鸣笛。她循声望去，路边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车窗徐徐降下，出现罗霄英俊的侧脸。

　　方沁竹怔了怔，随后眼睛倏然发亮，双脚下意识小跑起来，快到跟前时，聊天记录来自罗霄的最后一行文字忽然闯进脑海，仿佛按下开关，脸颊温度迅速升腾起来。

　　好像走得有点快。

　　快到让人误以为她思念若狂。

　　想到这里，方沁竹刻意放慢脚步，把头发拢到脑后，奋力收住溢出的笑容，隔着窗弯下腰跟他说话，“刚回来吗？”

　　他这次出差足足去了十天。

　　在她失魂落魄的那个晚上，两人在她家楼下见面之后，第二天罗霄就出车去了广城。方沁竹以为最多一周就会回来，谁知这次硬生生多出三天时间。

　　两人只能线上交流，方沁竹可能不太适应关系的转变，说话方式与从前无异。这让罗霄有些意见，提了几次也无济于事，最后他恨恨的发了一条：【还是亲得太少】。

　　此刻，多日未见的两人四目相对。看到她盈盈弯起的杏眼，罗霄眼眸渐深，好像有风暴无声席卷。

　　在侵略性铺满的眼神下，方沁竹难以招架，只坚持了两秒就偏开视线。余光里，男人手臂伸出车窗，扶住她的脑后在唇间印下一吻，暗声唤她上车。

　　方沁竹踩着心跳，绕到另一侧开门，车门堪堪关合，罗霄再次迎了上来。她来不及反应，嘴唇就被含.住，湿.热的，掠夺的，吮.紧了缠连。

　　她颤着睫毛，依着他碾磨一遍。发现劲舌携了直驱而入的力度时，睫毛蓦然张开，双手向外推着他的肩膀。

　　罗霄收着力道在她唇瓣烙下尖尖牙印，喉结滚动，喘.息重而沉，抬眸间的不满很明显。

　　方沁竹缩了缩身体，仿佛要把自己藏进座椅深处。她指着车外提醒他，“白天。”

　　罗霄蹙眉，刚要开口，她又说，“路边。”

　　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万一被认识的人看到……

　　罗霄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无言坐正身体，手指敲击几下方向盘，“那天就该直接公开。”

　　情.潮将退未退，将男人声线染得喑.哑，中间夹着一丝无可奈何的不忿，好像被谁辜负了一样。

　　方沁竹莫名感到理亏，她靠过来，摇摇他的手臂，“现在不到时候哇。”

　　见男人仍紧绷下颌，她凑得更近一些，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歪头去看他的表情。

　　罗霄又气又笑，捏捏她的下巴，问她是不是要回家。

　　方沁竹系着安全带，让他开去太阳花接小满放学。说到幼儿园，她叹一口长长的气，表情颇有些为难，“幼儿园要开家庭运动会，要求父母最好都要参加。”

　　本来她计划独自前往，但小班群里各位爸爸响应得热火朝天，这令方沁竹不免忧心——其他小朋友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唯独小满有一只手是空的。

　　正在开车的罗霄忙中瞥她一眼，脸上表情写着“就这？”

　　猜他没有理解到她叹气的原因，方沁竹只好解释，“我害怕别的孩子都带了父母，只有小满……”

　　罗霄更轻松了，“我恰好明天有空。”

　　他转过头，眼神璀璨，声线飞扬，“所以，可以接受你的邀请。”

　　方沁竹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视线从男人脸上收回，她小声反驳，“我没想过。”

　　罗霄没有听清，让她再重复一遍。方沁竹想了想，换了种委婉的说法，“这样风险太大了吧？”

　　他冷笑，“谁规定叔叔不能做家长。”

　　话是这么个道理。但好像哪里不太对。方沁竹还没想出置疑的理由，又听男人在旁冷哼，“我就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保持什么地下恋。”

　　这句话完完全全戳在方沁竹的弱点之上，她没做过几件心虚的事，目前最理不直气不壮的一件正好被罗霄拿捏住了。

　　她不再争论，默认了他的参与。

　　***

　　春日朗朗，太阳花幼稚园横幅招展，到处是小朋友灿烂的笑脸。

　　小满左手牵着叔叔，右手牵着妈妈，挺起小胸脯雄纠纠迈进幼儿园的大门。

　　园长夸奖小满果然人如其名活力满满，看到身边的罗霄，以疑问的目光望向方沁竹，“这位是？”

　　方沁竹还没回答，小满先骄傲鼓起肚子，大声回答，“园长奶奶，这是我的出出。”

　　园长慈爱笑着，“希望小满今天夺得第一名哦。”

　　周围家长投来的目光并未太多诧异，方沁竹高悬的心脏才落低一些。

　　罗霄接过号码牌，撕下贴纸，贴在小满背后。又把大的那张递给方沁竹，在她身前弯下腰。

　　方沁竹帮他贴好，顺手把自己的给他，背过身去，将头发拢到同一侧，静静等待着。她今天穿一件白色镂空针织衫，白皙光洁的肌肤衬在颗颗孔隙下，像一块块牛奶软糖。

　　贴纸被揭开，手指循着上下左右的顺序，在她的脊背施力按压。确认粘贴牢固了，男人两指顺着她屈起的脖梗揉捏放松着。方沁竹不由挺直上身想要逃开，罗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那么如履薄冰，放松一点，没人关心我们。”

　　她抬头四望，发现每个家庭都各有乐趣，确实没有多余目光投过来。她回头，赧然一笑，“我的偶像包袱背了好多层。”

　　罗霄刮过她的鼻尖，“怪不得我们小竹比偶像还要漂亮。”

　　他难得甜言蜜语，偶尔一次听起来，还真有些甜丝丝的。

　　签到结束，团长发表简单欢迎辞后，运动会正式开始。

　　小满报了轮胎滑行和拍球接力两个项目。前者不需要小朋友出力，只需坐在轮胎上，由家长推着往前走。一众家长中，罗霄的体力呈碾压态势，小满悠然坐在轮胎上，翘起二郎腿笑夺冠军。

　　到了第二个项目，他才平等尝到了人生的苦涩。刚入园不过两个多月，小满的拍球技术并不娴熟，看着对手一路高歌猛进，他的球屡屡飞走，差点就挤出了泪花。

　　好在方沁竹在终点线一路鼓励，他才坚持到最后，忍着泪珠将球交接到妈妈手里，方沁竹拍着球一路狂奔，反超一名家长，最终取得了倒数第二。

　　小满倒是容易知足的性格，看到这个名次很快破涕为笑，跑到方沁竹身边安慰她，“妈妈真棒，小满努力练习拍球，下次我们跑第一。”

　　由于拍球实在落后太多，总成绩并没有拿到名次。小满还是很开心，和小朋友手拉手围成圈大声唱起儿歌。

　　方沁竹看得热泪盈眶，专心拍着小满。没有看到角落的罗霄，把她也定在了他的取景框。

　　***

　　整整一天跑跳笑闹，小满累极了，早早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方沁竹坐在沙发，翻看今天的照片。罗霄坐在另一角，翻着报表。偶尔看到好笑的，她就伸到罗霄面前让他看一眼。

　　男人配合点评几次，眼神停在她身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终于她再次过来时，“你看这张，你迈的步子好大。”

　　罗霄终于忍不住，“别看照片了，我就在这儿，看看我好不好？”

　　方沁竹讶然抬头，他抿直双唇，似是忍耐了很久，“你是不是忘记你有男人了？”

　　确定关系后一连十天没有见面，略微不适应是可以理解的。她放下手机，支支吾吾否认，“没有。”

　　罗霄的脸色和缓了些，得寸进尺要求，“我需要你证明一下。”

　　方沁竹肩膀僵住，犹豫了一会儿，弯膝坐到他身边，仰起下巴就要去够他。谁知罗霄向后一躲，她扑个空，杏眼茫然。

　　罗霄把手中表格丢掉，拍拍自己大.腿，表情悠游，“坐上来。”

　　心脏微微一震，方沁竹磕磕巴巴，“不必这……”

　　话未说完，一双大掌提起她的纤腰，下一秒，臀.部坐在了肌.肉.坚实的大.腿上，她收紧双.腿，不敢倾放所有力道。

　　“放松，压不死我。”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方沁竹下意识去找那道声音，却如自投罗网一般，下巴正好嵌进他虚位以待的虎口。男人得意勾唇，像是终于逮到狐狸的猎手，趁她还没清醒时，张口咬了下来。

　　电视机在播放什么，已经杳无声息，方沁竹的耳边充斥的都是罗霄的呼吸。

　　耳鬓厮.磨间，她止不住的轻.颤，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化作一片薄薄的羽毛，飘呀飘的，居无定处。

　　双唇温度上升，擦着嫣红脸颊来到耳垂，大手从纤腰移到山缘，屈起手指，像包着软糖一样轻揉捏了一下，方沁竹抖了抖，听到耳廓处的动静，“亲亲这里，好不好？”

　　好吗？

　　还是不好？

　　方沁竹迷.乱想着他的问题，理智犹如将要干涸的水井，单调失氧。

　　不等她回答，他的唇.移到颈侧，沿着耳后肌.肤流连向更低处。

　　思维更乱了，方沁竹抓住最后一丝理智，断断续续喊停。

　　游走到颈.窝的唇停住动作，喘憩了片刻，在圆润皎洁的肩头印下一道牙印，才把她按在自己肩膀。

　　方沁竹急促的心跳渐渐平稳，肩侧传来声带引起的颤动，“差点忍不住了。”

　　好不容易降低的心跳又急促连跃两下，她把脸闷藏起来，装傻。

　　***

　　院子小菜地冒出了丛丛小伞，肖智梅摘了一把嫩绿的菜心，不言不语坐上公交车来到电信家属院。走走歇歇上了三楼，她掏出钥匙开门，声音引来了对门的邻居。

　　邻居年龄跟肖智梅相仿，从一幅老花镜里抬眼看她，问：“这是来看闺女还是儿子啊？”

　　肖智梅语气不冷不热，“媳妇。”

　　邻居老姐妹笑起来，“原来这是儿子家。老姐姐你真有福气，儿子个高长得帅，媳妇也漂亮，孙子虎头虎脑，看着就是登对的一家子。”

　　钥匙串碰撞的声音忽然止息，肖智梅回头，“儿子？”

　　“对呀，我看见过两回，就是不太爱说话。”

　　肖智梅拔出钥匙，眉眼肃然，“他长什么样子？”

　　老姐妹偏头想了想，“都是晚上，我哪儿能看清。怎么？难道有什么不该来的？”

　　邻居眼中的兴味太过明显，肖智梅不爱让人看笑话，冷淡回了句没有，用力拉开门，又狠狠甩上，震得声控灯一骨碌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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