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旧梦

作者:朱泽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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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情编大戏


      “不!”贺乾定定地说,“我倒不是怕他们纠缠我。我总觉得自己的造下的孽太重,迟早有一天会遭报应。而且在大白日里看到那些鬼魅很不祥,我总担心有朝一日会连累到你们娘俩,所以才决定不辞而别的。”

      灵姑面带轻蔑之色:“贺先生,这么说来你当年抛弃我们娘俩倒是对的了,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的安全。这么说来,你还真是一位伟大的父亲。女儿是不是应该为有这么伟大的父亲而骄傲呢?”

      云姑适时地插话说:“大姐,你也不能这么说。我相信贺叔叔说的都是真的,他是出于对自己妻女的一片爱啊!”

      灵姑没有理会云姑,望着对坐的贺乾,见对方身形消瘦,两个深深的黑眼圈,一脸蜡黄,看上去一副长期睡眠不足的样子。估计这么多年来,他仍然被那夜死去的那些人没日没夜地折磨着,始终不得片刻安宁。

      贺乾慈爱地望着灵姑,柔声说:“灵儿……不,应该叫你灵姑才对。你跟小时候基本上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是嘴角左边的一颗痣好像清晰了一些。而你娘嘴角的痣是长在右边的。我那时候经常拿这一点说道,说你们天生就该是母女,连嘴角的痣都是对称的。”

      灵姑没有说话,一旁的云姑却已经看到了,她眼神里的犀利之色已经没有了,变得柔和许多,看来她应该已经原谅了自己的父亲。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啊,父女之间不该有深仇大恨的。灵姑望了眼四周,迟疑地说:“这么多年来,你……你一直住在这儿吗?”

      贺乾点点头:“就我一个人住这儿,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除了偶尔去市集上买些必需品,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湖边钓鱼。”灵姑站了起来,浏览着屋子里的摆设,穿过小门来到了睡觉的地方。

      贺乾、云姑也跟着走了进去,屋子里除了一张竹床和几张竹椅之外,别无它物。贺乾说:“其实,连这张竹床都是摆设,因为我晚上根本就睡不着觉。眼睛要睁得大大的,只要一闭上他们就会来纠缠我。”灵姑走到床边,坐在了轻薄的床褥子上,眼角余光瞥到了床头放着的一个椭圆形枕头。

      云姑也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再一看椭圆形的枕头,顿时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妙”。灵姑触手摸着椭圆形枕头,乳白色的,上面却没有刺绣的母女画像。她秀眉一挑,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盯着站在她身旁的贺乾。

      贺乾微笑着,面露慈祥之色。忽然像戏台子上变脸似的,贺乾从头到脚变了起来,眨眼的工夫已经变成了一具黑乎乎的干尸。两只眼窝深陷,空洞无物,像两口黑黝黝的老井盯着床边的灵姑。

      灵姑竟然丝毫不惧,依旧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那干尸挪了两步,伸出枯柴棒子般的右手轻抚着云姑的脸颊。身后的云姑立在那里,忽地感觉到屋子里晃动了起来,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

      她也顾不得灵姑和干尸,快速闪出了小竹屋。只见门前的大湖忽然倾倒了起来,湖水汹涌澎湃。但是湖水像是长在了湖底一般,居然没有倾泻出来。她回头去看小竹屋,开始噼里啪啦地坍塌起来。

      眼前一闪,云姑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里,自己正躺在床上。桌子边的蜡烛还在静静地燃烧着,灯焰偶尔忽闪一下。对面床上的灵姑还在沉睡中,看来还没有出梦。云姑赶忙别过身向里面躺着,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免得露出破绽。

      本来想通过构筑虚拟梦境,给他们父女二人来一场相遇、相认的,也算有个圆满的结局。结果却因为一个枕头出现了纰漏,让灵姑产生了怀疑,从而整个梦境迅速就崩塌了。

      云姑正在心里自责,忽听对面的床上有了动静,看来灵姑也出梦了。本来是一幅亲情团聚的画面,结果却变得这么恐怖吓人。云姑恨自己太粗心大意了,构筑的梦境太不严谨。接着,她听到灵姑下了床,然后走下楼去。云姑登时疑心四起,这么晚了她要去哪儿?

      ******

      明香在厨屋里煎好了药,盛到了一个粗瓷碗里,自己先尝了尝温度,然后端进了屋里。左拐进了偏房里,床上躺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满脸的病容,脸上蜡黄蜡黄的。明香将药放下,轻轻地扶起了老人,说:“娘,该喝药了。”

      明香娘挣扎着坐了起来,身后靠着一个叠好的一床被褥。明香将药端了过去,明香娘接过来趁热喝了,然后又喝了口水漱口。明香刚要把药碗拿下去,明香娘一把拉住了她,说:“香儿,你坐下,娘有话跟你说。”

      “哎。”明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床前。明香娘轻咳了一声,说:“香儿,娘感觉到这次的郎中有些本事,这才刚吃了几副药,就感觉四肢有劲儿了。”明香一听,自然是喜出望外:“真的吗?娘,那太好了!说不定接着吃下去您就可以下床走道了呢。”

      明香娘显得很雀跃:“娘就盼着这一天呢!十多年没出过这个屋子了。其实,为娘是个好热闹的人,为姑娘的时候三天两头就往市集上跑,东逛逛西瞧瞧。自从得了这个老病后,十多年都没逛过市集了。”说罢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明香说:“嗯……娘,那您就按时好好吃药。等病好了,我陪您去逛市集。买您最爱吃的嘎嘣脆的油炸麻花儿。”明香娘方才雀跃的表情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望着明香问道:“香儿,你老实告诉娘,请郎中抓药的钱哪来的?娘知道,越有本事的郎中诊费越贵。何况还有这大包小包的药。”

      明香说:“娘,我不是在金府当贴身丫头嘛,月月都可以按时领工钱的。平日里大小姐隔三差五还赏几个,我都攒下来了。”

      “你别跟娘说瞎话。”明香娘说,“娘上次问了来看病的郎中了,说配的药都是上好的药材,几份下来就是几十个袁大头。就算你家大小姐对你好,偶尔赏几个小钱也是有的。也不可能给你那么多吧?”

      见明香沉默不言,明香娘赌气说:“香儿,你今天要是不跟娘说实话。打今儿起,娘就不喝药了。这一把老骨头早些葬了,省得拖累你们兄妹三个。”明香想了想说:“娘,我都告诉你。是我把家里的情况跟大小姐说了,大小姐听了后偷偷给了我五百现大洋。”

      明香娘愣了一下,犹疑道:“她能给你那么多?”明香接着说:“娘,五百现大洋对我们小门小户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可对人家金府的大小姐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你想族长大人家里多少铺子产业,就大小姐一个独生女儿,钱还不是可着她花。”

      明香娘信以为真:“那这个大小姐心眼真好,将来谁娶了她有福了。香儿,你可要好好报答人家。”

      母女二人又唠了一阵子,明香看看天色不早了,才准备回金府去。这些年来金玲玲没少支助明香,可是人家帮你是情分。你也总不能没钱了就找人家要吧。明香一路思虑着,快到金府门口了忽而又调转头来到了市集上。

      穿过几条街,来到赌坊门口。明香直接上了二楼,刚好瞧见了锦毛鼠,问道:“你家大少爷呢?我想见他。”锦毛鼠嬉皮笑脸地说:“哟!是明香姑娘呀!还真新鲜!平日里请都请不来,今儿主动送上门来了。”上手就要去摸她水嫩的脸蛋。

      明香一把甩开了,怒道:“少动手动脚的!”锦毛鼠哼哼道:“呦呵!还是个小辣椒。鼠爷就是喜欢辣的,够味儿!”正要伸手上去,忽地屁股上挨了一脚,不知张二虎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抬脚就是一脚,将他踹趴在地上。

      张二虎拿手指着锦毛鼠,喝道:“你给我听好喽!以后再给对明香姑娘无礼,老子就把你□□里那玩意儿割下来喂狗!”锦毛鼠连忙讨饶,又掉转头一个劲儿给明香赔不是。张二虎说了声“滚”,锦毛鼠连滚带爬地下楼去了。张二虎望了眼明香,说:“明香姑娘,你别见怪。我们坐下说话吧。”

      明香“嗯”了一声,二人来到桌边坐下了,张二虎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明香姑娘,我刚才听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明香认真地看了对方一眼,郑重地问道:“张少爷,你是真心喜欢我家大小姐的吗?”

      张二虎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明香姑娘,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张二虎这人平日里可能看着吊儿郎当的,但是在喜欢金大小姐这件事上,绝对是真心的。说句不吹嘘的话,以我张家的势力,就是娶县长的千金也娶得起。我现在都二十大几了,按说早应该结婚了,可是却一直光着。为啥呢?”

      随即他自问自答:“为的就是想找一个真心喜欢的姑娘,当我的媳妇儿。自打见到你们家大小姐第一眼起,我就迷上了。不怕你笑话,我在心底里给自己发了誓:这辈子不娶到你家大小姐,我张二虎宁愿打一辈子光棍。绝不正眼瞧别的姑娘一眼。”

      看他说得信誓旦旦的,明香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张二虎赶忙表真心:“明香姑娘,我刚才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希望你能够帮帮我。”明香说:“张少爷,先谢谢你给我娘请的郎中,我娘现在好多了。”

      张二虎摆了下手:“不用客气!那可是县城里回春堂的坐堂郎中,整个遵化县城就属他医术了得。只要找到他,保管能把你娘的病治好。”

      明香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张少爷,傅先生昨晚一整晚都没有回金府,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张二虎已经听出了话里的门道,赶忙说:“那金大小姐知道这件事吗?”

      明香摇了摇头:“大小姐身子有些不舒服,一直在房里躺着,还不知道这件事。”张二虎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姓傅的又跟那俩姑娘搅和在一起了,而且还彻夜不归?”明香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感觉傅先生应该就在同和旅馆里。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张二虎连连点头,忽又道:“不过,这事必须得让大小姐亲眼看到才有说服力,怎么才能让她出府呢?何况她现在身子还不舒服。”

      明香说:“这个事我来办。我会找个由头把大小姐带到市集上。你需要赶紧确定傅先生在不在同和旅馆那俩姑娘的房间里。如果真让大小姐看到了那一幕,估计她会彻底死心的。”

      张二虎听了,连连道谢:“太好了!上回没有逮着,算是便宜了那个姓傅的!这回我一定要当众揭穿他的假面目。我要让金大小姐知道,只有我张二虎才是世界上最在乎她的人!”

      一连在房间里躺了几日,金玲玲服了药,表情有些慵懒。明香趁机说:“大小姐,你的病也好多了。要不我陪你出门走走吧。”

      金玲玲没有接话,抠着自己的指甲。明香继续游说:“大小姐,我知道你身子懒得动,但是多动一下说不定病好的快呢。”金玲玲点点头,明香赶忙替她穿好了衣服,扶着她出了大门。

      金玲玲站在大门口,回头望了眼客房的方向,那里是傅南住的地方。病着的时候她刻意回避着不让自己去想对方,只要一想到他,就会想到他与那个年轻姑娘并肩游街的画面。明香就站在她身旁,她很想问问傅南在哪里,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开不了口。怔了怔,她迟疑地说:“明香,我们要去哪儿呢?”

      明香说:“要不……我们去西边的长堤上看人抓鱼去吧。这几日河里的水干涸了,好多人都下去抓鱼,可有意思了!”

      她知道金玲玲喜欢看抓鱼,而且小时候还吵着闹着要下去抓。可是金震彪就是不肯,说一个大小姐浑身弄得脏兮兮成何体统。金玲玲为此使出了浑身解数,可金震彪就是不肯,只允许她在干岸上看着。金玲玲执拗不过,只得作罢。虽然不能体会亲手抓鱼的乐趣,但是每回只要一听到哪里有抓鱼,她还是会兴冲冲地跑去看。

      金玲玲顿时来了兴致:“我记得抬水渠没多少水,估计也没啥大鱼。”明香扶着金玲玲向前走去,说:“有没有大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不定河底的淤泥里藏着几斤重的大鲶鱼呢。”

      去长堤从市集上走过去,必然要经过同和旅馆门口。

      就在刚刚,张二虎的一个手下偷偷来报,说已经探明傅南此刻正躺在那两个姑娘的房间里,让她即刻把金玲玲引过去。

      明香眼角的余光瞥了下金玲玲,见对方正一脸希冀的表情,急着想去长堤上看抓鱼呢。对方明显加快了步伐,明香也加快了速度,心想她还不知道一场让她伤心欲绝的大戏马上就要开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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