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余温

　　也许饥饿会让人烦躁，让人失去理智，郑禾恩觉得自己不太对劲。他好委屈，他的愿望并不过分吧，他甚至没有奢望俞温能知道自己的生日，而自己打点好一切，还给两人准备礼物。
　　“可是我告诉你了，让你不用等我。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关心我做什么？！”俞温的话脱口而出。
　　郑禾恩瞪大眼睛，几乎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眼里满载惶惑和难过，“我关心你，我等你...不是应该的吗...我...我等了你一晚上，只希望你陪我过个生日。”他垂下头，勉强抿了一下嘴唇，叹息道，“可是，你告诉我你在加班...呵，我又不傻。”
　　“我是在加班，没有骗你。”俞温发现自己的话伤人，上前一步，把他虚虚抱住，“然后同事一起...”
　　“行，我知道了。”郑禾恩打掉他的手，往后退，“不用解释。”他声音沙哑，“反正都已经过了。”
　　“禾恩。”俞温放柔语气喊他，“你知道我的，我在努力。”
　　郑禾恩回房的脚步顿住，侧过脸，“算了，没关系。你早点休息吧。”他已经在转眼间收拾好心情，听不出任何希望落空后的悲伤。他觉得自己傻透了，应该去习惯一次又一次等待，而不是郁郁寡欢，孤枕难眠。
　　“禾恩。”俞温跨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急道，“我刚刚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喝多了说错话...”
　　“我知道。”郑禾恩低头想从旁边绕过。
　　俞温猛的伸出双手扣住他的肩膀，把人按在原地，“禾恩，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生日，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好，这不是你的错。但我没有骗你...”
　　“好，我相信你今天没有骗我。但之前呢？”郑禾恩冷冷问。
　　“之前？”俞温的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手上力道松了松，复又再次抓紧他，“不说这个。之前我也没有过生日，过几天等我有空，我们一起再庆祝一次，好不好？”
　　不说这个，过几天，等他有空...
　　郑禾恩眼前一片黯淡，像一幅以俞温为中心、房子为背景的静态黑白照片，他扯了扯嘴角，“就这样吧。”他作势要离开。
　　俞温仍不放他走，追问道，“你胃还疼吗？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
　　“别再叫我了，俞温！”郑禾恩低吼一声，奋力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我很累。”
　　俞温这也冷了脸，抓住他的手道，“你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禾恩，我也很累。”
　　郑禾恩麻木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就这样吧，行吗？”他甩开俞温，大步回了房间。
　　俞温的手僵在半空，徒劳的团了团，才发现刚刚触碰郑禾恩的感觉，太轻太薄，仿佛在不经意间就会消散。他抓狂的来回绕圈，最后进到浴室，让冷水兜头浇下。
　　...
　　闹铃响的俞温头痛欲裂，工作日熬夜加班还喝酒，哪怕他年纪再轻精力再好都撑不住。
　　洗漱过后，他浑浑噩噩的推开更衣室的门，忽见中央的衣柜上，最醒目的位置挂着长短不一两套西服，一件深卡其色，一件米色，内衬暗纹格子马甲，收腰双排扣，胸口是同款暗红色方巾。他摸了摸，是自己喜欢的布料款式，也是熟悉的做工。
　　显然这是郑禾恩为两人准备的情侣西服，一定特地问过周阿姨，提前十几天去那家店定做，原是打算昨天晚上送给彼此的。
　　俞温心里有点涩涩的不是滋味，这份心意似乎自己事后付出再多也难以补偿。
　　俞温轻轻来到卧室，床上竟空空如也，没有残余丝毫温度。郑禾恩已离开多时，这是他第一次不打招呼也不留消息的出门。
　　俞温又有些恼羞成怒。他确实于心有愧，可诚恳的道歉并提出补偿方案了，郑禾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承认，这些日子并不是每一天都在加班，也经常参加朋友的聚会，这些聚会往往是孔知组织发起的。孔知太了解彼此，知道如果单独叫他，他十有八九不会到场。然而他们的朋友圈十分接近，孔知完全知道在什么时间，约见哪些人，用什么理由让许久不出现的俞温无法拒绝。
　　而在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面前，孔知越来劲，他们越将他和孔知绑在一起，让他和孔知更加亲近。
　　之前好说歹说，几乎磨破嘴皮才换来孔知不再对郑禾恩出手，俞温却无法保证下一次孔知不会给郑禾恩使绊子。而且孔知现在正想方设法插足可而因和俞氏的项目，俞温还得防他。
　　俞温实在焦头烂额，只想息事宁人，包括对赵其乐，用钱打发了事。
　　郑禾恩这般态度在他眼里便显得小题大做。
　　俞温这才发现，这场恋爱远没有他想象中的轻松，一切甚至很麻烦。郑禾恩不像他从前的床伴或者情人，那些人太有目的性，为了钱，为了名利，费尽心机讨好俞温，利益交换是最简单的。
　　可现在俞温要时时刻刻考虑郑禾恩的感受，要帮他解决问题，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而最难在于自己有时候根本猜不透他。郑禾恩可以很好哄，只要他们在一起做些浪漫的事情，说些动人的情话，这倒和从前的床伴没什么不同。他有时候却又很难哄，仿佛拒人千里，自己根本不知道那双或忧伤、或冷漠、或平静无波的眼睛之下到底藏着什么。
　　所有的烦恼已经超越最初征服的快感，郑禾恩也许并不如想象中那么...
　　那么深情，那么义无反顾。
　　是因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吗？是因为自己在郑禾恩心里的分量还不够吗？还是说郑禾恩的心尚未为自己驻留...
　　想到这里，俞温不得不压抑心头的火，憋着一口气，尽量让一切正常运转。
　　...
　　郑禾恩的胃病开始反复。他在办公室吃了几粒药，一早开会的时候脸色还是苍白如纸，导致中午胃口也不太好。
　　俞温下午接他下班，看出他不对劲，关心道，“要不要去看医生？你这样状态让我很担心。”
　　郑禾恩轻轻摇头，蜷在座位里抱着安全带，“不用，吃点药就好。”
　　俞温本想坚持，但又怕自己多此一举惹郑禾恩心烦，只好直接回家。今天他的报告通过，晚上既不用加班也不需要应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陪郑禾恩。
　　俞温炖了鸡汁鲍鱼粥，又把昨天没吃上的蛋糕拿出来。
　　蛋糕在冰箱里待了一整天，口感不如新鲜的时候香甜，郑禾恩吃不了太多奶油，表情厌倦得根本不像在看生日蛋糕，最后一大半都喂给垃圾桶。
　　饭后，俞温拉郑禾恩去放映厅，随手选一部极长的文艺电影。
　　电影节奏很慢，郑禾恩兴致缺缺，胃里胀得慌，任俞温将他搂在怀里，替他轻轻的揉胃部。熟悉的力度和手掌的温度，连顺时针的弧度都一模一样。两人早在确定关系以前就培养了很深的默契，这种熨帖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俞温不着家的几天全是错觉。
　　“禾恩，今天不算补偿，过段时间带你出去旅游，怎么样？”俞温轻声问。
　　“好啊。”郑禾恩点点头。
　　俞温总觉得他态度不冷不热，“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都听你的。”郑禾恩望向屏幕的方向，眼里倒映的是不停晃过的画面，却没有一帧停留在脑海。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只要你有空。”
　　对话难以进行。俞温脑海中有许多碎片，却找不到拼合的接口，过了很久才亲吻他的发顶，“对了，禾恩，那件西服我看到了。谢谢你。”
　　郑禾恩终于有反应，在俞温怀里转动一下，“不用客气。”他想了想，抓住俞温放在他腹部的手，十指交握，“俞温，我这段时间可能心情有点糟，不是针对你。”
　　俞温抚摸他的头发，“禾恩...”
　　“嗯。”
　　俞温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正巧电影播放婚礼，他便开口道，“那个，周六他们结婚，你准备好送的礼物了吗？”
　　郑禾恩的呼吸似有一瞬间的凝滞，抬起头看见俞温的侧脸而不是逼问的目光，依旧不太自然道，“唔...准备好了，你不用操心。我们那天一起穿刚做的西服，好吗...你...你一直有空的吧？”他问的小心翼翼。
　　俞温抿紧嘴唇。郑禾恩对别的事情不上心，唯独对那场婚礼如此重视，让他心里翻江倒海。
　　忽然，俞温的手机震了震，他放开郑禾恩，侧身至旁看了一眼，回头道，“等一下，我去接电话。”
　　片刻后，俞温站在门边，对郑禾恩歉意道，“禾恩，我得出门一趟。”
　　在投影仪的光下，俞温的表情混在电影闪过的画面里，亮白而扭曲，几乎能灼伤人的眼球。郑禾恩看不清，但他好似已经预料到，无知无觉道，“好，你注意安全。”
　　俞温走后，郑禾恩关上电影，侧身倒在沙发里，他的手伸向一边，就像俞温还躺在那儿。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自己发脾气或者说些违心的话，委曲求全或者事事考虑俞温的心情...
　　郑禾恩无助的抱紧自己。
　　【ps：浪费粮食是不对滴！大家不要模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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