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别丢下她
就这样往雾气中走去。
卫仁礼有说有笑的:“第一次走进来,走着走着没有意识,然后,第二次循环开始了。只要你不要忽然捂脸逃走,要么我们重新循环,最坏,就是晕过去或者永远走不出去……比我一个人晕过去躺在这里好很多吧?”
褚宁紧紧抱住卫仁礼的胳膊:“要是我们走出去了,不要丢下我。”
“说什么呢?”又是咚一声敲脑袋。
“我会努力的……我会读书,学外语,攒钱,我会认真做每一件事,我不会拖累你的计划……”
“想那么远啊?”卫仁礼失笑。
缠在身上的人在发抖,哆哆嗦嗦地说:“我会跟上你的。”
“我是什么暴君吗?你抖什么……出去的事出去再说,万一我忘记你了?”
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不过是雾气弥散着,既看不见路,也看不见远近的风景,只能看见彼此和脚下这方寸大的地方。
就说点什么,有人陪伴着,哪怕聊天,也不觉得疲倦和漫长。
褚宁抖得更厉害了:“要是你出去就忘记我……我只好现在就去死了!”
“威胁我?你应该记得吧,你要是想死,以我的性格,我只会把你丢出去让你死的。”卫仁礼开着玩笑,却回握着褚宁的胳膊避免对方情绪激动忽然就跳出去。
然而回握的时候,却感觉自己握了个空,明明握着的是褚宁的胳膊,却像是握住一团空气,轻飘飘的。
回过脸,褚宁的身影像是信号不良,时隐时现,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不知是因为信号不好,还是真的结结巴巴:“我害怕,害怕活着……我不知道怎么活,十九岁,后面的日子,没有,没有做过打算……要是没有人需要我,我……害怕,不知道,怎样活着。”
“你是鬼吗!”卫仁礼吐槽她一句,语气又和缓一些:“我经常害怕自己忽然跌回我以前,在嘉水县那样的处境……你可能不知道,在循环里,我回去过一趟,即便我人站在那里……一切都不一样了。只要往前走,哪怕回头看,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我……”
“所以不要害怕,不论我是否忘记你,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和我重逢,不是吗?在7月25日一早上,你想起我,会忽然想到,你今天就会遇到我这个事吗?但你如果不出门,就一定无法遇到我,对吧?”
虽然这两件事逻辑不同,可恐惧终归于一,卫仁礼宽慰着她也宽慰着自己。
褚宁渐渐不发抖了,但身体却越来越虚,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
雾气要把褚宁吞没了。卫仁礼握得越来越紧,直到,她终于抓了个空。
褚宁就那么在她的臂弯中消失了。
深吸一口气。
再深呼吸一次。
一块并不存在的镜子映照着她的脸,她想自己现在一定表情难看,五官扭曲。
过去,她就这样独身行走着,朝着远处的目标走去,远处有个面目模糊的伴侣,还有个虚幻的大房子,她梦想中的生活遥遥招手。
她没有打算拥抱任何现实存在的伴侣,直到她抓住褚宁,一个除了她的需要,什么也不剩的女孩,直到她看见死。
远处的生活仍然矗立着,她却没办法丢下手里抓到的东西……在她握住现在的时候,未来,似乎也没有消失。
才刚想通这件事没多久,手里抓住的就那么没有任何道理地消散了。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是命运吗?命中注定要死,所以无论她卫仁礼多使劲儿,褚宁就是要死?只不过让她死前尝了尝爱这个东西,断头饭一样吃了两口,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送到铡刀底下砍了?就因为出生的时候,什么生死簿上写着,褚宁就该活十九岁,多一天都不行?
卫仁礼深呼吸结束,仰起脸,任由雾气浸透全身。
即便这样……她卫仁礼的生死簿也写了十九岁就要死?命运可没给她任何提示!
开什么玩笑!
踢掉高跟鞋,热身,活动膝盖和髋,活动手腕脚踝,活动全身。
跑起来。
两个人的旅途有趣,一个人的长跑,她也总是耐得住寂寞。
哪怕重新进入循环,即便不进入循环,她也不会停在原地被愤怒淹没,大不了,遇到敌人就上去砍他,然后继续往前……她宁可倒在路上,被惩罚也好,哪怕是死也好,都得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大雾犹如塑料袋,忽然涌上一阵犹如实体的狂风,推搡着她往后。但她又不是没在大风天跑过步,在以前没有塑胶跑道的时候,还不是就在大马路上有什么跑什么吗!
挥开手臂,仿佛是用力推开眼前的雾墙:“滚开——”
踏出一步。
她睁开眼。
看见天花板。
有点不一样的天花板,是白色,白得发亮……然后,鼻尖嗅到了属于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
她听见有人叫嚷着什么,有人喊她的名字,有人扑上来,是戴着护士帽的人。她在移动……然后,又睡了过去。
她醒来是8月5日,再醒来,是8月6日。
“大概是这么个事儿,”雷诗然对着热搜有一句没一句地给她复述,“梁某,潜藏在小初(化名)的沙发下,友人,也就是你,刚走,梁某就躺不住了爬出来,小初躲闪中拿起swich在梁某头顶砸了一下,梁某恼羞成怒,拿起水果刀威胁小初,小初逃到阳台,挣扎中失足坠楼,砸到刚下楼的你身上。梁某看见人坠楼,吓得就逃,但一楼有个疯子拿着锤子玩,梁某逃跑过程中还顺嘴辱骂对方,被这疯子在脑袋上来了一下。他跑出去的时候,有人看见了,梁某逃出去大约八百米,晕倒在小区门口,有的遛狗的路过报警……”
“那天非常热闹……我本来在楼顶……辅导员给我打电话,我就下来到医院……你朋友伤得比较严重,好像肋骨扎穿了肺,你还好,都是皮外伤,但就是一直不醒来。”
卫仁礼静静看着雷诗然。
雷诗然为什么会在楼顶。
雷诗然浑然不觉,卫仁礼想要说话,嗓子却发涩。
好半天,只说出一句:“你还好吗?”
“我?我有什么不好的?”雷诗然从手机上抬起眼,耸肩一笑。
“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
“我梦见沈毓鸢了。”
“晦气东西,怪不得这么好几天不醒来,让她缠上了吧?”雷诗然满脸厌恶,如果不是这是病房,她能一口吐出十八口唾沫把沈毓鸢这个人彻底打入地狱去。
卫仁礼苍白地笑:“你还伤心吗?”
雷诗然垂着头,手指无意义地划拉着屏幕,熄屏,点亮,熄屏,点亮,从牙缝里嗤笑一声:“不值得。”
“谢谢你照顾我。”
“没有……本来辅导员想联系你室友说为什么那么晚还没回来,结果你室友她姥姥好像心梗还是脑梗来着,回家了……就只能问我了。这事影响挺不好的,但也多亏了你垫了一下,不然你朋友可能当场就死了……你也太倒霉了。学校那边想让你话术上稍微说是见义勇为之类的,我看也差不多,你别抗拒,表达一下你对拯救你朋友的主观意向。”
“谢谢。”卫仁礼绕过雷诗然那一大堆有的没的,重复了一遍。
“可别因为这个爱上我啊!”雷诗然做惊恐状,“我可是一直都好好跟你保持边界感的,你别误会!”
“好,”卫仁礼闭上眼,“我朋友也在这个医院吗?”
“对,具体的我不知道,不过好像她公司那边先垫付了医疗费,姓梁的那个凶手没死,好像又要坐牢又得赔钱,反正没见你朋友被医院丢出去,应该还行。”雷诗然开玩笑。
卫仁礼的伤主要在脑袋被连带撞了一下,肩膀主要承受冲击,脚踝扭伤严重,甚至如果她当天不穿高跟鞋,脚踝也不会有什么事。经过这件事,学校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比之前贫困登记的更严峻一点——她父亲不光是个赌徒还是个人渣,所以卫仁礼也不能考公入党,怪不得品学兼优但性格孤僻,学院除了公共的各类补助之外也帮她争取了其他奖学金补助。
恍惚如梦的十一天,或许就是梦,也或许是真的死了,但因为太过不甘心,硬是留在人间飘荡一圈后,仍然活着。
很快卫仁礼就能够出院了,出院那天,她要去看望她的朋友。
卫仁礼也有一些存款,找到褚宁病房附近,问医护人员哪里去为褚宁付医疗费,护士对她“见义勇为”的事情有好感,对她大致介绍了一下。
事情都闹到热搜上去了,有人拍照有人道听途说,不知道楼下哪个邻居正闲着没事录视频,正好录到褚宁坠楼,又涉及到疯子的巧合,加上本来大家在本市租房踩坑的事情也多,姓梁的经手的房子也有一些受害者,说他未经别人允许,刚搬进来还没换锁的时候就直接进来,不退押金等等……越来越多的相关事件涌出来,话题度高,越骂越多,骂到公司头上。
公司的公关部发力,要追究梁某的各种责任,又说像褚宁好员工负责细心才是大多数员工的写照等等,主动承担一部分医疗费用,并且愿意帮忙找律师打褚宁那部分官司……剩下的部分,当月还没过期的医保,还有褚宁昨天醒来,迷迷糊糊写纸条交代银行卡密码,说她有存款,不要丢下她。
对方感慨:“中间她也有醒来几次,自主意识模糊,求生意志也薄弱,但生命还是会找出路的,这两天醒着的时候总是说不想死,想活着,别丢下她。”
插入书签
到这里故事就可以结束啦~
但还有一点点稍稍的后续~
顺带说发生啥事了!怎么收藏忽然就多了这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