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短篇

　　江烟被许墨年的长篇大论轰炸得脑容量不太够，不离了，什么意思？
　　大脑宕机，四肢也不听使唤。
　　步子迈不动，右手被许墨年攥着，掌心湿了一片。

　　“不离了，什么意思？”江烟问得很小心，生怕下一秒许墨年反悔似地，但他还是要先搞清楚对方的真正意图，才好给出反馈。

　　“我们一起过。”许墨年说，“以后，我们都在一起。”
　　江烟又问：“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许墨年被问懵了，在一起就是在一起啊。
　　还他妈能有什么意思？
　　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语言贫乏，把脑细胞挖空了也不知道这三个字能解释出什么花样来，只能尽量描述自己的想法：“就是像别的夫妻一样，像爸爸和妈妈一样，像爷爷和奶奶一样，我们过一辈子。”

　　江烟继续定在原地，呆呆愣愣地看着许墨年。
　　“一辈子”三个字感动又诱人，但许墨年的另一层意思他也领会到了。

　　想在一起，但，无关爱情。
　　许墨年不喜欢他。
　　就是将错就错，搭个伴凑合的意思吧？

　　应该高兴吗？
　　这就是他想要的啊。
　　但江烟笑不出来，他想了想说：“我能考虑下吗？”

　　“可以。”许墨年一口气哽在喉间，“要考虑多久？”
　　江烟：“多长时间有效？”
　　“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许墨年认真思考了一下，“你不跟我离婚，就一直是有效的。”

　　江烟：“……”
　　许墨年怎么回事，还是大学老师呢，一直在说废话。

　　虽然没立刻答复，但江烟内心是激动的，所以没把手抽出来。
　　许墨年牵着他继续踩着树荫走，心中的不悦感逐渐肿胀，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快调节好，却尝到了，那种情绪溃烂的滋味。

　　这段时间以来江烟的主动和用心，许墨年是感受得到的，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走了几百米，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但是身边人的存在感从没有这样强烈过。
　　许墨年不说话，江烟就也不张嘴。
　　空气和晚风都怡人，夜色温柔渐沉，许墨年不松手，江烟就愿意跟他走到地老天荒。

　　但是，许墨年握着他手的力度不断增大，完全超出了正常牵手散步的力道，像是在发泄因为提议被拒而产生的憋闷。
　　让江烟有点疼，也有点痒。
　　还有时有时无的过电感，在湿乎乎的掌心上滋啦滋啦。

　　江烟想把手暂时抽出来，许墨年却像是怕他跑掉一样，握得更紧了。

　　江烟叫了声：“哥。”
　　许墨年：“嗯？”
　　江烟的手腕动了动：“你先松开我。”

　　一路都神情不定的许墨年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失常，只以为江烟不想跟他牵手，倏地把手松开了，又退开一步。

　　失去支撑，江烟的手忽然垂落下来，他在裤线上蹭了蹭，佯装无事发生：“回去吗？”

　　“走吧。”许墨年跟他并肩走，表情讪讪的，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直到他们双双躺到床上，许墨年一张脸还是写满了严肃，给江烟倒了水，插上吸管让他喝，之后就独自躺下，微侧着身。
　　这让江烟不太习惯，他看着许墨年俊朗的侧脸，忍不住问：“你是生气了吗？”

　　“没有。”许墨年说。

　　许墨年要是说有，江烟还能哄哄他，他说没有，江烟就没了解释和关心的借口，关了他这边的灯准备睡觉，许墨年却突然转过了身来。

　　他那边的床头灯还开着，许墨年陷在一片暖黄色的灯光里，对他说：“我没想到你会需要考虑。”

　　江烟看着他又失落又委屈的样子，几乎要脱口而出“我也可以不考虑的”，但许墨年没给他这个机会，说：“是我太天真了，这不是小事，你考虑是应该的。”

　　江烟再次准备开口。
　　然而许墨年又把他的话堵住：“慢慢考虑，我等你。”

　　江烟沉睡的心渐渐复苏起来，不管许墨年想跟他在一起的心意是怎样的，不可否认，许墨年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许墨年说抵抗不了他，他更抵抗不了许墨年。
　　怎么忍心拒绝他呢。

　　“许墨年。”江烟咽了咽口水，随着异常跳动的心跳，脱口而出的话也偏离了轨道，“你不想跟我离婚，是因为喜欢我吗？”

　　江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来的，只知道当意识到真的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曾经他不问，是觉得得不到肯定的回答。
　　现在呢，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一切水到渠成了啊。

　　这个问题也确实难住了许墨年，他用沉默做了回答。
　　但只是没考虑过而已。
　　在江烟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他没把握住最佳回答时机，也不想随口给一个不负责任的答案，就选择继续用沉默伪装自己。

　　“睡吧。”江烟自觉没趣，转了个身，“明天一早的飞机。”

　　经过这一夜，两人之间的相处正式进入了尴尬模式。

　　主要是江烟，老躲着许墨年，去机场的路上，主动坐副驾，让裴小宁和许墨年坐后排，行李也要自己提，上了飞机就装睡，躲人躲得毫不遮掩。
　　偶尔有些接触和交流，他就谢谢对不起挂嘴边，对许墨年比对陌生人还要客气。

　　飞机落地是下午两点，许墨年叫了司机来接。
　　他今天约了人谈事情，似乎赶时间，车来了，江烟便主动说：“我自己走吧，我得去工作室，不顺路。”
　　这是实话，听裴小宁说，他们出了机场要往南走，江烟的工作室在北边，确实不顺路。

　　但这句话不知道怎么把许墨年惹到了，他不发一言，直接拽着江烟的胳膊把人拽上了车，又动作有些粗鲁地给他系好安全带。
　　“先送你。”许墨年说。

　　裴小宁以为许墨年忘了时间，小声提醒他：“哥，约的三点。”
　　许墨年嫌他多嘴，皱着眉头：“嗯？”
　　“哦我再看一下，”裴小宁机灵地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眼手机说，“对方改时间了，改成四点见，来得及。”

　　许墨年“嗯”了一声。
　　裴小宁就照办了，微信上跟对方的联络人把见面时间改成了四点。

　　许墨年的脸色非常难看，江烟不想撞枪口，就用手机回复信息，有一些客户的信息没回，还有步迎发来的，说工作室来了一位贵客，有事情要跟老板谈。
　　江烟：[什么样的贵客？他要做什么？]
　　步迎：[一看就很有钱，全身上下都是名牌，问啥都不说，给他泡咖啡他也不喝，在这儿坐了快两个小时了，就要等你来。]
　　江烟：[那等我，马上就到了。]

　　工作室有人等，下车的时候江烟就比较匆忙，车子还没停稳他就拉开了车门。
　　“江江。”许墨年叫住他，叮嘱道，“嘴上有伤口，喝水吃东西小心，别说太多话，工作结束给我或者小宁打个电话，我来接你。”
　　“好。”江烟应了一声撒腿就跑，跑了没两步又回头看，发现许墨年也正扶着车门看他，像是要目送他进楼门，直到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江烟给许墨年摆了摆手，又没出息地心动了。
　　即使是几个小时的小别，也让他泛起了浓烈的思念之情，忽然觉得不应该对许墨年是否喜欢他这件事斤斤计较。
　　如果能一起过一辈子，喜欢他不是迟早的事吗？

　　想通了，江烟的心情就明朗了，美滋滋地进电梯，按指纹进工作室。
　　然而在看到贵客的一瞬间，他的心情又急速阴了下去。

　　贵客是迟锦玉。
　　他妆容精致地坐在沙发上，跟江烟的鼻青脸肿形成了简明对比。

　　“你好，江老板。”迟锦玉大方地打招呼，并递了一张名片过来。
　　“你好，喝点什么？”江烟跟他交换名片，想笑一下，但是一咧嘴就崩到了伤口，只能有些局促地收回表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别扭和奇怪。

　　这是他第二次跟迟锦玉碰面，第一次是在季澜的婚礼上，当时他对迟锦玉的感觉还是前任的现任。
　　很奇妙，现在迟锦玉对江烟来说，已经是现任的前任了。

　　“谢谢，不用。”迟锦玉说，“我来，是想跟你重新沟通一下咖啡厅的设计方案，哦，咖啡厅是我跟沈瑜一起开的，他最近有些私事要忙，所以接下来，都由我来接洽。”

　　“设计方案我已经做好了，”江烟说，“我先拿给你看下。”

　　起身，却看到工作室的玻璃门外站了一个人，因为打不开门，那人看着他，眼神示意他过来。

　　江烟不可置信地朝门口走去，他不清楚许墨年为什么来，是因为他还是迟锦玉，他只知道，从他迈步开始，到把门打开，许墨年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没有给其他人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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