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这件也好好看！”
　　沈曦拿着一条白色长裙站在镜子前比划着，脸上的欣喜展现着她的满意，“我再去试试。”
　　看着她又一次走进了试衣间，程默长长叹了一口气。
　　说好的给查尔斯买衣服，结果到现在都还在女装店逛着。
　　大意了。
　　沈曦对女装店始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执念。
　　程默将包装袋整齐地堆在长沙发上，起身就想出去买杯喝的。
　　“程默哥哥！”
　　脆生生的声音响亮清晰，程默应声回了头，然后就被突然抱住了。
　　小陈叶似乎又长高了一点，抱住他的时候脑门还在他侧腰边蹭了蹭。
　　程默笑弯了眼。
　　“小叶子？”他揉了揉她的头顶，“你怎么在这儿？”
　　“我想程默哥哥了。”小孩子的笑容明媚灿烂，直接将喜欢摆在脸上，话语中的欣喜明亮极了，“程默哥哥想叶子了吗？”
　　程默习惯了她的小奶音，心上一阵温暖。
　　“当然了。”他拉着她的手，缓缓蹲下身，“夏令营好玩吗？”
　　由于陈叶父亲的原因，她暑假被送到了国际夏令营。
　　“不喜欢。”陈叶委屈地瘪了瘪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程默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帮我看看功课呢？”
　　程默没有回答，只是曲着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语气温柔:“你一个人啊，妈妈呢？”
　　“在那边买冰淇淋。”陈叶指了指后方，随后又扭过头看着他，“你想吃冰淇淋吗？我可以请你吃哦。”
　　程默被逗笑了。
　　“还是哥哥请你吧。”说着，他就牵着她的手往冰淇淋店的方向走着，这时，陈舒正好站在店门口找什么。
　　“陈舒姐。”
　　程默叫住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程默！”
　　见到人，陈舒焦急地跑了过来。
　　“陈叶，说了多少遍了不准乱跑！”她严肃地责备着已经躲在程默身后的女孩儿。
　　“我没乱跑。”小孩儿狡辩，“我是看到程默哥哥就在门口才过来的。”
　　“刚刚让你跟在我身边的！”陈舒沉了脸，明显不大高兴，程默尴尬地扯了扯陈叶的胳膊，故作严肃地让她道歉。
　　“看给妈妈担心得。”程默瞟了瞟陈舒的脸色。
　　小孩子也知道了自己确实犯了错，缓慢挪着步子走到陈舒面前，撒娇一般捏了捏她的手心。
　　陈叶:“妈妈，叶子错了。”
　　陈舒点了点她的脑门，一时又无奈。
　　“小颜控。”陈舒深知自家女儿的性子，无可奈何地抬头笑看着程默道，“程默，你怎么在这儿呢。”
　　“陪家人来逛逛。”程默摸了摸耳朵，“陈舒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没两天。”
　　陈舒边说着边将另一个冰淇淋递给他，“尝尝，听说这是家网红店。”
　　程默摆手婉拒，而后瞥了瞥一旁正专注于吃冰淇淋的陈叶，缓缓开口:“那个，陈舒姐，我正好有件事跟你说。”
　　陈舒疑惑地眨了眨眼。
　　高三时间本就短，程影早就劝他辞了家教的兼职了，本来还在犹豫，但学校却突然通知让高三生强制住校，且一周只有一天假。
　　陈舒虽然不舍，但也理解。
　　“那如果你有什么合适的人就推荐给我。”陈舒说，“你也知道，小叶子成绩波动大。”
　　程默点了点头:“没问题。”
　　“那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程默哥哥了？”陈叶突然开口。
　　程默愣了愣，而后与陈舒相视一笑。
　　“怎么会。”他弯下身，抬手擦去她嘴边的巧克力，“等我有空就会去找你玩的。”
　　小孩子的拉勾就像是极其正经的约定，盖了章就成了绝对不会反悔的不用担心的约定俗成。
　　得到了承诺后，陈叶才开心地跟着陈舒离开，程默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孩子气。
　　程默想到还在试衣服的沈曦，这才记起自己出来的目的，刚准备离开时，前路被人突然拦住了。
　　“没想到你还挺受小孩子喜欢的。”
　　萧然微笑着调侃了一句，却并不打算让路。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程默怔了怔，一开始没能认出来，只是觉得她有些眼熟罢了。
　　“这么快就不记得了？”萧然惊讶，笑得张扬，“我是许珂的姐姐。”
　　姐姐？
　　程默顿悟。
　　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请问有什么事吗？”程默谨记许珂对她的不满，语气中也没多少善意了。
　　萧然倒是无辜地耸肩:“没什么啊。”
　　程默蹙紧了眉头，眼神瞥了瞥两人之间的距离。
　　“啊哈！”萧然像是突然被提示，惊喜道，“就只是很惊讶，你还是长得那么好看呐。”
　　程默更加不解，他甚至觉得有些怪异。
　　“我打算在这边开一家咖啡店，有空去坐坐呀。”萧然热情得就像两人认识了许久，搞得程默莫名其妙。
　　“我们好像，并没那么熟。”程默冷漠地说着，语气里是刻意的疏离。
　　“正好遇到了，那就一起吃顿午餐吧。”
　　眼前的女人就像是根本听不出来他的疏离，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听说这附近有家很好吃的餐馆。”
　　程默有些不太耐烦了。
　　“我不跟陌生人共餐。”他后退了一步，冷声道，“先走了。”
　　语落，他已经挪了步。
　　“陌生人？”萧然夸张地捂了捂嘴，一脸惊讶地前进半步，紧紧拦在了他身前，“这么说真的有点伤人了啊，默默。”
　　程默眉头一紧，下意识地抬眼，正正撞进了那双带笑的眸眼里。
　　脑海中似是闪过了某个片段，同样是这样的眼睛，很好看，也带着十分刻意的笑。
　　这般想着，眼前这张笑颜就越发熟悉，像是从记忆深处拖了出来，莫名的亲切。
　　对于她自然脱口的昵称，他竟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
　　“我们见过。”程默认真地与她对视着，沉声道，“不是在墓地那次。”
　　那种笃定，是程默自己都意想不到的。
　　怔了怔，萧然忽而就笑出了声。
　　“你觉得呢？”
　　她一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偏了偏头，“默默啊，有些时候，人确实得逼自己一回，不然啊，还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
　　程默没听懂。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语气有些生硬，甚至是急躁。
　　“默默？”沈曦的声音远远传来，由着急转为了无奈，“怎么出来也不说一声。”
　　“下一次一定要一起吃午餐喔。”
　　萧然从手提包边将墨镜抽了出来戴上，唇角上扬，“如果许珂允许的话，咱们三个可以叙叙旧。”
　　左肩一松，女人的低笑声从耳边擦过，不多时，沈曦已经走到了身前。
　　“谁啊？”她好奇地瞥了目光，抬高了眼也要寻着那人的背影远去，满脸的八卦表情与昨日如出一辙，“看起来不比昨天那位差喔。”
　　程默回神，肩上一重，他抬手，无奈地摸了摸眉尾。
　　“您想什么呢？人就一问路的。”
　　“啧啧啧。”沈曦顺手一捞，半踮着脚将人拉近，笑得意味深长，“小外甥，森林一大片，还是得多考察考察滴。”
　　程默微弓着身斜斜地被迫挨着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查尔斯知道你这种想法吗？”
　　“欸？”
　　沈曦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能搞程影背叛那套啊。”
　　程默笑了，轻轻拿开了她的胳膊。
　　“挺危险啊。”
　　沈曦离婚后也谈了几次恋爱，心理医生有一回迷上了一本书，感兴趣于荷尔蒙竞争，抽空同时谈了两个男朋友，结果程影直接给戳穿，没几个星期就谈崩了。
　　沈曦倒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要不姨教教你？”
　　“您可别。”程默退了退脚步，边往回走边调侃，“我怕查尔斯把我当肥料。”
　　查尔斯思想开放可不代表着他能容忍自己老婆临近结婚心思还放在其他男人身上。
　　街角的咖啡店播放着流行的网络音乐，错开的拐角处被撞到的玩偶被人轻轻扶正。

　　“你到底想干什么。”
　　空大的公寓中回荡着他愠怒的声音，许珂已经竭力忍住自己的怒火了，可对面人说话的语气还是让他无法控制火气。
　　“直接说。”他脸色紧绷，有些压不住气的急躁，“你想要什么。”
　　“托老爹的福，我从小到大还什么也没缺过。”萧然说得漫不经心，可又像是刻意那般道，“所以目前为止，我对与儿时玩伴重逢的这件事更有兴趣。”
　　“萧然！”
　　“别这么大火气。”她眨眨眼，点了免提将手机随意丢在沙发上，一边认真地涂着指甲油，一边又想起什么说什么，“我这边信号良好。”
　　电脑屏幕上的图片特意高清，许珂不用深想都知道萧然的目的。
　　“你威胁我？”
　　“威胁？说什么呢？”
　　萧然听笑了，指甲油涂了一半便被她搁在了一旁，她轻轻捏着手机，将屏幕凑到嘴边，邪魅一笑时声音中自然平添了几分愉悦，“不过，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这确实算是威胁诶，毕竟，怕失去的人可不是我。”
　　许珂手上的力度加重，骨节也自然清晰。
　　“股东大会在下周三。”
　　闻言，萧然倒是愣住了。
　　“你觉得，我差这点钱？”
　　这话她说得并非是显摆，只是除了有一个对她有应必求的父亲外，她自己本身也并不是差钱的主。
　　许珂烦躁地捏住眉心：“你愿意回来不就是因为许青山死了吗。”
　　“嗤。”对面的女声里透露出满满的不屑，“对啊，知道他出事了我就急着回来披麻戴孝了，真的生怕分不到那点东西呢。”
　　许珂听着她那满满嘲讽意味的声音，愈加不耐烦了，可对面的态度越随意，他的猜测也就越深。
　　“萧然，凭借着与他相关的事，你究竟想怎么拿捏我呢？”
　　萧然也没想到他会用“拿捏”这个词，意外的同时又更加确定了自己这个弟弟有多在乎程默。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股东大会我会去的。”她突然认真起来，“也告诉许太太一声，那份遗嘱里的东西我一点都不在乎，她不必防着什么，该属于谁的，无关紧要之人也抢不走。”
　　最紧要的是，究竟谁才是那个无关紧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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