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君子，淑女好逑

　　“娘娘自有孕后一直怕冷，现在穿了墨狐做的斗篷，也就不那么的冷了。”绿歌一边给婳懿将有些凌乱的斗篷整理好，一边又羡慕的说着，其实墨狐的狐皮是有些高贵华丽的，所以年轻的妃子都有些穿不出来那样，本来皇上也是担心婳懿怕冷，才早早就让人制成了斗篷给婳懿穿上，一直还担心穿着不好看的婳懿，谁知出门前一上身，倒是显得婳懿有些雍容华贵，但是一点儿也不老气，还真是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是美的。

　　“只是这件斗篷总归也是搭上了几条无辜的生命。”婳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的抚摸着斗篷上的毛领，仿佛还能感受到它们临死前的心跳一般，这样的东西，以后还是不要的最好。

　　绿歌是知道婳懿的意思，在取下墨狐皮的过程，是多么的残忍，这些绿歌也是有所耳闻，将心比心，婳懿是在心疼那些无辜死去的墨狐。

　　“张总管，您等下，奴婢，奴婢有事情要同您说。”离亭子的不远处，一个宫女正小跑着追着她前面的张怡说话。

　　婳懿本就无聊了，便好奇往那边看了眼，看着两人在御花园的雪地里，相互纠缠着，本来婳懿还想着是什么事情，直到看见张怡一脸不耐烦的将那宫女给推到地上，临走的时候，还在那宫女的身上踩了几脚。

　　当真是个愚蠢的家伙，婳懿一声冷笑，望着远处的场景，她转念一想，或者是个让她在宫中立威的机会来了，她望着徐熙道：“你去将张怡和那宫女带来。”

　　徐熙走到御花园，见张怡已经要停止殴打那宫人，他怕他走得太远了自己懒得追，连忙大声呼喊，喊住了张怡。

　　张怡一听有人在喊他，习惯的用着傲慢的神情看人，一看到是徐熙，便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毕竟徐熙可是婳懿跟前的红人，那可是不敢怠慢得罪啊。

　　“徐熙公公，可是翊坤宫有什么缺的东西？”张怡笑脸盈盈的问着徐熙。

　　徐熙笑了下，这笑的内容是有些幸灾乐祸，谁让张怡欺负人就让婳懿给瞧见了，这不是让本来无聊的婳懿，寻了些事情来做？

　　“婳妃娘娘请张总管和这位姑娘去前面的亭子处，喝杯茶水。”徐熙对张怡说，张怡虽虽不知婳懿让自己去的目的，可只要婳懿有请，他哪里敢有不从的道理。

　　倒也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徐熙就将张怡和那名被殴打的宫人给带到了亭子处，紫菱也正好将婳懿的汤婆子拿来，婳懿接过紫菱拿来的汤婆子冰冷的双手，总算是有些温度了。

　　张怡是认得婳懿，所以一见她在亭子里坐着，赶紧给婳懿行礼请安道：“奴才给婳妃娘娘请安，不知娘娘让奴才前来是有什么吩咐。”

　　倒是那名宫女从来没有见过婳懿，刚刚到殿中，大胆的看了一眼，悠闲的坐在亭子下的婳懿，只见她素面朝天，虽没有用胭脂装饰，但是五官精致，肌肤白如雪，梳着很寻常的发髻，身上被月白色的墨狐斗篷包裹的严实，斗篷上绣着精致的金钱绿萼梅，加上眉心足以证明她就是婳懿的标志性的淡紫色桔梗花钿，让那宫女不禁的感叹，传言中天上的神女，怕就是婳懿这模样的吧。

　　“奴婢给婳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宫人是看着婳懿有些出了神，是绿歌出言提醒，她才赶紧给婳懿行礼请安。

　　婳懿转了下手中的汤婆子，抬起眼来看着那名宫女，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她还穿着单薄的宫装，如此也不难看出，怕是她在宫中是时常被人给欺负的了，也难怪方才张怡没有给她好脸色看，婳懿心里虽有些心疼，但是却也装作若无其事的说着：“听闻今日下雪，本宫路过这里，觉得风景甚好，可是你们可不可以给本宫说说，你们方才在吵闹什么呢，都吵到我欣赏美景了。”

　　张怡一听原来是为着这件事情才让他来的，他心中盘算着既然是这样的事情，那就与自己无关了，也是这宫人几次三番的寻着自己，自己也是烦了才推了她的，想着如此的回答，说道：“娘娘恕罪，奴才是奉了皇后的命，给玉和殿送去四皇子的赏赐，可是出了玉和殿，谁知这宫女一直追着奴才，奴才还赶着要去九清晏清点着皇上后日生辰的东西呢。”

　　京都人都知道婳懿从来不管闲事，张怡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只要如此说了，想来凭着自己在婳懿跟前也是尽心尽力的侍奉，也就不会怪罪自己的吧，张怡如此想着，婳懿听到与自己无关，那想来也是会放过自己的吧。

　　婳懿没有再说话，而是绿歌说道：“你是玉和殿的宫女？”

　　那宫人见绿歌在问自己，便也如实的答道：“回姑姑，奴婢是玉和殿叶答应身边的，名叫玉溯。”

　　“玉和殿住着的不是容贵嫔嘛。”婳懿偏过脸满是疑问的问绿歌，她是一直以为玉和殿就只有容贵嫔和栗贵人的，跟她不一样，她是一个人就住着翊坤宫。

　　底下跪着的张怡知道婳懿不太了解天朝的宫规，便狗腿着解释的：“哎哟，娘娘，这宫里大多数的嫔妃都是挤在一个宫殿的，当然了，婳妃娘娘深得皇上疼爱，所以皇上便将翊坤宫赏赐给娘娘一人居住。”

　　“问你了吗？”婳懿冷冷的看着张怡，这家伙还真是多嘴多舌的，又没有问他，他倒是多起嘴来了。

　　张怡被婳懿这样一问，也识趣的住了嘴，乖巧的跪在地上，等着婳懿的发落。

　　被婳懿打断的话题，又被绿歌给提了起来，玉溯见婳懿在此，也就如实的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请婳妃娘娘给我家小主做主啊，娘娘，我们小主在宫中一直人微言轻，内务府一直克扣小主的用度，这也罢，奴婢也用不了太多，可是近来天气严寒，张总管说，说玉和殿的冬日的用物都已经给了，可是叶答应的居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分到，可怜叶答应在天寒地冻的天，给冻的得了风寒。”

　　“回娘娘，这玉和殿冬日的用品确实是已经都给了，可是叶答应却总是说奴才克扣他们的用度，娘娘，奴才冤枉啊。”张怡并不担心婳懿会因此事而责罚她，试问睡会帮着一个常年没有恩宠，位分底下的嫔妃，更何况以婳懿这样的性子，怕是叶答应死在她的跟前，她也是不会眨眼。

　　如张怡所料，婳懿并没有站在那玉溯的旁边帮着她，只是一味的吃着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点心，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是心不在他二人身上，边吃着点心，边逗着晓峰玩。

　　亭子里婳懿没有开口，绿歌她们也不敢多言，可是星莲她敢啊，她服侍婳懿的时间怕是最长的，是知道婳懿此刻的打算，她便看着玉溯说道：“皇上让主子安心养胎，宫中的琐事主子也没有资格过问，既然内务府克扣了你的用度，你也该去找皇后才是。白白的在这里寻错了人，还惹得主子没有心思在赏雪了。”

　　玉溯也是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是明白，自己的主子在宫中人微言轻，若是连婳懿都不肯帮着叶答应，就别说是旁人了，她脸上的担忧是显而易见，反观一旁的张怡，一脸的幸灾乐祸。

　　“张怡，你惊扰了本宫休养，怎还笑得出来啊。”婳懿是冷眼看着他二人脸上的神情，然而她并没有怜惜叶答应的遭遇，也没有开口说是要帮着她，反倒是对着张怡板着脸，冷冷的看着他。

　　这一开口让张怡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是知道婳懿不管闲事，可他却是不知道婳懿最不喜欢的就是玩得正高兴的时候，被人给扫了兴致，那才是往她最在意的事情上碰钉子。

　　“娘娘恕罪，就是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惊扰了娘娘啊。”张怡可是知道婳懿折磨人的手段，他生怕自己在这个时候得罪了婳懿，吓得在地上给婳懿连连磕头认罪。

　　婳懿在张怡瞧不见的地方，白了他一眼，这样趋炎附势的人，竟然也能做了二十年的内务府总管，也不知他是借了谁的大树，凭着他如此的性子，若是换了十里方圆或者是墨天绡，早就让给赶了出去。

　　玉溯是瞧见了婳懿方才的神情，婳懿也发现了玉溯一直在看着她，有些调皮的对她眨巴眨巴眼，又给了她一个媚眼，这下子玉溯是再不敢看着婳懿，脸刷的红了起来，低下了脑袋。

　　“哼，你不敢，这样大声的在御花园喊着，险些将我给吓死了，可别说你不敢，你可是在宫中待了三十年的，自幼就进了宫伺候，我才进宫还没有一年呢，我看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呢，得去找皇后给我做主。”婳懿说着遍是要起身，绿歌赶紧将婳懿给扶起来，正要走向亭子外面时，正好看见皇后和皇上还有李嫔正站在亭子的外面，似乎是站着有一会儿了。

　　婳懿一见皇上也在，想着也正好了，反正自己也还真打算去找皇后呢，既然他们来了正好，一举两得。

　　“见过皇后。”婳懿掂掂手，算是给皇后行礼，而却是没有给皇上行礼，这倒是让皇后有些意外，虽说婳懿一直是如此的对着皇上，不过长此以往的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啊。

　　李嫔在给婳懿行了礼后，便扶着皇上坐在了亭子中间，看样子他们三个好像是刚刚就在一起的。

　　“你身子才刚好，怎么就出来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怕着凉了，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好好提醒这点。”皇后看着婳懿身子才大好，就出来赏雪，样子担忧的同婳懿说道。

　　婳懿是满不在乎，绿歌本是要给皇后请罪，只是被婳懿给制止，她对皇后说道：“多谢皇后关怀，我的身子已经好全了，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婳妃是最待不住的，让她在宫中好生养胎，比裕琏学骑马还难。”皇上笑着说起，还不忘拿着裕琏怕马的事情来说事，好在说裕琏的人是皇上，若是换了旁人，皇后怕是要介意了。

　　裕琏先前曾从马背上摔下来过，就是那次过后，裕琏见到马便躲得远远的，不管皇后怎样的哄着，裕琏就是跨不过去心里的那道坎。

　　“裕琏是没有寻到好师傅罢了，你就这样说人家，何况等裕琏岁数大了些，不也就是可以学骑马了吗？”婳懿这次是帮着裕琏的，确实皇上对裕琏的期许怕是过于高了，这样的小事还说。

　　皇上对于婳懿如此说来，只是一笑而过，再没有多说什么。

　　婳懿见皇上这样给她面子，心情一时也大好，也想着方才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便一副气冲冲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同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你可给我好生罚一罚这厮，我这在御花园赏雪赏的好好的，却不成想被他给打扰兴致，如今我这身子才刚好呢，最是受不得惊吓，他就这样如同市井小混混般的在御花园对一个无辜的宫人出手，这大雪天的，要是出了个什么好歹来，传出去，可不得说皇上的后宫有苛待宫人之嫌。”

　　婳懿的这一番说辞，足以让皇上废了他的总管之位，皇家是最要面子的地方，就算是总管，是主子，也不能在御花园里大打出手，这样传了出去，还不知旁人要怎么说天朝的皇室。

　　“竟然还有这事？张怡，你可知罪！”皇后倒是没有怀疑婳懿，只是顺着她的意思对张怡说道。

　　皇上看了下地上跪着的玉溯，见她穿得单薄，心下有些不忍，便让宫人将她给扶起来，又问道：“你是哪个宫的？如今这样的天，怎还穿着这么的单薄。”

　　宫女虽说是身份低贱了些，可好歹也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且皇上的母妃就是宫女出身，见她如此，皇上实在是不忍看着。

　　“回皇上，奴婢是玉和殿，叶答应身边的宫女。”玉溯小心翼翼的回答皇上，她也是怕得罪了皇上，而在她同皇上说话的瞬间，她也瞧见婳懿又给了眨了下眼，模样很是调皮。

　　“叶答应。”皇上小声的说着，坐他旁边的婳懿，忍不住的在心中大骂，怕是这个没心肝的都不记得叶答应是谁了。

　　不过皇上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只是看着她问道，为何张怡会当初打她，可是她犯了什么事情。

　　婳懿是有些无聊了，一手拖着脑袋，斜着眼看了下玉溯，发现她其实长得还挺清秀，皮肤也算是白皙，见皇上这样的问她，心下便多了些戒备，她倒不是担心玉溯会勾引皇上，而是男人都是见不得女人楚楚可怜。

　　玉溯见皇上既然问起了她来，她也想着如今也正是机会，便将方才同婳懿说的，又重新说了一遍给皇上听。皇上听后，眉头紧皱的说道：“张怡，这可是真的？”

　　张怡面色有些惨白，知道皇上最是温和，也最不喜底下人欺压无辜的宫人，想着如今能救她的也就是只有婳懿和皇后，他先是看了一眼婳懿，婳懿也看了看他，给他使了眼神，让他去找皇后求救。

　　倒也不是婳懿不能在皇上跟前开口求情，只是婳懿单纯的不想帮着他，仅此而已。

　　皇后素来与张怡的关系，也还算是融洽，且张怡对皇后也一直是毕恭毕敬，悉心的伺候着，正是如此，她才开口说道：“这其中，莫不是会有些误会？张怡，你将每个月给玉和殿的份列，和各宫嫔妃的月列银子的册子给本宫拿来。”

　　皇上见皇后开口，毕竟后宫也是她在管着，他也就乐得清闲，唤了晓峰到他的跟前，陪他玩会儿，也可以打发下无聊的时间。

　　等到册子拿来，皇后先是看了后，又交给皇上看了看，婳懿和李嫔都好奇上面写着的到底是什么，从前婳懿是空有协理六宫之权，可是宫里的事情她也从来没有管过，那样的册子她还是头一回见。

　　“怎么翊坤宫每个月的支出都比皇后宫中的多了七千两。”皇上皱着眉头看着上面的册子说，婳懿听到了有自己宫里的事情，想着不是说查玉和殿的吗，怎么就说到她的头上了。

　　张怡也如实的回禀了皇上道：“回皇上，自婳妃娘娘有孕后，一直怕冷，这宫中每日所用的黑炭，那都是上好的。”

　　“即便如此，那也多不了七千两啊。”皇上说这话的语气，像是随口一说。

　　“光是黑炭倒是也用不了这么些银子，只是娘娘每日吃的穿的用的，这才有了这么些。”张怡说。

　　李嫔在一旁听着，思想了一下，也说道：“臣妾听闻婳妃娘娘的吃食一直很精致，这娘娘如今有着身孕，就是多些银子想来也是无妨的吧。”

　　“妹妹说的极是，皇上，臣妾想着婳妃既然是有着身孕，这银子多些也是无妨啊，只要婳妃能够给皇上诞下皇子，也是皆大欢喜的不是。”婳懿在一旁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自己从前也是做过皇后的人，这嫔妃宫中的开支比皇后多了，那也是一种罪，而偏偏从皇后和李嫔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倒是让人以为婳懿仗着自己有身孕的缘故，这才敢做出如此的事情来。

　　婳懿最终是没有能让人如愿的，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我宫里每个月支出的能有这么些？绿歌，你回去好生查查，这比皇后宫中用的还多，那可是对皇后的大不敬呢。”

　　“婳妃妹妹说什么呢，如今放眼这宫中也就是你的身子最娇贵了，说穿了也只是银子的事情，哪里就犯得上什么得罪不得罪的。”皇后倒是大度，这一下不就让人都以为婳懿恃宠而骄，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也难怪最近就听着有人说婳懿从来不将皇后放在眼里。

　　婳懿面对皇后的贤惠，也只是淡然的一笑，皇后一直有意防着她，这些事情她都是知道的，想来皇后一直看重她皇后尊贵的位分，若是自己真的每个月都如此的比她宫中的开支还大，她哪里还能在笑得出来，她对着皇后道：“皇后有所不知，近来总有些闲言碎语传到我的耳边，说我不敬你，不将皇后放在眼里，这些无非都是仗着皇上的宠爱而已，唉，我也是明白一些道理的，这花无百日红，宫里的女人哪有能万年常青，永远都不会失宠的呢。”

　　她这话的意思很是明了，一来是将那日晓峰在宫道上听到的话，给当着大伙的面，说了出来，二来嘛，也是提醒着皇上，希望她还是真的不要让她花开不到百日，就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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