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咩

　　巴塔是否真的答应了这个条件，学习分身魔法，别人不得而知。
　　两位天使很快就离开了。他们似乎只是和奈哲尔交流一下情报，确保他们对大陆上发生的事情有一个基本掌握。
　　至于可能到来的灾祸，或者说所谓“拯救世界”的方法，跟他们天使有什么关系？这是生活在下界的种族们需要去考虑的事情。
　　天界生物不知死亡为何物。
　　他们拥有近乎和世界同等的寿命，无所不能的力量，然而这样的他们也对一切近乎无欲无求。
　　所以，他们反而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十分执着。
　　比如神明刻在灵魂里恶劣任性的性格，天使凌驾于一切本能之上的求知欲。
　　而下界生物，最典型的就是人类。
　　正因为他们会对死亡感到恐惧，所以他们会在有限的时间里追求无限的欲望。
　　他们在不知满足的这条道路上永不停歇。
　　看到路边的石子，每一颗都想要拾起放入自己背后的筐里。
　　得到的越多，越害怕失去；越害怕失去，就越想要更多来填补空虚。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的代表。所以我才会觉得他们很有趣。我也相信他们接下来还会创造出更多的奇迹。”
　　只是偶尔听一听的巴塔，也能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一点端倪。他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为什么有人会眼睁睁看着房屋倒塌、洪水涌出，却不去提醒屋檐下的人躲开、不去拉走站在河边的人。哪怕只是有预警呢？
　　“你是站在人类的立场来质问我吗？小山羊。”
　　塔利亚纯金色的眼眸，在此时显得无比冰冷，如同没有温度的金属，显露出非人的本性来。当他面无表情盯着某个人的时候，就像是矗立在人类王殿前的青铜狮，双目圆睁，鬃毛凛然，不怒自威。
　　但是下一秒，他又变回了那个爽朗爱笑、平易近人的天使长。
　　“这才是观测者应该做的事。这对于任何一个天界生物都是一样的。我们只能【观测】，不被允许【干涉】。”
　　他拍一拍眼前有着和他相似浅金色的小翘毛，说了一句让巴塔无法理解的话。
　　“你也是这样的奇迹之一。”
　　……
　　就像是冥冥之中出现了什么讯号。
　　自从天使们离开之后没多久，巴塔感觉身边发生的人或事，每一件都在昭示着不寻常。
　　大陆上，反抗军在中小城市不断掀起革命的火焰，大城市的底层则是新兴黑暗神教的活跃之地，就连巴塔有一次出门的时候也遇到过——商店街上一家他常去的魔具店的老板。现在店内的装修风格已经彻底变成暗黑风了。
　　在魔法学院的学生们也受到了一定影响。高年级的学生大多数都被派出去做任务，一些有家族背景的学生早早办理了休学，现在正是家族需要他们的时候。
　　日前，学院进行了一次“大清扫”，据说是有黑暗神教的爪牙越过防御体系入侵了学院内部。巴塔亲眼看见了那一幕，一个学生的影子突然像活过来一样出现流水一般的浮动，随后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影从里面缓缓出现，被魔法击中以后就像泥水一样四下溅开，只要有黑影就能够再次出现，甚至可以分裂。
　　直到使用光明属性魔法的老师赶到，用一个大光照术驱散黑影，才彻底消灭它。但是已经被黑影覆盖过的人却再也无法复生，成了一个全身漆黑僵硬的尸体。
　　这场危机造成了三名学生死亡。学院向他们的家人传达了这个悲伤的消息，随后拉响一级戒备警告，严格封锁学校，对每一个进出者都加强审查，又从光明神教借来数名光明属性魔法师，以应对黑影的侵袭。
　　即便如此，能够过来的魔法师也只有两人。原因在于，这种黑影袭击事实上已经席卷大陆，许多人在街上、在家中就突然被自己的影子里潜藏着的东西钻出来覆盖，变成了一具永远沉默的黑影尸体。
　　一时间人人自危。
　　黑暗神教宣称这是来自黑暗神的复仇，是他们发起总攻的讯号。
　　在他们宣传的教义中，光明神与黑暗神原本是一对双生子，然而虚伪狡猾的光明神把黑暗神压在地下，而自己成为大陆唯一的主宰。因此，黑暗神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潜伏多年，与他们信徒联系，经过数百年的蛰伏，终于迎来了回归之时。
　　大陆上陆陆续续出现的所谓“暗黑生物”，魔兽也好，黑精灵也好，使用黑暗属性魔法的人类也好，都成为黑暗神的“眷属”。
　　而光明神教到底是被各大城市所承认的唯一官方指定宗教，现任教皇、各大城市的城主每天都在用新发明的魔法道具“电视”，向民众传输自己讲话的影像，讲述黑暗神教造成的伤亡和灾难，宣扬光明神教的善举，鼓励人们做好自卫、监察周围，鼓起勇气和黑暗之徒斗争等等。
　　就连反抗军也不得不停止进攻城市的脚步，联合好已经在掌握中的城市，共同抵御黑暗神教的侵袭。
　　一时间大陆硝烟四起，秩序与混乱，光明与黑暗，战火与和平，它们看似矛盾却又同时存在。从人类社会一路延伸到各个种族的领地之内。
　　其他种族原本以为是人类社会的内战，他们只需要在一旁观望最终胜者，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黑暗神教的目标不仅仅是人类，或者说那些被他们忽视了的暗黑生物，被他们视作耻辱和异类、不被承认的与他们长相相似的“同族”，反过来开始同化他们自己。
　　变成暗黑生物以后，会失去原有的理智变得癫狂混乱，偏偏魔力会比原本的自己高出很多，他们能造成的破坏可想而知。据说有一只在自己族群被称为“第一勇士”的妖精被污染后，反手屠戮了全族的妖精，浑身如沐血雨，最后力量耗尽，倒在亲手折断的族人的翅膀中。
　　这样的惨剧不止一例。阻止本族人被污染、消灭暗黑生物，已经成为全大陆种族的共识。
　　与此同时，无数的人，或是其他种族的生命，无论是否有信仰，信奉着不同的神明，不约而同地向各自的神祈祷，祈求神明的垂怜。
　　这其中，以光明之神最多。
　　早早开始培养自己的信徒的神明们，热衷于在下界引发各种神迹、吸收信仰之力的神明们，自然不会错过来自大陆各个位置的、信徒们的声音。
　　甚至可以说，眼前的局面与祂们并非毫无关系。也许这其中就有一早看出端倪，甚至预知到此时此刻的存在。
　　但是。
　　“过分的恩惠会催生成贪得无厌的欲望，最开始小小的祈愿也可以转变成索求无度。时而恩慈，时而严厉，奖赏与惩罚一同出现，存活在下界的生命才会第一次体会到神的威严和至高无上。”
　　神族是世界规则的掌管者。
　　或者说，祂们自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的化身，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石。
　　这个初生而不成熟的世界需要这样强大的、具现化的生物分担自己的职责，维持秩序与规则的稳定，代替自己去享受、去观察、去改变。
　　因此，祂们被施加了强大的限制，被永久封印了真身。但是与之相对的，祂们所拥有的的权能也是难以想象的。
　　祂们因自己的能力而“自由”，也为自己的能力所“束缚”。
　　而这样的神明，不是冷冰冰的无生命的规则造物，而是鲜活的、有着情感丰富的一面，被侍奉祂们的信徒们称为“人性”。
　　多么傲慢的说法啊。
　　为神明冠上人类之名。
　　不过，大多数的神明并不讨厌人类的这种傲慢。
　　“作为最像父神的生命，拥有这种程度的骄傲也是理所应当。”
　　诸位在下界拥有信徒或是化身的神明并不在意这些。比起这个，有件事一直以来都困惑着祂们。
　　……那个什么“光明神”和“黑暗神”，是个什么东西？
　　虽说人类对于神明的祈祷并不互通，但是作为长期霸占人类宗教首席位置的，正反双方都是主角的神，无论是哪位神明对其都有所耳闻。
　　可是，都是父神创造出来的兄弟姐妹，从诞生开始相互的长相和神职早就熟悉到厌烦了，也没有听说过这些神名啊！
　　就更别提那些“丰收之神”“牧神”“商业之神”这些自人类出现以后才有的神职，自然属性的比如说“宝石之神”，山岳女神表示矿物确实是祂神职下属一个分支，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能细分成“宝石类”，难道以后还有“玉玺”“金属”等等区分吗，权力不是越来越分散了！
　　这些人类！怎么还会自己创造出假想的“野神”去供奉？
　　最重要的是，似乎因为他们长期以来坚持不懈的信仰，导致这些原本不属于父神创造的神明，竟然……竟然对信仰之力有了回应！
　　那些一边嘲笑一边暗自咬牙的神明，这次真的要惊掉下巴。
　　以为是假想敌的存在居然成真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父神啊，祂们真的不是你偷偷造出来的私生子吗？
　　神明们心中有一瞬间对伟大的创世神产生了这个十分不尊敬的念头。
　　以光明神与黑暗神为首，那些被人类口口相传信以为真的“传说故事”，硬生生创造出来两位有着相似经历的神明。
　　当祂们在各自的领域展现神迹的那一刻，大地颤抖，河流倒涌，波澜壮阔的海洋翻腾着巨浪，高耸入云的山川上巨石滚落，万兽齐齐长鸣，下界的震动甚至影响到了天界。
　　光明与黑暗的两个虚影在广袤无垠的大陆之上呈对峙状态闪现，数秒后又迅速消失。随后，下界的异动才停止。
　　世界的法则承认了祂们。
　　这时候，无论是神明，天使，还是下界包括人类在内的各个种族，包括暗黑生物在内，在这一刻共同明白。所谓的“战争”不过是实现目的的手段，道具，棋子。
　　这是新生神祇之间的博弈。
　　……
　　多么可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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