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

　　小城中夜间市集繁华，白日清晨里却也安静，窗外一片寂静，唯有清脆鸟鸣于树梢上传来，不吵闹，伴着宁静的晨时，倒是清新可人。

　　房中温暖，细心的店家点上了香炉，香气略重，却是不刺鼻，是淡雅的花香。谢云栖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尚未睁开眼，便首先嗅到这香气，吸吸鼻子，便睁开眼掀开了被子。

　　窗户未开，窗外阳光却是透着那层薄纸进来，暖融融照在人脸上，舒服的很。

　　他有个习惯，刚起床时，总是要在床上坐一会儿，眼睛随意盯着一个地方，目光呆滞着，脑中是空白一片，待到这一股子劲儿缓过去了，才能慢慢地回过神来，这会儿也才算是真正的醒了。

　　谢云栖盯着窗户上映出来的外边儿枝头上小鸟儿蹦跶乱跳的影子一会儿，回过神来，朝着房中看了一眼，陆见疏一向起得早，房中此刻已是只剩下他一人了。

　　掀开被子下了床，弯腰穿着鞋子，待到起了身，门也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阵儿肉包子的香味儿便随之而来，他抬眼去看，陆见疏端着一个小盘儿，上面一盘白胖的包子冒着热气，再旁边是一个瓷碗，也腾腾的冒着热气。

　　这一闻到香味儿，肚子也跟着咕咕的响起来，饥饿感瞬间便清晰的从胃里传来。

　　被子是顾不上叠被子了，谢云栖头发还乱着没有束起，衣衫散散乱乱的，穿好了鞋子便直直冲着陆见疏跑过去了，后者将手上的早膳放好在桌上，松开手来扶着他，整了整谢云栖的衣襟，带着笑问他，“睡醒了？”

　　谢云栖老脸一红，迟迟地反应过来这时已经是不早了，不好意思地扯好了衣服，“昨夜太累了嘛”

　　早晨初醒，嗓音还带着丝沙哑，压低了声音说话时，便是与撒娇是一个味道，陆见疏挤了挤人的脸，心上觉得可爱至极，嘴上却是故作嫌弃道，“头发也没束，懒虫”

　　谢云栖笑吟吟地，注意力全放在了桌上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包子上，他这时看清了那瓷碗中是装着一碗白粥，里面两颗红枣，看着清淡，香气却是扑鼻。

　　胃里的馋虫又开始躁动，谢云栖把旁边的人按到椅子上坐下，自己随意挽着头发，而后迅速去洗漱了一番，而后便回来坐在了桌边，也不顾着头发还低低挽在脑后，拿起一个包子便咬了一口。

　　包子肉汁鲜香，外皮看着白嫩诱人，里面的馅料也是丰富，看着大，肉也不少，这一口下去，汁水便差点流出嘴角，便伸出舌尖舔了舔。

　　陆见疏将白粥摆在他面前，用勺子轻轻翻动，看他吃得脏了嘴，无奈地取出帕子探手给他擦干净了，将碗往人面前推了推，温声道，“慢点儿，喝点儿粥”

　　包子是真的好吃，却也因为过于丰满的肉馅有些腻，谢云栖两三口吃完一个，擦干净了手，便执起勺子来舀了口粥，这粥的味道也是和卖相一般好，白米软糯，枣香尽数入了粥中，清香可口。

　　“这是哪家的包子！？”，喝了口粥，软糯米粒和香甜枣香便在口中炸开，他两眼放光的看着陆见疏，激动地开口。

　　这么实在又好吃的包子可是不多见，加之简单的小粥竟然也做的这么好吃，一定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厨！谢云栖心里下了决心，决定明天一定要亲自去吃一吃。

　　陆见疏撑着脸看他，听他这么问，脸上现出困扰的表情，眼睛眨了眨，道，“怎么，好吃吗？”

　　谢云栖这才发现这人方才一直在看着他吃，自己却是一口未动，刚要问问为什么，对方好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笑着说了句已经吃过了。

　　他放了心，转回到今日早膳的问题上，简直要对这个包子赞不绝口了，“何止是好吃！这简直是我吃过的包子里最好吃的！”，为了更形象的表达出赞赏，他竖了个大拇指。

　　陆见疏弯起眼睛，笑得开心，“是吗？还以为会不好吃呢，”，他看了眼手下的包子，拿起一个递给谢云栖，道，“喜欢吃就多吃点儿“

　　看着谢云栖张口咬下去，他笑盈盈地补充了一句，“是我做的”

　　那盘包子一共有五个，且个个个头很大，最后却是全都被谢云栖吃光了，连带着那碗粥，也是喝的干净。

　　谢云栖吃得太多，这会儿只觉得肚子都要爆炸了，跟在陆见疏身边往外走，一只手扶着肚子，偷偷瞄了眼陆见疏的侧脸，只觉得满足的很。

　　咳咳，不是他能吃，主要这是小陆亲手做的，怎么着都得吃完了。想到这里，谢云栖心里又飘飘然起来了，只觉得他们家小陆和个宝藏似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贤惠极了。

　　只是贤惠这二字他可是万万不可说出来的，若是给听见了，一定得被这人逮着欺负。

　　其实南巡这差事儿，说是来办事儿，实则除了要将一些信息集结成文，便无他事可做，闲暇时候多，两人便能抽出来时间去四处转转，看看与北地截然不同的南方景致。

　　当然了，有时候陆见疏忙，他就自己出去溜达溜达，只是他是个路痴，有次跑得远了，就这么大个小城，愣是没找到回来的路，当时只觉得这所有的客栈都长得一模一样，最后还是陆见疏一路问着找到了。

　　有了经验，他就不再不自量力地往远处跑了，就只在附近逛逛，看看摊贩的小玩意儿，经常被街上各色的美食吸引，是以才在这里待了几日，他就觉得自己已经胖了。

　　见着个卖臭豆腐的，谢云栖没忍住，买了些，臭豆腐味道很足，隔着老远便能闻得到，他端着小碗的豆腐，走在街上，路过的百姓总要捏着鼻子快步走过去。

　　这算是连着臭豆腐一起遭人嫌弃了，谢云栖拿着小木签戳戳黑乎乎的豆腐块儿，皱起眉，小声道，“都是因为你，我才被人家嫌弃，你要对我不离不弃知道吗？”

　　豆腐当然不会答话，倒是旁边经过位小女孩儿，牵着娘亲的手疑惑地问这个哥哥怎么了，怕是觉得他对着豆腐说话，神神叨叨的。

　　“……”，他戳起一块儿豆腐，不甚在意地放入口中，前面有个地方聚集了许多人，不知是在做什么，他抬脚往那处走，却是在人群中国瞧见有个有些熟悉的人，那个清瘦的身影一闪而过，瞬便消失了，好像是错觉一般。

　　谢云栖皱皱眉，集中了注意力再去找时，街上布衣百姓来往，挑着菜篮买菜的妇人和奔跑着嬉闹的小孩子穿梭在小摊间，却是未曾看见方才一闪而过的那个身影。

　　“好奇怪，方才是看错了吗……”，他摇摇头，心道真是奇怪，见过一次的人而已，怎么还记着呢，该是昨晚睡得太晚，脑子也昏了。

　　咬下最后一块儿豆腐，谢云栖收拾了手上的木签与小木碗，拍拍手往那处看起来热闹非凡的地方走去，边上围了许多人，人群密集，他只能站在外围，却是挤不进去。

　　身边人来人往，他踮起脚尖去看，却是一个没站稳，被路过的人撞到，重心不稳，身子向后倒去。

　　还没来得及呼救，便被人拦着腰扶住了，温热的掌心扶着他的肩膀，这场景太过于熟悉，于是刚站稳了身体，他便转过身。

　　果不其然，是斟楼，只是此次这人却是没有穿那一袭鲜艳明丽的红衣，反倒是一身暗蓝色衣裳，绣着黑色花纹，奢华内敛。

　　谢云栖愣了神，只觉得这实在是太巧了，每每到了他要摔倒时，总要遇见这个人。

　　斟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双勾人的眼睛带着笑意瞧着他，面上神色是与初次相见时截然不同的邪气风流，神情一变，连带着那容貌也愈发明艳了。

　　“怎么？不认得我了？”，斟楼手中拿了把折扇，瞧见他这幅呆呆的模样，扇子尖儿伸过去点了点他的脑袋，末了，顿了顿，补上一句，”小美人“

　　这声不正经的‘小美人’入耳，谢云栖才募地回过神来，想到那日陆见疏似乎叫他王子，目光触及到这人与中原人不甚相同的长相，那双过于深邃的眼睛更是与之不同，只是这人对着他一个大男人美人美人的叫，实在是让他觉得脸颊发烫，他清了清嗓子，皱着眉看他，“别乱叫，纯爷们看不见吗？”

　　他上下看了这人一眼，眉头未松，喃喃道，”大骗子“，那日还以为这人是个良善的人，却是没想到这人口中处处谎话，三言两语就把他骗了过去，谢云栖越想越气也不想再想这人有交集，便转身就走。

　　斟楼眯着眼，抬脚追上去，把人一把拽住，凑近要说些什么，却是突然皱着眉躲开，扇扇鼻子，“什么味道？”

　　谢云栖见他这样，心里偷着乐，想着方才那臭豆腐吃得正是时候，他叉着腰，咳嗽了两声，道，“不好意思了您嘞，方才吃了臭豆腐”，他故意凑近斟楼，笑眯眯的，“怎么样？好闻吧？”

　　他就不信，染了一身臭豆腐的味儿，这人能继续缠着自己不成？

　　斟楼依旧皱着眉，闻此言，一双眼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着道，“美人儿身上，自然是暗香盈袖”

　　“……”，谢云栖无语凝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对着这么个厚脸皮的人，属实是讨不到嘴上功夫。

　　只是说不过难不成还逃不过吗？他朝中斟楼笑笑，指着他身后道，“真是不巧，怎么殿下你也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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