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近

　　“晓羽，你真的不想知道曹峰怎么想通了……”
　　“不想。”郭晓羽微跛着脚在屋里来回走动——崴伤的地方已经好了，但是疼痛的记忆还在，所以脚不敢落到实地，她只能多加练习好早点儿找回步履轻快的感觉。
　　“为什么？”事情结束得太轻易，方怡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尽管曹峰确实没再出现。
　　“已经是翻过去的一页了，何必还问？”
　　“那子航学长呢？他也是翻过去的一页了？”
　　“这跟他又扯得上什么关系？”方怡以为郭晓羽会沉默，但是她回答了，很快、很不以为然的口吻，象和她不相干。
　　“什么叫扯上关系？”方怡从上铺跳下来——为了照顾伤患，她这几天都让郭晓羽睡在下铺，“晓羽，逃避意味着心虚！”她伫在郭晓羽面前。
　　“我逃避什么了？！”桌椅床铺之间的空地儿本来就不宽敞，再被方怡叉腰一拦更是无路可走，郭晓羽索性站住了，“方怡，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简单的事情非要往复杂的地方绕……”
　　“别狡辩！”方怡盯着她，“你只要能跟我解释清楚一件事那你说什么我都信！”否则就别嘴硬！
　　“好，你说！”
　　“你说那天你慌慌忙忙……手机落在曹峰家，那过后怎么会到了子航学长手里？”
　　原来是问这个！郭晓羽挺直的背不易察觉地放松下来，“我怎么会知道？那天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不会是得了健忘症连这个……”
　　“那按常理你应该去问子航学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他们是巧合才遇到一起的吧？还有曹峰怎么会让他转交手机、牛皮糖似的人怎么会说走真走了，这里的问题不是太多了？就算当时裴欣雨在，子航学长不方便说、你不方便问，那过后呢？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你为什么不问、你要想问的话随便都可以找到机会……你那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你的逻辑思维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郭晓羽揶揄，把她往边上推了推自己去床边坐下休养生息，“既然这么多问题，干脆我帮你打个电话你自己问问他好了？！”
　　“好啊！”方怡不信光脚的还怕穿鞋的，“你要敢打我就敢问！可我就怕某些人不敢打！”她跟着郭晓羽到床边坐下，果不然郭晓羽只瞪人不说话，方怡才不怕她，“你到底为什么……”
　　“你很烦人你知不知道？！”眼睛瞪得再大也吓不退方怡的锲而不舍，郭晓羽的怒目只能换成白眼，“曹峰可能是被他说服的，这不用你提醒我也是那么想的；这件事换成是别人做的我一定会感激，但是是他……”
　　“是他怎么了？”
　　“是他只会让我觉得心里不舒服！”
　　“你不舒服？！”方怡满脸的打抱不平，“人家好心帮你还帮出罪来了？”
　　“方怡！我举个例子，不见得恰当，就是说明那个意思：有一天你和郑浩分手了，你另嫁他人，结果在婚礼前夜你老公和郑浩遇到一起，然后他们在背后谈论你的种种……，你会怎么想？！”
　　方怡哑口，这例子何止是不恰当，简直是不伦不类，“你和曹峰又不是有一腿，你有什么好怕他们谈论的？”一看郭晓羽像是要掐死她的表情，方怡收敛，自动调整思路……似乎有点儿明白郭晓羽的意思了，“你是觉得……你的隐私被……子航学长窥……，你觉得难堪？”
　　隐私？窥……她是想说窥探吧？亏她想得出来！不过总好过说什么“一腿”的！“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不喜欢他管我的事！”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是叶永烈吗、还十万个为什么？！”郭晓羽不耐烦了，往床上一倒，用手臂遮住了脸，“我累了，先睡一觉！”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方怡推她，“再问一件事我就不问了！”郭晓羽没动静儿，可以理解成是默许，“那个手机链是不是子航学长送给你的？”
　　“……嗯。”
　　真是这样！当初还说是自己买的！方怡翻眼，继而叹气，难怪子航学长当时那种表情，送给女生的礼物却被以那样的方式退还回来，谁还不明白那是表示“绝交”？晓羽确实是做得够狠的，不过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以前她还觉得他俩之间的僵持是郭晓羽太别扭了，既然爱上一个人、那个人也对自己有感情，那管他从前爱过谁、以后会爱谁，至少现在应该努力争取，但是那天看到子航学长和裴欣雨在一起的情形，她不那么坚决地认为是郭晓羽的问题了，换了是她，面对那样默契相处的两个人也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吧，“你说人会同时爱上两个人吗？”子航学长对裴欣雨的态度她看到了，但要因此说他对郭晓羽没什么那简直是把所有明眼人都当瞎子！
　　“那你以后怎么办？”等不到郭晓羽的回应，方怡自动往下，她和子航学长看来真应了那句有缘无分的话，真是……可惜！晓羽第一次爱上人，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没什么怎么办的，被石头绊倒了还能一直躺在那儿哭？《飘》里郝思嘉不是说Tomorrow is another day？”《老人与海》里说的是Every day is a new day，不同的表达方式却是相似的意思，在解决不了的问题面前，不论男女都只能寄望于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晓羽，你想没想过其实有一个人更适合你？”
　　“……是吗？”郭晓羽知道她在说谁。
　　“是啊！他和子航学长一样关心你，又那么幽默、开朗，和他在一起，他总能让你笑……”
　　“可人很傻，常常爱上令自己哭而不是令自己笑的人……”郭晓羽在手臂下悠悠地接口，每个字都像在叹气，方怡呆住了，晓羽的意思是……她还要爱子航学长？！
　　“晓羽……”想说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但是想想这样的话对郭晓羽根本不会有丝毫帮助，方怡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强忍回去，“那这个周末你去不去？”现在才知道能像她和郑浩那样自然而然地恋上了是多么幸运的事！
　　“为什么不去？”郭晓羽的不解有夸张的成分，“你忘了绍雷那天怎么说的？”忽然象想到什么，很轻松地笑起来，“你不会是怕我为了躲杜子航和裴新雨而找借口不去吧？怎么可能、我是那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吗？！”
　　方怡无话可说：要真能拿得起放得下何必还要深呼吸才能笑得出来？郭晓羽也就是个理论上的巨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真落到实际了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做，看她最近每次见到子航学长时的样子，哪有一次能像她现在说的这么洒脱豁达，好在周末她也会去，见机行事吧，如果苗头不对，找个理由和郭晓羽先撤就是了——感情受挫已经无可避免了，总不能再举止失态落人笑柄，相信郭晓羽在这一点上绝对会赞同她。
　　方怡设想得非常好，但是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聚会非常热闹，酒过三巡之后基本就是唱歌的、跳舞的、拼酒的、聊天的各取所需、各尽所长了，郭晓羽参加过一次这样的聚会，和其中一些人也认识，加上如今卸下了那层疏离的面具，所以和周围的人相谈甚欢，方怡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她那自来熟的性格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拘束，跳了一圈舞回来坐到郭晓羽身旁已经额头见汗了，边用郭晓羽递过来的纸巾拭着边笑不可抑，“难怪你那次回去说你唱歌了，这样的气氛根本就让人身不由己嘛！”
　　郭晓羽被她的感叹逗笑了，正要说话，方怡突然附头到她耳边，“晓羽，加油！”
　　郭晓羽楞了一下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笑骂了句“神经病”便跟别人说话去了——杜子航和裴欣雨在另外一张桌坐的，她的脊背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但她始终没回过头，这也就保证了她的情绪不被干扰，使她可以始终自如地与人交流，而她很清楚当她挥洒自如的时候她会焕发怎样的光彩，所以，她很满意今天晚上到目前为止的一切，她相信这将会是她新生的开始！“干吗？”思绪忽然被打断，方怡干吗推她？
　　“你听！”
　　“听什……”不用问了，是绍雷在唱歌，很熟悉的旋律，想不起歌名：莫名地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莫名地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天起……
　　包间里忽然安静下来、也不能说是安静，跳舞的、打牌的人还是在继续，只不过所有人都看向绍雷，老黑他们几个在打口哨，有人喊，“绍雷，你莫名地爱上了谁？”一片响应的鼓噪，程绍雷威胁地冲众人挥拳头，当然是没效果，于是自顾自地坚持唱着，含笑的眼似乎在郭晓羽脸上停顿了一瞬，只不过吧台的灯光迷离，没有人可以确认，在此起彼伏的起哄笑闹声里，方怡握住了郭晓羽的手，声音轻得象怕吓到谁，“晓羽……”
　　郭晓羽无暇回答，因为不知道是谁带头，眨眼之间竟变成满屋人都在拍掌喊她的名字，绍雷被球队的几个人拦着，只能隔空对她摊手摇头无奈地笑，震耳欲聋的声浪里，郭晓羽觉得脑细胞都在呈几何级地裂变，但表面上她只能落落大方地起身，好在她一站起来屋里就静下去了，是真的安静，每个人、她视线所及的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望着她，老黑不知何时抢到了麦克，一咏三叹地喊，“郭晓羽，请回答，程绍雷莫、名、地、喜、欢、谁、从、见、到、谁、的、第、一、天、起？”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吧？！”郭晓羽象在遗憾，她的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安静中这个音量刚刚好，“别说今天来的都是绍雷的朋友，就算是在整个成德，随便问一个人也都知道绍雷喜欢的、爱的都是篮球啊！”
　　一语既出，满屋哄堂，在炸锅般的哄笑中，程绍雷夺过了老黑的麦克，“郭晓羽真乃我程绍雷平生第一知己！”他爽朗地大笑着对所有人宣布，目光落到郭晓羽脸上，他不再移开，嘴依旧对着麦克风，“晓羽，请你陪我跳支舞！”
　　掌声、口哨声又起，但是明显不像刚才那么齐了，众目睽睽下，郭晓羽微笑着走向程绍雷，很自然地把手交给他，程绍雷看着她的眼睛对她微笑，耳听着音乐起了才轻拥着她滑开了舞步，“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吧？”眼看别人都不注意他们了，程绍雷的口气变得认真。
　　“……嗯。”
　　“‘嗯’一声就完了？”程绍雷笑了。
　　“绍雷……”郭晓羽停下了脚。
　　“嘘，”绍雷对郭晓羽眨眼，“跳舞！”等到郭晓羽又随上他的步伐了，绍雷才像是不经意地笑，“我搞突然袭击吓到你了是吗？”
　　“也不算吧，只是……”
　　“嘘，”绍雷又制止她，但是他自己却往下说，“没关系。我明白。我只不过是要让你知道我的想法，其他的，我不会为难你，你信吧？！”
　　“信！”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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