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世界级偏爱

　　在经历一段时间的磨合，百里玖终于能够磕磕绊绊地胜任流水线的工作了。而了解到积分可以看做钱币使用后，他兴高采烈地去换取了堪称奢侈的橘子味香烟，剩下的微薄积分全都交给原野，美名其曰算是上交了生活费，然后心安理得地继续蹭饭。

　　原野冷笑：“你交的积分连一顿饭都不配，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
　　百里玖却欢呼着狂奔向餐桌：“哇塞，今天吃西红柿牛腩，太棒了吧！”

　　原野：“......”
　　心好累，为什么这家伙比他大还要他养啊，简直不可理喻。

　　可这莫名的重视和奇怪的包庇，哪怕是他，也无法理解，只是看着百里玖，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对他更好一点。

　　中午午饭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在休息区吃饭。工人们大多懒得走动，都直接在工位上打开保温饭盒，一边和工友聊天，一边交换菜系其乐融融。偏僻的休息区里通常只有他们两个人，挂在墙角的播音器里传来播音员寡淡的声音。

　　它周而复始地播报着：
　　“灯塔165号的同胞们中午好，我们已经在灯塔中度过了152年，最初建造的1351座灯塔中，如今还有530座幸存。我们仍和7座灯塔保持着一个月一次的通讯。在严冬之中，我们绝不是唯一的幸存者。”
　　“感谢各位同胞迄今为止艰苦卓绝的奋斗。现在播报近日新闻。”

　　“1-20层的同胞可以在今晚七点半到20层领取冬装。”
　　“由于新一批无土栽培的蔬果最近已到收获季节，20层到60层的蔬菜减价，请分别到35层、45层和60层购买蔬果。”
　　“60-90层的同胞们请注意，今晚八点有一场假面舞会，请分别至60、70、80、90层参加舞会，不得随意窜层。”

　　顿了一顿，播音器里传来一阵电流声，不一会儿，播音员平淡的声音再度响起。
　　“插播一条新闻。今日，一队出自1-20层的英雄队伍，在经过漫长而艰苦的跋涉后，终于完成了灯塔方圆100公里的探查回归灯塔。这是灯塔历有史以来范围最大收获最丰的一次探索。探索一共持续了六个月，出发前满员150人，归来5人。他们生前默默无闻，但死后却光照史书。”
　　“按照灯塔律，剩下的5人将被破格攫升为第40层公民，而死亡人员的家属也会得到一定的补给。”

　　播音员的每一个字都古板单调得像是机械，他最后说：
　　“今天的播报就到这里，让我们祝福灯塔永存，人类永续。”

　　广播停下了，百里玖倚靠在窗户前，低头看向金字塔结构的灯塔，上层的人们总能轻易地将下层的状况一览无余。百里玖可以看见破烂生锈的栏杆上，孩子们在无忧无虑地四处追逐嬉戏，他们翻越栏杆，肆意奔跑，被撞到的大人愤怒地回头大吼，孩子们不管不顾，做了个鬼脸就逃了。

　　视线越往下，入目的景象就越发地腐朽，肮脏。
　　以百里玖的视力，他可以看见最底层的模样，那里就像是裸/露的荒野，人们衣不蔽体，却最近距离地置身严寒。他们行尸走肉一般四处游荡，时不时有人再也无法活下去，于是孤注一掷地成为勇敢者、探索家。至少这样可以得到过冬的衣物，可以拿到热水和面包。

　　他们麻木地推开门，跃下灯塔。

　　百里玖忽然移开目光，他垂下眼帘，静默地点燃了一支烟。
　　甜腻的橘子气息在逼仄的休息室里蔓延开来，原野在一旁冷静地说：“怎么了，受不了吗？”
　　大美人儿弯起嘴角一笑。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兀地说：“好糟糕啊，这个世界。”
　　“但也没有那么糟糕。”原野说，“你知道灯塔60-90层住着什么人吗？”
　　百里玖：“贪图享乐，一味压榨底层的人？”

　　原野：“并不是。”
　　百里玖十分意外：“诶？”
　　“也许听了广播你觉得灯塔的秩序和文明已经被践踏到了底谷，但事实并非如此。”原野的声音堪称冷酷，“你知道灯塔最初是怎么给人分级的吗？每个孩子一在培育舱中醒来，就会被检测基因，进行统一的培养。60-70层是培育室，十岁以前，孩子们都被培育师教养。他们会用各种成熟的科学方法去测试孩子的性格、天赋、能力和未来职业。”

　　“而在十岁以后，这些孩子就会被送往各层，进行相似到几乎毫无新奇的一生。1-20层是被遗弃者，他们只能得到最低限度的生活配给，唯一的可能出路是成为灯塔外的探索者。20-40层是螺丝钉、艺术家、文学家、历史学家等。50-60层是工程师、教师和医生这样的职业。60-70层都是培育师。再往上是各种自我循环的生态圈，武器工厂和培植基地等。最上面一层是各种顶尖的科学家。”
　　原野漠无表情地说：“科学家会得到最好的供给，在灯塔有着最崇高的地位，可是由于思虑过度责任重大，大多数科学家甚至都活不到五十岁，而灯塔人类的平均寿命是120岁。”

　　百里玖轻轻地颔首。
　　他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百里玖递出一支烟，原野低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些微嫌弃的表情：“橘子味的女士香烟......”但他还是接了过去，不太熟练地抽了一口，差点把自己呛出眼泪。
　　百里玖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让你看不起女士香烟，作为初学者，你能不能保持一点敬畏啊？”

　　“唯一让我保持敬畏的只有物理，”原野不咸不淡地回敬了一句，“核物理。”
　　他学东西果然很快，再尝试的时候，他已经会模仿百里玖抽烟的姿势，宛如一个像模像样的老烟枪。

　　“那么，”百里玖含笑道，“小野当时是被分在第几层呢。”
　　长久的沉默。
　　久到原野已经慢吞吞地看着那根烟剩下的部分燃尽，他才慢条斯理地勾了勾唇。
　　“85层。”他说。

　　“说了这么多，”不等百里玖继续追问，他便反客为主地问，“你现在觉得灯塔如何？”
　　百里玖的目光看向漫漫冰原，世界遍地冰雪，那反光几乎让人目盲，也许冻土之下仍旧埋藏着希望的种子，但大地如今寸草不生。百里玖抬头看向天空，有人从灯塔上方一跃而下，他展开滑翔翼，顺着风向飞行的模样像一只自由的飞鸟。

　　而飞鸟已绝迹一百多年。

　　“那是空中巡逻的军人。每一天，他们都要例行公事地绕着灯塔在天上飞行一圈。”原野在身后说。

　　百里玖摸了摸下巴，笑了笑。
　　“阿玖觉得，灯塔还是很糟糕。”
　　原野扬眉。

　　“但也没有那么糟糕，”百里玖补充道，“人类为了种族繁衍用尽了全力，也许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从未有过如此动人心弦的团结一致和勠力同心。灯塔是人类的坐标，也是指引的方向。”
　　“废土啊——”那笑容又轻柔、又烂漫，像是一场触手可及的春天。他说，“这里糟糕得要死，但光辉也足以比肩太阳。”

　　“......”
　　原野皱了皱鼻子，他偏过头，“你们智人都这么多愁善感吗？”
　　百里玖哼哼两声，“不好意思就直说啦，我才不会跟弟弟计较呢。”
　　原野几欲抓狂：“什么弟弟，我才不是你弟弟！”

　　“那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输了，我就再也不叫你弟弟，如果你赢了，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哦。”百里玖笑容如蜜。
　　原野：“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非得跟你打这个赌不可啊？”

　　百里玖：“难道是怕了吗？”
　　“好直接的激将法，”原野不屑道，“我拒绝。......可恶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才最幼稚好吧！烦死了，我答应你，答应你行了吧？！”

　　百里玖“噗”地一声笑出来。
　　“那么，我赌你可以成为世界的救世主哦。”
　　原野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接近龟裂。“你......你好离谱。”他斟酌许久，竟然无词可说。

　　百里玖眨眨眼：“欧耶？”
　　原野：“......答应你。反正我赢定了。”

　　百里玖笑吟吟地说：“这可不一定啊。”

　　不多时，有人推门进来，看见他们两个人竟然还在休息室不由得愣了一下，对方迟疑着提醒说：“午休时间已经过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也有人来找原野：“72号机床无法启动了，您请去看一看吧？”

　　于是他们分道扬镳，百里玖离开前看了一眼原野双手插兜慢悠悠离去的背影，心底一哂。

　　阿野，你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长大。它承载着你所有的目标和理想，所有的慈悲和善良。灯塔对你而言，根本就是故乡啊。

　　在工作的时候，他心不在焉地回忆着原野那本爱不释手的物理巨著的扉页，虽然只是草草翻阅，他也大概记得，上面手写了一行字，是一行漂亮的花体英文。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怒斥、怒斥那光明的消歇。

　　这是......谁对谁的祝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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